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的确是。
但她没有机会去发现这一点,因为换药不是能耽搁的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越来越差,而束手无策,凌孤听到她在自己身后叹息,身体不由绷得更紧——这在她看来,就是想让她早日养好了,好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凌孤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康复慢一点,倒还好些。
所幸随着不停地使用灵力,一个令人惊喜的变化慢慢出现。
她的视力,好像正在恢复。
这个变化并不明显,所以开始没有发现,但有一天她醒来,发现自己一睁眼,就被灿烂的阳光晃了一下,她遮了遮眼,才发现自己好像能看到一点了。
之前她也能感受到光线,只是并不清楚,顶多到能区分白天黑夜的程度,但这几天,她能从眼前的光线中,判断当时是上午还是下午了,江渺在屋子里走动的时候,她也能隐约地看到些影子。
她总算不用随时随地警惕着了。
因为能看到人影,所以江渺坐下来的时候,她就能松一口气,精神也能得到休息。
而在她发现视力恢复与使用灵力有关后,她便有意识地调用残存的灵力,去冲击掌管视力的那条经脉,她的失明是经脉爆体时,血块淤积导致的,一旦有办法冲开淤血,那就有可能重见光明。
如果不是这么做会使伤口恶化,她很想忍着痛直接一步到位,但因为顾虑着伤口,所以只能循序渐进。
不过这个过程还是很奇妙的,感受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世界,她心中仿佛有无数蝴蝶,正扑翅待放。
终于有一天,她不光能感受到光线,就连黑暗中的东西也能看出轮廓了。
她扶着恭桶回到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这个变化让她欣喜不已,有了视力,她能做的事情就能多很多,自从受伤后她不能行走不能视物,成日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简直都要闷死了,如果能恢复正常,那她至少可以看看附近的风景。
也许,还有人。
她不由看向黑暗中另一头软塌上的江渺,对方睡得正酣,呼吸声均匀而缓慢,被子随着呼吸鼓起来又落下去,显得尤为有趣。
这种时候,凌孤不需要防备,她虽然怀疑江渺想要轻薄她,但并不妨碍她对江渺感兴趣。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周围就这么一个活物,不管是威胁还是陪伴,她都想知道更多,而知道得越多,就越是能占据有利的形势。
凌孤现在还看不清,只能看到对面江渺的身形,对方的睡相不好,修长的手脚都伸出了被子,暴露在月光下,有种如玉般的白皙,被薄被覆着的身体凹凸有致,紧实漂亮。
如果照这么看来,对方应该并不丑陋。
凌孤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她视力的极限就是如此了,江渺的脸迎着光,只看得出很白,却看不清细节。
这与光线无关,单纯是她还无法聚焦。
世界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又一个大团的色块,这个屋子里的摆设,她已经凭轮廓猜测出七八分,只剩下江渺的脸,她怎么都不能得知。
这成了她的执念。
人一旦有了执念,就不免要做些试探,去达到自己的目标,凌孤仗着江渺还不知道她恢复视力,行为也大胆不少,只可惜江渺似乎察觉到她的防备,日常行动并不离她太近。
凌孤知道对方的心思,一时要说开也不可能,便想出一个办法,能在不破坏现有关系的基础上,得知对方的相貌。
她趁着江渺得闲,道:“我眼睛里不知进了什么东西,很不舒服。能帮我看看吗?”
江渺本想给她镜子让她自己找,免得又弄得气氛尴尬,又想起她根本看不到,只能走过去坐在她对面,道:“哪只眼睛?”
凌谷却像哑巴了似的,并不回答。
江渺觉得奇怪,又靠近了些:“你不是说眼睛里进东西了吗?哪一个,我看看。”
凌谷还是不回答,只是脸上不知为何红了一片,江渺还以为她又是嫌弃自己,刚想往后退,谁知对方突然开了口,声线飘忽,说出一句:“……两个都是。”
第11章
话一出口,凌孤都有些惊讶。
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信口胡诌出这么一句,就不由地想低下头去,江渺要帮她看眼睛,只能又把她的下巴抬起来,两人被迫四目相对,嘴和嘴就差一个拳头的距离,江渺呼出的清甜气息扑在她的鼻端,手指凉冰冰的,扒着她的眼睑。
凌孤把呼吸放慢了些,不敢大声。
她也不知自己突然是怎么了,脸有些烫,心思有些乱,但她隐约觉得自己想错了——江渺大概,对她没有什么肖想。
对方的眼神干净,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少年气。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
更出乎她意料的是,江渺竟然还长得很好看。
这种好看不是女子身上常见的柔美,而是俊美,鼻峰高耸唇瓣精致,唯有一双小狗眼眼尾向下,中和了其他部位过于凌厉的攻击性,显得懵懂纯情,美不自知。
这样的长相,就算是放在美女如云的春鸾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那些人身上都有种糜烂的气息,不比江渺干干净净,朝气蓬勃生机可爱。
这样的人,叫人讨厌不起来。
也不会相信,她是个登徒子。
凌孤心里乱糟糟的,知道自己前几天是错怪了人,愧意和羞涩同时涌上心头,脸上红了也不知道,眼睛都忘记该怎么眨了,干干涩涩的,开始泛起水汽。
江渺没看出她在撒谎,毫无防备地凑在她眼前,找了半天找不着什么异物,想着吹一吹可能能找出来,便就着这雾蒙蒙的眼睛吹了一下。
凌孤被她轻轻抬着下巴,眼睛想躲都躲不开,正慌得不知怎么办好,突然被吹了一下眼睛,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
江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吹疼了,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力气太大了?闭上眼我给你揉揉。”
凌孤正闭着眼,就感觉江渺温热的指腹覆了上来,隔着眼皮轻轻揉她的眼珠子。
有点奇怪,有点羞耻,凌孤任由她摸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是腿断,手还没断,忙抬手把她拨开,自己揉了两下,其实就是睁得时间长了,倒也没别的毛病,这么一来,本没有的不舒服也有了。
但她不敢再给江渺看,心里猫抓似的,平静不了。
江渺立在一边,看她脸上红霞乱飞,眼睛又水津津的,说不出的羞涩可爱,又加之不能看不能走,更添几分可怜无害,之前的那点隐约的埋怨消了个干净,这时的她,已经不再将凌谷视作宠物,而是捡起了初见时的惊艳贪慕,这么漂亮的人就守在她身边,她以前竟像个瞎子,一点都没注意到。
也难怪,人家是主角。
江渺这么想着,丝毫没有发现在对方眼中,自己也是个不得了的美人。
她与原主的相貌原就有七八分相像,看惯了自己的模样,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其实能进娱乐圈的,有几个是姿色平庸的,也就是她不喜欢投那些导演的好,所以一直没混出头,但这么多年,她攒下的颜粉不少,很多人看剧没喜欢上主角,倒是把她这个小透明记在了心里,苦于没有担任主演的机会,才寂寂无名。
系统会选中她,也是看上了她的样貌。
须知原主虽是个反派的设定,但样貌是绝对不俗的,要不然这么多年,女主也不会与她死缠不放,两人分分合合,女主对她失望多次,却从来都没有移情别恋,所以她是当之无愧的女二,颜值担当。
而此刻,凌孤对她的怀疑,也因为样貌消散。
“好了?”江渺看她松了手,便问。
凌孤点点头,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
虽然江渺的样貌对她的冲击很大,但除去那一点怀疑,两人还没到能畅所欲言的时候,刚才的气氛旖旎非常,骤然冷静下来,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便道:“我好了,你去忙吧。”
江渺“嗯”了一声,回到桌前继续忙碌。
照着以前,凌孤从来都不会对江渺的事感兴趣,纵然有也是防备居多,此时看对方坐在桌子后面,修长的手指动来动去,忍不住道:“你做什么呢?”
江渺道:“给你缝个家居服。”
“给我?”凌孤顿了顿:“什么是家居服?”
“在室内穿的常服,出门逛的时候也能用,你现在穿的那个是外衣,穿着不透气,对伤口不好。”江渺随口道。
这些天凌孤的伤口一直反复,她想了无数办法也没用,便想着在服装上下功夫,有没有用不知道,总归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前几天理线也不是为了袖套,袖套是添头,主要是为了凌孤。
凌孤看她仔细的模样,突然有些羞惭,伤口是怎么回事她当然知道,说来说去,还是她的任性要对方兜底。
这些天,她一错再错,都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
江渺主动接近,说话豪放,对□□秘闻感兴趣,再加之摸过她的后背,这些佐证共同塑造了一个臆想中的形象,让凌孤觉得此人一定是个粗鄙不堪的村妇之流。
没想到江渺丝毫都不生气,还处处为她考虑。
“为什么?”她突然问。“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既然猜疑无用,不如开诚布公。
江渺一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说辞正是早就准备好的,此时略整理了一下思绪,便信口道:“我小时候过得很苦。”
凌孤不知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刚要问,江渺就说了下去。
“最惨的时候,连饭都吃不起,十几岁就跑出来讨生活,可那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呢,就连要饭都被狗撵,连病都不敢生,有一回,我浑身酸疼起不来,跟老板请假没答应,只能强撑着去上班,路上被车撞了,驾车的人跑了,我被别人送去医院,出不起医药费,也没人能陪护,硬是开了些药回去了,可我不敢休息,第二天还是去报了到,谁知因为旷工被罚了钱,骨折的地方也留下点残疾。”
“……后来呢?”
“没后来了,后来我就来这了。”江渺笑了笑:“所以我看到你,就想着能救就救,不是救你,是救那个时候的我自己。我那时候那么难,要是能有个人帮一把,我多少也能喘口气。”
凌孤沉默一阵,道:“抱歉,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天凌谷防备着她,一来是因为受了伤没安全感,二来也是觉得无事献殷勤的人非奸即盗,这本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是对方有自杀的心思,她也不用这么上心。
原书里,女主没有失明,看到原主的第一眼就心生好感,所以后面原主对她好,她也愿意投桃报李,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少了这一点先决条件,她的剧本生生比原主难走许多,所幸此时双方说开了,也算拨云见日,没让她这么多天的努力白费。
正在这时,她手上的衣服也缝制完成,拿起来一抖,给对面床上的人一亮:“好看吗?”
凌孤看了看,这裙子上宽下窄,领子是圆形的荷叶边,下面空荡荡的,像个中空收口的葫芦,颜色是黄嫩嫩的鹅黄,边缘还缀着像是木耳般的花边,与她的气质真是远隔万里,刚要开口拒绝,突然想起自己根本看不到,硬生生把“不要”给按了回去。
可要以什么理由拒绝,她还想不出。
江渺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对,便道:“对不起,你看不到,我给忘了,这样吧,你先穿着,要是不舒服我再给你换款式。”
说着就要走过来,把裙子递给她。
凌孤忙退了一下,道:“那个,我想,还是不换了吧。”
江渺愣在原地,问:“怎么了?”
“我……我胳膊突然疼得抬不起来,不能换衣服。”凌孤病急乱投医,乱说了个理由,其实她也知道站不住脚,但大敌当前,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忙了半天才得了这么一件,被人拒绝很是郁闷,江渺思考了一阵,道:“这也不难,我帮你换就是了,你放心,我把眼睛闭好,绝不偷看。”
第12章
江渺的语气非常坚定,显然是铁了心要她穿的。
眼看是躲不下去了,凌孤只能说:“不用,我等会自己换吧。”
“真不用我?你胳膊怎么了?”江渺还关切了两句,越问,凌孤就越窘迫,她本就是随口撒了个谎,这时候要用无数谎来圆,胡乱应付两句,她就推说饿了,催江渺出去了。
江渺看她也不像有事,便去做饭。
等她走了,凌孤才慢慢舒出口气。
这些天,她在江渺面前一直游刃有余,就算是上次差点误杀的事,她也只觉得要走便走,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担就是,舍不下的,无非是好不容易保下来的这条命。
她并不抗拒死,但就算是死,也要是她自己选择的才行。
可自从看到江渺的真实长相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江渺靠近她,她会紧张,说暧昧的话,她会乱想。
这种紧张和之前的厌恶还不一样,而是有种隐含着自卑的不安,在这么漂亮的人面前,不管是多么优秀的人,都会有种自惭形秽的焦躁,更别说她现在还是这副模样,连普通人都不及。
她摸向自己的腿,皮肉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行走负重。
趁着这个机会,她想沐浴一番。
这些天因为有伤,她一直是用布巾擦擦了事,虽然没有什么异味,但总归是不爽利的,只有彻底清洗干净,才能多少消去一些自卑感。
吃完了饭,她便对江渺说了自己的想法。
江渺听罢立刻拒绝了:“你腿上是长好了,可是身上还没有,要是见了水,恐怕要比之前更不好了。”
“可……”
“不行不行,本来你伤口恶化得就蹊跷,要是再不注意点,就会越来越差,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
凌孤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她也知道自己理亏——江渺对她的伤势照顾很悉心,所以在这件事上有绝对的话语权,要是放在以前,谁敢这么跟她说话,她早就一剑扫过去了,但现在,她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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