在那一瞬间,她最后一个念头是:没去天机阁,太可惜了。
另一边,药王正瘫在椅子上休息,见江渺风风火火地进来,还说想要外伤药,便道:“怎么,你受伤了?”
“没有,我一个朋友,挑水把肩膀压破了。”江渺道:“有没有那种能止疼化瘀,一颗就见效的?”
药王懒得动弹,随手一指:“那架子上有,你自己去找吧。”
江渺依言去寻,就听药王闭着眼絮絮叨叨地游说:“你看,你和弟子们处得这么好,何不留下来做长长久久的朋友呢?小江渺,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保证给你最好的教导,不出三年,你就能超过当世半数的药师,等你把我的这身医术都学会了,我也就能安心闭眼了。”
江渺不应,他又道:“怎么样,考虑考虑?你要是不相信,就先学几个月,到时候你的朋友再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不用求人,直接药到病除。”
“你说过没有附加条件的。”江渺面无表情地驳斥了他,然后抽出个瓶子往怀里一揣:“好了,我找到了,走了。”
“哎呀,你别走啊!”药王央求道:“我这也不是附加条件,就是个好心的建议嘛。”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江渺抬腿跨了出去,就见院子里没了桃桃的身影,她左右看了看,这地方也没别的藏身之处,唯一的地方就是凌谷的诊室。
她心下一惊,忙往诊室里跑去。
进去一看,桃桃果然就在这里,她心里飘过无数的可能,最差的就是凌谷被暗杀了,这个结果她连想都不敢想,立刻冲上前查看凌谷的安全。
有惊无险,凌谷没事。
她转向桃桃,沉声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桃桃不语,表情僵硬,倒是凌谷先说了话:“她走错了,你带她出去吧。”
江渺犹自不信,这小院里只有三个屋子,她进的是老头所在的东屋,就算走错也该进西屋去,怎么会到最大的主屋来?
如果对方真是有所谋算,那她岂不是置凌谷于危险之中?
她看向桃桃,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桃桃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凌孤便道:“好了,你吓唬她做什么,刚才她就是进来和我说了说话,对吧?”
凌孤并不是想偏袒对方,只是在江渺面前,她不想暴露自己嗜杀的本性,她在用这种方式威胁对方,好让其为自己保密。
桃桃并不知她为什么为自己打圆场,神情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道:“是。”
江渺看她们都这么说,心才多少放下了些,又道:“你们以前认识?”
“算是认识吧,以前有过一面之缘。”凌孤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来帮她找药。”江渺取出瓶子递给桃桃,热情已比之前大减,虽然她是想要朋友,但凌谷的安危更重要,况且有被排外的经历在前,她现在对这种微妙感非常敏感,不由走近了些,习惯性地帮凌谷整理床铺。
凌孤由着她帮自己换床单,擦浮汗,没有半点不适应,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里常做的,两人甚至打出了配合,不需要说一句话,就能做得利利索索。
桃桃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江渺,谢谢你的药。”
江渺没有回头,只应了一声。
凌孤目送对方出门,彻底听不到声音后,才把目光收回来,江渺犹自忙碌着,表情却不大好看,她还是有点怀疑那个桃桃的动机,也想不出她们到底在哪见过。
可凌谷偏偏护着她,也不知道图什么。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吃醋,就是闷闷地不说话,凌孤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无措起来,却不知怎么哄好。
她又话少,只知道盯着江渺看。
江渺察觉到目光,回望过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能看见了?”
凌孤正想转移话题,便点点头。
“啊……”江渺意识到自己这是第一次在对方面前亮相,竟然是愁眉苦脸的,也没能好好打扮,不禁有些后悔起来:“你要是早说,我就先不来见你了。”
“为什么?”
“我怕自己长得丑,吓坏了你。”江渺偏过头去,心不在焉地收拾着床尾,她恨不得这会儿能回屋子里去洗洗脸,也好精神点。
“你哪里与丑沾边。”一旦说破了,凌孤也不再掩饰,只拿眼睛故意盯着她,江渺躲都躲不开,只好破罐子破摔,走到她面前认真道:“你和桃桃什么时候见过?”
凌孤不过随口一说,谁知道她会当回事,便实话实说:“灯会上。”
“我怎么不知道。”江渺皱眉,突然抓住了个漏洞:“不对,你那时候不还看不见吗?”
凌孤没想到她还挺较真,便道:“……其实,我早就能看到了。”
江渺却是不信:“胡说。”
“真的,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自己看不见。”凌孤道:“是你认为我看不见,我又懒得澄清,才那么认下来的。”
江渺想了一下,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初见时的蓬头垢面也被看到了,每天穿着睡衣在竹屋里闲逛也被看到了,还有翘着二郎腿咬指甲什么的。
她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本来攻略之路就很崎岖,这下要彻底完蛋了,凌谷必然不会喜欢一个这么粗枝大叶的人。
“……我走了。”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凌孤忙扯住她:“去哪?”
“今天的药还没拿。”江渺随便找了个借口,只恨地上没个地缝好给她钻。
“等会再去不迟。”凌孤道:“我一个人怪闷的,不如你陪我说会话。”
她本是不想让江渺去找申桃桃对质,以免落入险境,但江渺却以为她是故意押着自己不给自己梳洗的机会,无奈往床边一坐:“你想说什么?”
凌孤想了想,道:“我觉得,你拜在药王门下倒不是坏事。”
江渺失笑:“怎么,你也被他派来游说我?”
“我不是帮他。”凌孤本意,是想让她有点自保的能力,本来以前觉得有自己就够了,可万事总有意外,一旦落单,岂不让别人钻了空子?
“我才不呢,日后还……”剧情里,她是要入魔道的,万一现在拜师影响了剧情,那就不知要招致什么后果了。
“我不是让你就留在这里,只是学点防身的办法,免得吃亏。”凌孤思索一阵:“你学了就走,不影响日后游历。”
江渺还要拒绝,凌孤突然道:“就算是为了我。”
她这么说,正捏住江渺的命门。
“为了你……”江渺轻声念了念,想起之前求医的难处,悠悠叹了口气:“也好吧。”
两人又说了会话,直至天黑,华灯初上,正值十五,药王着人来小厨房做了些菜,给凌孤开荤。
三人推杯换盏,吃到尽兴处,凌孤提了拜师的事,药王果然开心,连饮三大杯,说要举行一场仪式,将此事昭告天下。
江渺忙制住他,说这事就不用大办了。
嘴皮子好悬没磨破,药王才勉强同意不兴师动众,但拜师礼还是要行的,此事宜早不宜迟,略卜了一卦,眼看明日就是吉日,不如就定在明天。
江渺被他闹得头疼,只得同意下来。
说是不大办,但拜师礼要宴请的人不少,药王辈分在这里,先是他的同门师兄弟,又是他的关门弟子,各大门派的相熟朋友也得叫来,满打满算也有一百多人,此事来得急,他饭都赶不及吃完,就出去联络置办。
一夜间,所有人都知道药王要收徒了。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轻易是不会收徒的,一旦收徒,要么是身份地位太高,没法拒绝,要么就是天资过于出众,放过可惜,药王峰的人大多都见过江渺,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天分,想来想去,大概也就是与她的身份有关。
那个传言更坐实了。
就是不知好好的仙督,不把女儿留在身边培养,却要塞给药王做什么,做医师不是件轻松的事,这种大小姐也来凑这个热闹,便是一时兴起,日后恐怕也不能长久。
但不管怎么说,拜师礼是如期举行了。
来的人不少,来头也不小,药王峰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到处都忙得人仰马翻,仪式要办,病人也要治,一个弟子当作两个用,江渺坐在药王身边,笑得脸都僵了,对方说的话她一句没听清,就听到旁边的锣鼓喧天,别人过来敬酒她就喝,喝得晕头转向。
而另一边,有人趁乱混进了后院。
春鸾宫的两个宫人,在这里已经装成病人埋伏数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找凌孤,趁着今天生人多,查验也不严密,她们换了身弟子服,朝着后院走去。
凌孤自然是没法出席的,她最近身体见好,可以自己吃点饭,正伏在小桌上进餐,忽听外面传来咚咚两声,像是什么人倒地的声音。
她立刻警觉起来,把桌子移到一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飞镖来,不一会儿,就见有人窜了进来,却是申桃桃。
“你果然又来了。”凌孤道。
“不,不是我,有人要来杀你。”申桃桃伸手在门上设了几个机关,退到凌孤身前,凌孤本以为她是故弄玄虚,谁知外面还真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小凌孤,别来无恙啊?”
凌孤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没想到这些人真敢跑到这儿来,这人她认识,名叫柳颖儿,是春鸾宫里最疯的疯子。
之前挑断她经脉的,就是这个人。
第23章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相比这个申家的小骗子,柳颖儿的威胁显然更大,被挑筋的痛苦还残存在她的记忆中, 凌孤全身都紧绷了起来,牙关紧咬双眼血红。
当初, 她被那个人锁进凤栖宫时,只是失去了人身自由,远没有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谁知柳颖儿趁着那个人不注意,竟然溜进宫殿中对她进行了拷问。
究其原因, 是柳颖儿对那人爱得疯狂, 因妒生恨, 把锁在凤栖宫里的她折磨了个半死,挑筋只是她的种种恶行中最不值一提的那个。
也是因为这个,凌孤才会走上绝路。
往事历历在目,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恶心,只觉得周身发冷,喉口发紧, 简直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柳颖儿怎么会找到这里?
凌孤想不明白,当初她明明是灭了口的, 谁知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恐怕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络方式。
申桃桃看她这样,低声道:“这人是奔你来的, 我本来不想多事,但看在上次你放了我一命的份上, 我也帮你一次。”
凌孤声音微微发抖:“你打算怎么做?”
“先把她拖住,我去找人来。”申桃桃指向自己刚才设的机关, 道:“这机关可以顶一段时间,但撑不到太久,你和她多聊几句,能撑多久撑多久,要是我回不来,只能算你运气不好了。”
这样已经算好了,凌孤点头,就见她翻身朝后窗外去,等确认申桃桃离开后,她握紧了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虚弱。
“柳颖儿,你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外面的人哈哈一笑,道:“赶尽杀绝?凌孤,当初是你自己要寻死,谁逼你了?只是不知几个月过去,你还记不记得爬在地上的感觉了?”
凌孤的指甲几乎切进皮肉,才强压住飞身出去拼命的冲动,当初在深宫里于黑暗中爬行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痛苦的噩梦,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怎么能不恨得牙根痒痒?
“记得,怎么不记得,这还要拜你所赐,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也不用不人不鬼地活那么久。”
她自嘲的姿态够低,柳颖儿很是受用,这次原本不该她出来的,因为宫主想要活捉凌孤,而她与凌孤是不死不休的仇,是她求了半天宫主,才获准了这次外出。
当然,对于别人来说,出宫是恩赐。
对她来说,却是与最爱的宫主分离的苦差事,也就是凌孤能有这样的资格,让她心甘情愿做出这样的牺牲。
究其原因,是宫主太爱凌孤了。
她没法不妒忌。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恨意更盛,凌孤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会些狐媚惑主的手段,才把宫主迷得神魂颠倒的,凤栖宫,那是正宫才能住的地方,她有什么资格忝居其中?
住便住了,竟然还敢拒绝宫主的爱。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存在,为什么宫主还不愿把她杀了了事,为什么宫主不爱自己,却要爱一个不爱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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