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去看谢潮生的脸,一个劲儿摆弄手机,终于调出了冯浩然的闹铃界面,点击铃声设置,瞬间,巨响的闹铃声在寝室中间荡气回肠地唱起来——
“为所有爱执着的伤~为所有恨执着的痛~”
“我已分不清爱与恨~”
洪亮的女声唱到“颤抖的手却无法停止”的时候,冯浩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言开霁把音量调得更大,举着手机往他耳朵上贴。
冯浩然嗷一嗓子爬起来,“卧槽!今天有早课吗?”
宋雨至呆滞地举着纸杯,“卧槽,这他妈也能行?”
还真行。
好心的言开霁把他的椅子转了个圈,让冯浩然双目呆滞地坐在上面。
言开霁拿了冯浩然平时喝水的搪瓷缸子,晃荡晃荡,里面还有点水,就递过去让他喝,问:“知道你刚才变身了吗?”
冯浩然惊喜地站起来,“什么?我变成超人了吗?外面那些全让我剿灭了?原来我就是大男主吗!”
言开霁说:“不瞒你说,你变狗了。”
冯浩然:“你骂我是不是?你才狗!”
言开霁把刚才的一番情景给他讲了一遍,冯浩然陷入了沉默。
“所以你刚才到底遇见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冯浩然挠挠头,“我不是去阳台拿麻将桌了嘛,碰见何初谦他女朋友,她在那洗衣服,我就打了个招呼,说咋来男寝了……”
“我压根就没注意,阳台那栏杆后头藏了个狗,突然就扑我脸上了,哎呀这给我吓得,刚想抓它,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睁开眼睛就在屋里了。”
回忆起白天孟健的惨状,言开霁神色稍暗了暗。
鬼的诉求,会找无辜人的吗?
他一手按在冯浩然肩膀上,正色道:“老冯,你跟我来句实话,你干没干过捅人家狗眼睛之类的事?”
冯浩然当场怒了,“我在你眼里就是干那缺德事的人吗!”
言开霁赶紧想安抚他,没想到宋雨至在旁边插了句嘴,“那它为什么附身你,不附身别人啊?”
冯浩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拍得旁边两根黑笔一块跳起来,“我要是现在揍你一顿,你猜我为什么不揍别人?”
“老冯!”言开霁伸手拉架,“好了好了,也让你问我!你说没有我就信你,咱互相确认一下,你没干过,我也没干过。但是按照校医室的事来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出来,到底干这事的人在哪?”
谢潮生立在窗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完全挡住了众人往阳台外面看的视线。
他靠在阳台门上揉了揉眉心,问:“找出来,然后呢?”
言开霁抬了下眉,“从那个孟健的套路看,就想想办法,把他找来祭了这些猫狗呗。”
他的语气过于轻松平和,好像明天起床就能有线索从天上掉下来。
“你是真他妈能胡扯。”冯浩然翻个白眼。
言开霁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说过,通过胡扯,可以得到真理。”
冯浩然感叹,“妈的,学中文的人真恐怖,这么长的人名你居然背得下来。”
“因为前天我一下午的课上都在看他的《罪与罚》!”言开霁愤愤道:“如果不出意外,我现在应该在写一篇三千字的论文,明天就要交了。”
说完这话,言开霁又喝了口酒,他开始庆幸自己买的是高罐装,折腾这么久,摇摇看还能剩小半罐。
冯浩然骂了声“草”,“你提醒我了,我作业这周也该交了。”
言开霁没再说话,难得沉默地喝了口酒。
兴许这一切都是梦,明天醒来还要去上课,上课之前他要去奶吧买个枣奶,热气腾腾的,还可以再配一个紫米饭团。
明明才一天,再想起学校变异前的日子,就好像是史前的生活了。
似是为了缓解沉默,冯浩然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说起来,我今天还出去找老顾来着。”
从寝室的人头看,显然冯浩然并没找到,言开霁顺着他话问:“你找出什么线索了吗?”
冯浩然神神秘秘地说:“还真有。”
言开霁深吸了口气,指尖微缩,手里的啤酒罐子被捏出一个坑来,“你找到什么了?”
冯浩然情真意切,“我找到真真了。”
言开霁露出一个堪称和气的笑容,拉过他千辛万苦扛回来的那只大塑料袋子,开始在里面翻找。
“瞧瞧,多巧,我特意带回来一堆药,你要不吃点就上去睡觉吧。”
冯浩然急忙一拍桌子,“真真跟我说,她昨天在学校新开那家剧本杀,碰见老顾了!”
“啊?”言开霁觉得奇怪了,“不对啊,老顾不是从来不玩剧本杀吗?他说那玩意就是过家家,我上次有免费车叫他他都不去!”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你猜他们打的那个本叫什么?”
言开霁瞪圆了眼睛,做一个专业的捧哏,“什么?”
“《别想逃》。”
“吧嗒”一声,言开霁的手机应声落地。
随后,他暴躁地把喝完的啤酒罐子捏成了一个团,“你他妈在讲什么鬼故事?”
难得的,冯浩然没呛声,而是陷入了少有的痴呆状态。
言开霁手在他前面挥了挥,“嘿,朋友,你在想什么?”
冯浩然依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保持着这个直勾勾盯着地面的状态,像被真真抽走了魂,粗犷的声音带了一丝诡异的飘渺。
“说起来鬼故事,真真还给我讲了一个,就关于咱们寝室楼的。”
第17章 至尊宝难题
就在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冯浩然脑中突然浮现出了前女友真真的脸,就在今天见面的时候,但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因为他突然想不起来,见到的“真真”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冯浩然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东西。
但他一时间想不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只记得真真给自己讲了个故事,这个故事非常奇怪,像是被直接打进了他脑子里,还加了道封印,让他一去想这些事,脑子就混混沌成了一片。
于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想起来这个故事,甚至不知道,几乎不怎么给他好脸儿看的真真,为什么会在分手后突然给他讲了个故事。
他只好原封不动地,将这个故事复述给了言开霁他们。
“咱们这栋楼,原先一直是女寝,直到咱们这一届进来,才突然改成了男寝。”
“就在咱们进来之前毕业的那一届,那一批学姐里,有一个女生怀孕了,在寝室生了孩子。”
冯浩然双手交叠,不安地搓来搓去,眼睛在屋里乱瞟,仿佛这里不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寝室,而是鬼片里的某个探险地。
言开霁多多少少看过点灵异小说,一听寝室生孩子,就想起来点什么,“难不成是那孩子的胎灵要复仇?”
冯浩然没看他,“要是胎灵还好办呢,起码是个人,学姐怪就怪在,生下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是一窝猫。”
言开霁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潮生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他肩上。
冯浩然又说:“还有个关键是什么?生出来那一窝小猫,楞没凑出一只眼睛来。”
反应过来,言开霁立马倒吸了口凉气。
他这人有个毛病,心里发毛的时候,手上就想抓点什么,比如在现代汉语挂科的那一天,他正在欢乐谷过山车上和顾游超越梦想一起飞,下来看手机的时候,顾游的T恤差点没被他抓烂了。
此刻,言开霁顺手就抓住了送到他肩膀上的,最方便抓的谢潮生的手。
不知道是谢潮生脾气好,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任言开霁那么抓着,还安慰性地摸了两把。
言开霁目光游离地飘向门口,努力措了下辞,“所以,按真真的说法,外头那些,都是学姐的子孙后代?”
“我觉得吧,有这个可能。”冯浩然终于抬起了他尊贵的头颅,“如果按你的说法,把毕业了三年的学姐抓来祭天,那我们可能得先出校。”
就像戴上金箍不能爱紫霞,放下金箍无法保护紫霞,没想到他们有一天也会面临至尊宝的难题,想找学姐就得出校,想出校得先有码,而想有码,得先把学姐的事解决了。
真是人生如戏。
言开霁问:“这么关键的故事,你刚才怎么不说?”
冯浩然坦然道:“我忘了。”
言开霁看着他的脸,白炽灯下,冯浩然八百度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他没从中看出一丝不对,但第六感告诉他,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冯浩然是绝对可以相信的,三年了,彼此是什么样的人,谁都了解。
冯浩然说一句自己没祸害过猫狗,言开霁就信他。
至于不一定能信任的人……
那个他从没见过的,只是这两个月一直从冯浩然嘴里听到的……真真?
冯浩然当然不知道言开霁那点小九九,继续在那侃侃而谈,“这事儿你听过吧,很多学校都会把出过事的女寝改成男寝,让男生阳气来压一压,尤其是你这种童子鸡,最适合压。”
言开霁:“……你讲鬼故事就讲鬼故事,好端端扯我是有毛病吗!”
宋雨至放声大笑。
言开霁觉得这没什么好笑的,并当场捣了他一拳。
再一回头,他发现谢潮生也在笑。
但不同于宋雨至嘲讽感过剩的笑,谢潮生还是克制的,他只是露出一个相当浅淡的笑来,他长得冷,笑起来的时候倒把身上的冷气中和了许多,显得他有了那么几丝人气儿。
如果他早晨登场的时候是这副笑容和煦的样子,言开霁保证能跟他唠一路。
言开霁把手里团成一团的啤酒罐子扔进自热米饭盒里,眯起眼,和和气气地说——
“谢谢冯哥,你提醒我了,下回要是你再被鬼附身,我有新法子帮你,咱别糟蹋老顾的东西,童子尿保证解百毒!”
冯浩然立刻拍拍身子,好整以暇地站起来,走到水池子旁边拎起他的牙缸开始刷牙。
“鬼故事适合在床上讲,咱们还是早点睡觉吧。”
说起睡觉,言开霁就想起昨天晚上九死一生的睡觉。
言开霁也走到洗手池旁边,瞥一眼冯浩然,这人手里端着的牙缸,还是昨晚用来接水浇醒他的。
哦,刚才也用了一次。
冯浩然咕噜咕噜漱了下口,抬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眼,突然大叫一声:“哎呦卧槽我衣服是倒了盆土在上头啊!”
言开霁靠着门框摊开手:“你看,这就是你刚才变狗的证明。”
冯浩然:“……草!”
言开霁呵一声,“你要不回忆一下,还能回忆起来你昨天晚上那出鬼样子吗?你想想你对我做了什么?有客人在我都不好意思骂你。”
俩人正对着镜子呛,没人往屋里看,谢潮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瞳孔一瞬漆黑下来。
宋雨至嘴角的笑容扬得更大了。
冯浩然拎着牙缸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对你做了什么?妈的我就说你不像直的!我可是啊!我要等真真的!”
言开霁怒向胆边生,“你是直的你昨晚在我身上猛劲儿蹭!海伦斯那么多人看咱俩,人家都以为我是什么人呢,我最近都不能再去那家店了!”
宋雨至贴心地安慰他,“没关系,就算他不蹭,你现在也去不了了。”
冯浩然沉默地喝了一口水。
当他发现这口水来自牙杯里的时候,他立刻疯狂地扒着水池子吐起来。
但言开霁难得没笑话他,他刷好了牙,习惯性地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微信上的小红点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新的朋友】
【近三天】
【回校的诱惑】
【我是刚才楼下洗衣房的男生】
白天在校医室里发过来的,言开霁还没来得及加。
老话告诉我们,犹豫就会败北,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该来的总会来。
在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的鼓励下,言开霁眼睛一闭,把头放到了铡刀下面——点击添加。
然而铡刀一直在他脑袋上悬着,直到冯浩然刷完了牙,摇头晃脑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消息框除了一条“我是刚才楼下洗衣房的男生”,空空如也。
空得就跟言开霁当年挂掉那现代汉语卷子一样。
现代汉语卷子因为完美避开了言开霁复习的所有知识点,导致他啥也不会写。
和跳楼哥的聊天框,也算完美避开了言开霁受过的所有教育,导致他啥也不敢说。
没想到时光会在这样一种感人的情况下倒流。
原先高中的时候,数学老师千叮咛万嘱咐,碰见一道不会的,千万不要浪费时间闷头做,给它一点时间,把后面的题再做一些,回头再看,兴许就容易解决了。
秉着这样一种心理,言开霁果断打开了下一道题,“有朋友愿意睡那张没被子的床吗?我可以友情提供一件羽绒服当被子。”
说完,他期盼地看向谢潮生和宋雨至。
宋雨至装傻充愣,谢潮生黑压压的眼睛就盯着他,直接把他盯到发毛。
他又果断打开了下一个解决方案,“要不你俩一起睡吧,反正寝室这床也不算小,原先我和老冯一块睡过,没塌。”
谢潮生皱了皱眉,“你俩一起睡?”
冯浩然莫名打了个冷战,抬头看了一眼空调,拿遥控器把气温调高了两度。
言开霁一拍大腿,“看鬼片嘛,就是那个……《昆池岩》!外国片,你们看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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