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寒看着旁边的道具组已经把马拉上了片场,而顾升拿着大扇子边摇边站在上面大喊大叫,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共,遂道:“怎么了嘛,干嘛,你又要跑啊?”魏清寒笑嘻嘻的开玩笑,谁知道钟斯莉一脸认真的答:“嗯哼。”魏清寒脸一垮,也不知是演技还是震惊:“不是吧妈,我俩最近也没干嘛啊,乖得很,怎么又跑了???”
钟斯莉拖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半抬眼皮看了魏清寒一眼:“我要退休,我累死了。”
肖怜影正和高西对台词修改,一听立即回头:“妈你说真的假的?”钟斯莉还没回答呢魏清寒先抢道:“假的假的,她才几岁啊就退休,晚点儿别人还以为是我劝退三十几岁的人呢。”魏清寒刚否定就被钟斯莉打脸:“诶我没开玩笑啊,我真累了,现在也跟不上年轻人的需求,不了解年轻人的想法,再带人我力不从心,最近我在物色新的徒弟了,等徒弟出师了我就退居幕后,朝九晚五,绝不加班,我就是死我也不通宵了。”
魏清寒一愣,张了张嘴,到底话也没说出来。
魏清寒是明白的,钟斯莉的工作量之大,过去是她不懂事,自以为惹了事还有人替她收拾,更多时候都是魏清寒给了决策,钟斯莉再拟定计划执行,魏清寒有魏清寒要做的事情,钟斯莉有钟斯莉的分内事,可即便如此工作量还是比常人要大,且不说其他琐碎之事,就是动辄通宵工作三餐不正黑白颠倒身体上谁也遭不住。
魏清寒始终不是自私的人,在钟斯莉没开口之前魏清寒已为钟斯莉安排了路,魏清寒打算再培养几位高层和她一起管工作室,而钟斯莉就仅作为经纪人存在,现在肖黎影拿了影后事业稳定好剧本不断不需要担心,她和肖怜影更是如此,她也没打算叫钟斯莉再带新人,可是钟斯莉这个意思是要直接离开,魏清寒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行了,愁眉苦脸的,我没那么快走,你安心做你的事情就成,不用管我这边的事。”钟斯莉挥了挥手把魏清寒的苦闷给打发回去了,可肖怜影知道魏清寒为什么愁眉苦脸。
因为不擅长说漂亮的话,因为她说不出她舍不得钟斯莉。
魏清寒认识钟斯莉时还很小,事业不稳定,心智不成熟,钟斯莉就是看着她长大的第二家人,是她认可的半个妈,是她真正的家人,她对钟斯莉的依赖从来就不是事业上的依赖,而是那份感情。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情,钟斯莉半退休后可能就要开始带孩子,出去旅游,休养,而魏清寒现在重新拍戏正式回归,以后的工作不断,不可能常年待在云渊城不走,这一次分离就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哪怕是家人也有独立生活的一天,虽然她和钟斯莉不是时刻都粘在一起,但多年形成的羁绊里带着太多太多的回忆和东西,忽然间的抽离会感觉就像身体里少了个什么东西,那种不舍里带着怀念,也带着不愿分离。
肖怜影也不管现场还有其他的人,抬起手就摸了摸魏清寒的头发,但因为已经作了发型她也仅仅是虚无的轻抚了几下,安慰她身边这个有点像小孩儿的大人。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只要不是反目成仇至死不见就不是什么大事,肖怜影想的很开,钟斯莉只是换了个身份陪在她们左右,仅此而已。
在肖怜影和钟斯莉无声的安慰下魏清寒暂时抛开属于自己的心情,远离人群把剧本拿在手里,对着烈阳背着手闭目眼神,她在进入角色,把自己从魏清寒变成燕秋,再睁开眼时,魏清寒连眼里的光都变了。
戏剧走到这里其实只剩下两场戏便杀青,其一是魏清寒今天准备拍的大漠沙场,第二场是河畔漫步后见海市蜃楼。其实今日要拍的这场戏早该拍完了,但顾升既然都到大漠里了就不可能在室内搭背景后期做特效,这大漠一望无际竟然碰到黄沙漫天的天气,沙漠里就是又热风又大,要盯上一个没风的好天气可不容易,这才把这场戏给拖到杀青前才拍。
高西昨天杀青,在片中因战而死,偏偏剧情安排上是由饰演二哥的姜镇冒死将其遗体附马带回,肖怜影来时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而剧组里的人可被姜镇逼真的演技带动了情绪,据说姜镇将高西的“遗体”从马上卸下后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管思源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姜镇怎么哭到锤地险些晕厥的,甚至说顾升喊了“卡”后姜镇哭得不能自己失了力,靠着高西和工作人员搀扶才起来的。
姜镇闻言哈哈大笑,魏清寒则低头跟肖怜影轻声咬耳朵:“其实他那是混淆了把人当成老高了,入戏太深以为老高挂了,要是演戏的是你我两个人,我看着你趴在地上没有生息估计直接可以送医院了。”魏清寒说的一本正经,肖怜影噗呲一笑拿着剧本遮掩一下抬手剐蹭魏清寒的脸:“我们两半斤八两,不过我估计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面对至亲之人死去的感觉真的太可怕了,空洞又无力,宁可死的人是自己”。
肖怜影认真的回答,魏清寒却“诶”了一声:“可别,你还要嫁给我呢,咱两可得好好活着,好多事没做完呢”魏清寒连连摆手,而不远处的顾升拿起大喇叭就喊:“魏清寒同志,过来听戏啊,不要老霸占我们的编剧给自己加戏成不成啊,快来快来。”魏清寒和旁人一起开怀大笑,走时还拿着剧本掩饰着刮了一下肖怜影的脸,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阳光照的颜色,肖怜影的红又变成了脸红耳朵红一条龙。
有些人不善言辞,宠溺放在行动里;有的人喜欢说情话,动不动鸡皮疙瘩掉一地,而魏清寒就厉害了,她即喜欢说情话也喜欢行动,她把对肖怜影的宠溺全方位无死角的摆在了台面上,越到后来越狂妄,从前还知道遮遮掩掩,现在拿了剧本就知道掩耳盗铃,可钟斯莉也懒得管了,罢了,随她们而去吧,魏清寒没打算把肖怜影藏起来,越是刻意就越容易被怀疑,顺其自然总有未曾想过的惊喜。
肖怜影轻笑着托着下巴看着魏清寒顺着楼梯爬到了战车车顶,看着她摆摆手让工作人员把梯子撤走,看着她起身背手站的笔直。现在的燕秋已不是多年前跳占卜舞和族长嘶吼的少年,她仍是那副清瘦的模样,可眉目间却多了一份岁月带来的沧桑,眼中满是疮痍,那道背影在阳光下缩成了一条缝隙,而她不宽的肩膀承载着岁月,载着无数人的过去未来,也载着无数人的安宁。
这不就是魏清寒吗?总想着做好的自己的事情,实则却带出了不少徒弟,给了多少陌生人一抹亮光,救了多少人没有光明的人生,而这其中,就包括自己。
第296章
夕阳西下,大漠苍茫,钟斯莉和肖怜影并肩而站,正对着已经布置完成的片场。原本空无一物的大漠在道具组的布置下变成了古代战场,而且这个战场实则并不大,顾升擅长用极少的人数拍摄出紧凑之感,于他而言几百个群演挤在镜头里丝毫没有美感,而他所要求的美感还带着真实,所以顾升拍过的古代大片的大场景实则只是一块小小的地方。
钱要花在刀刃上,没有技术的人拍不出小场景宏观的质感。
群演按照顾升的要求或持盾牌或持长矛站在顾升指定的位置上,分明仅有几十人却不知为何在顾升的安排下看起来犹如上千人,顾升巧妙的利用了角度盲点和错位,所以每一台摄影机的机位,每一台灯光的位置都尤为重要,跟着顾升拍戏或多或少都能学习到很多空谈不来的干货。
姜镇骑上了马,弯着腰和牵马的工作人员说话,而魏清寒和另外一位配角一起站在战车车顶上,为了安全起见所有的战车都铺设了安全气垫,在衣服里加了防护措施,由此以来衣服就变得更加厚重,戏还没开拍站在车顶的演员戏服都湿了一大片,魏清寒手里拿着剧本扇风也止不住自下巴落下的汗。
准备中的片场很是吵闹,随着工作人员相继撤走,提着大喇叭的顾升把整个片场都走了一遍,确认无误才回到监视器前,杀青前倒数第二场戏终于开拍。
战乱多年,燕秋在秋燕的帮助下几乎完成了部落大统一,燕秋善战,秋燕善谈,分工合作,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融合,秋燕一年前在与郁部初战时受重伤,自此再无魂穿,仅能与燕秋于梦中相会,在此战乱的年代里又何以顾得上儿女情长,两份相互奔赴的爱意藏于乱世之中,无法表达也难以厮守。
多年的成长中燕秋早已从不谙世事冲动狂妄的少年变作如今沧桑的青年燕秋,他不再害羞,不再唯唯诺诺,也不再冲动易怒,他学会了瞻前顾后,也学会了凡尘之间难以避免的儿女情长。
秋燕和燕秋的换魂已经持续了多年,而这一年以来随着秋燕和燕秋步步为营的计划已经慢慢走向结局,可秋燕似乎明白,她不过只是局中人,亦或许她有更多的苦楚没有向燕秋透露,深感不安的燕秋在与郁部大战前于梦里对着虚无缥缈抓不住的秋燕道:“如今已完成部分同盟,或大同盟指日可待,郁部之战难以全胜,国需要子,子愿贡献,或死于沙场,或留一命娶郁部酋长之女为妻,只是子心有所属,秋燕,若子成大业,你...愿嫁于子为妻吗?”
藏于乱世之中多年的爱最终由燕秋说出了口,而秋燕知道这份爱是有始无终的,可她却不愿叫燕秋分心,所以她只得敷衍道:“你如果能成大业到那时候再提也是不迟。”燕秋犹豫道:“子这一生只认你一个妻子,等乱世一过,子的半生,愿陪你于后院浇水种田。”
这段对话深深印刻在燕秋的记忆里,他也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秋燕,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对话,一次有始无终的对话,预示着燕秋后半生的孑然一身与终生至死无终的等候。
燕秋曾和燕秋说过,她说这世间总是公平的,得到了便会失去,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世间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叫人鱼和熊掌皆得,可燕秋怎么听得进去,他认定了的事便一定要完成,他认定了的人,穷极一生也愿意等。
燕秋采用了秋燕提出的方案,围而不攻,断水断粮,迫使郁部打开城门,而这座城实则是郁部争夺而来的。燕秋答应过秋燕,不乱杀,不枉杀,不彻底抹除。
此间燕秋带着大队人马将郁部的主要城邦团团包围,郁部的支援要么死在了半路上,要么选择了更有胜算的燕秋,总而言之,郁部大势已去,燕秋备齐一切只等郁部开门投降。秋燕说过,郁部是个古老的部族,他们无法理解燕秋与秋燕的思想,于他们而言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更为重要,人没了可以再生,部族被融合后却会失去属于他们的历史和特色,郁部油盐不进,战打了无数次,最终缩在这小城邦里,死死咬牙耗着。
无论什么年代,战争最直接的受害者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更别提在那个没有自由的时代里,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生死由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更无法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无法决定谁成为自己的领导者,所以他们奉信神明,而领导者也以神明的化身来变成他们的领导者。曾经的燕秋就是神明的代言人,也只有他最是清楚,神明,是不存在的,虚无缥缈,人能相信的始终只有自己。
郁部之内因常年的战乱与围城几乎已经山穷水尽,那个时代里最先进入战场的是该部落的“贵族”,既血脉相传的族长与他身边的亲信,可所谓“贵族”始终只占少数,而“少数的贵族”里也仅有那么“一部分人”能肩负大任,战打的越久消耗的物资和生命就会越来越多,当“贵族”损失惨重时上战场便是百姓,无战争则无痛,可历史进程与发展即是如此,谁也无法抗拒。
时代啊,总要有无谓的前人不畏生死倘过一条不见底的河才能令后世知深浅,而燕秋的时代正是如此,他们始终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
此时大部分部族都选择与燕秋领导的部族进行大融合,不愿意融合的或死或被俘,如今仅剩郁部一支顽固抵抗,只是,时间还是太长了,百年不足的生命又能耗得起多少年,生产力底下的年代里,环境恶劣的沙漠里能存活的时间又能有多长,人在最绝望时总会做出最终抛弃一切的决定。
而郁部的内乱,即是如此。
长时间的战乱已使郁部一支生产力严重下降,朝不保夕,而顽固抵抗的郁部最终惹怒了郁部族人,为了生存他们不得已奋起抵抗,最脆弱的不过就是最重要的生命,能有活路时谁又愿意选择死,郁部没有选择大主流的路最终只会加速自己灭族,而顽固的新任族长不肯投降,所以,当城门终于打开,燕秋他们迎来的不是郁部的投降书,而是郁部最后的殊死一搏。
当看到城门开启时冲出来的士兵时燕秋就知道结局了,他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做好准备的士兵,咬紧牙根,又望向浩浩荡荡冲向他们的敌军,深呼吸一口气,抬手而起,旗手见状立即挥舞手中亮眼的旗帜。
战,终是没能避去。
郁部是殊死一战,又是内忧外患,灭族在即,根本没有指挥和统帅,仅有新任族长一人见势而行,可无论什么年代里打仗都要有头脑,要冷静,一鼓作气地冲刺是在送死,相较于郁部杂乱无章的冲刺,燕秋所领导的士兵显得更有秩序。
这一次燕秋用的是先防御再进攻,盾牌防御,四面八方皆有重骑兵进攻,紧随其后的是轻骑兵和步兵,远处还有弓弩手被安置于四面八方,将郁部团团包围,滴水不漏,战车上的燕秋不断发号施令,此时已陷入白热战,燕秋已见郁部出来的人越来越少,而身后一骑兵来速报:“报!城墙上已无余兵,百姓出城,郁部城池已经失守,族长在队伍最后!”
燕秋知道此时已到最后,一个翻身从战车车顶一跃而下,骑上属于自己的战马,拿上自己的大刀,喊道:“擒族长,闭城门,禁屠无辜百姓!”
暮色已落,燕秋骑马带队而行冲入沙场,他认得郁部新任族长,那是个不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身影单薄,目露凶光,凶神恶煞,像极了多年前的自己。
擦肩而过之间,燕秋抽出另一把剑握于右手,左手将刀稳稳掷出,瞬间砍断了族长战马马腿,随着战马一声尖锐的哀嚎倒地,战马上的族长也没有幸免于难,燕秋的士兵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而燕秋下了马拨开拼死阻挠的敌军,一把长剑直指新任族长,却没有立即杀了他。
“卡!”随着顾升一声令下,片场没了动静,而肖怜影和钟斯莉尚未回过神来,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侧身而站手巨长剑的魏清寒,那一刻她就是燕秋,是那个视死如归却仍旧保有一份善良的燕秋。
这是个长镜头,从魏清寒马上厮杀到最终剑指族长是一镜而成的长镜头,因为顾升觉得后期剪辑会造成画面冲突与不连贯性,但这对演员的实力和工作人员都有很高的要求,为了这个镜头顾升和两个摄影走了无数次机位最终才确定拍摄轨道,只要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不过关魏清寒就得再来一次,而反复看着回放的顾升激动得满眼放光,魏清寒的以怒一和,眉头一皱一放都很自然,她就是燕秋,是真真正正的燕秋,甚至比顾升预想的效果更好,激动的顾升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大喊一声:“过!补拍特写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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