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迟明显愣了下，视线相接时，他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怅然。
以情侣而言，他们的相处显得生疏，陈杨感觉问题在自己身上。
他趴在床上，摸着手机右下方的磨损处，实在想不起余迟的事。
他打开手机，继续翻找余迟的信息。
陈杨的手机相册经常出现余迟，及公司的聚餐照，应该跟同事相处得一般，聚会时，他都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一脸不在状态。
这种不开心的时刻，他会去记录，相对的高兴了也记录，所以他的记事本有几百条内容。他没耐心一条条地读下去，只能依照水印时间，去找当天记录。
3月6日
这家公司的同事好处，有问题他们会告知，但我不喜欢跟人沟通，每次他们聊天，我他妈都融入不了。我试着努力了几次，没用。
社交障碍啊。
偏偏去做一份需要沟通，经常接触客户的工作，好处是线上沟通也行。如果经常面对面交流，又跟朋友倾诉，哪会闲得用记录去保持情绪稳定，释放压力。
4月7日
餐厅，见客户，烦死了。
但……我见到他了！
陈杨疑惑，不懂写的他是谁，去翻照片，果然看到对余迟的偷拍，所以他们初次见面在一家法国餐厅。
接下来把时间线重置，从去年四月追踪。
陈杨滑动屏幕，越看越觉得自己很喜欢余迟，他连背景都查了。
4月11日
余迟/顶尖beta
27/生物科学家/喜欢阅读/讨厌榴莲苦瓜/爱科幻电影老音乐/
怀旧的人？但外形年轻，他好有意思~
4月16日
他常去一家餐厅。
我想制造偶遇。
4月20日
我又去了餐厅。
今天跟他要号码。
晚上批注：失败了，我是个怂x！
4月26日
他今天没来。
我等了一天。
下雨了。倒霉。
4月29日
还是没来。
我想见他一面。
4月30日
去大学听他讲课。
他讲课很有魅力。
笛卡尔坐标系好奇妙。
金星的温度是沸水五倍。
我见到你，也沸了。
5月6日
夜行者好看。
第七封印三遍了。
闷。
5月7日
他发现我了。
他的脸像阴天一样。
5月8日
我坏掉了。(洋洋洒洒上百字，重点是心态爆炸)
5月12日
去听公开课。
他说：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我喜忧参半。
他跟我说话了。
尽管内容很讨厌。
如果只看几条记录，不明缘由，像先前只看几句对余迟写的思春期句子，还以为傻。
现在知道前因后果，陈杨再看这些内容，明白当时的想法。知道那时的自己为一个beta兴奋，难过，笨拙。现在以旁观者来看，天啊，好幼稚，很多的。
不过这些内容让他想起一些事……
第3章 03
【跟踪】
去年四月，他在餐厅跟客户吃饭，见到余迟进来，他被煞到了，只觉这人光彩夺目，他被吸引了，没有任何理由的，怦然心动了。
他找私家侦探调查他。
侦探发来的资料，精准到余迟的家庭住址联系号码都有。
陈杨觉得他们般配，余迟还是beta。他追求安稳，只要伴侣不是alpha，他都能接受。
他的父母是beta，母亲是钢琴家，婚后告别舞台，相夫教子，他的家庭氛围自小就好，父母恩爱，又宠爱他。
记忆里，他小时候很少哭，哭只是撒泼想要得到不能玩的东西，比如十岁想开车。
他爸就搞了一辆改装跑车，让他在院子里开着玩。
他去过不少宴会，从被爸爸抱着去，到牵着他去，但他不喜欢社交。他不能忍受别人用打量猴子似的目光，来看他，很多时候他都躲在父亲身后，不愿意跟人交流，也不想被人看到，只有这样的状态，他才觉得舒服。
十二岁时，父母送爷爷回家，但搭载去瑞士的直升机出了事故，坠毁在库拉索岛，一夜间他成了孤儿。
叔叔家收养他。
他的家被阿姨卖了，机器狗被拆了，玩具被抢了。他报警都没用，阿姨说自己是他的法定监护人，还要没收他的银行卡，说替他保管，用于他以后出国念书的教育费跟生活费。
那张卡是父亲留给陈杨的，密码只有他知道，他把卡给了阿姨。
阿姨没多久丢给他，里面只有几分钱，逗她玩吗！
他住在客房，知道再没有人真心待他，也没人哄他，他不敢胡闹，也不能反抗。
他的亲戚大都是alpha。
他们都想收养他，又不是真的想收养，只是为了钱。
爸爸很能干，比不少alpha都厉害，他自小聪明绝顶，跳级念完大学就去工作，从基层做到IT界大佬，爸爸有了很多钱，也有很多讨厌的亲戚，他们常跟爸爸借钱，求他帮忙。
爸爸是典型老好人，很少拒绝，妈妈偶尔跟他说，爸爸总做冤大头。
叔叔相比没那么讨厌，但还是没爸爸好。
那时他躲被窝哭，他知道自己永远没了爸爸妈妈。这里也不是他家，他只是一个寄宿者，他很孤单，又想父母，怪自己当时没跟他们去瑞士。
他太普通了……
这个时代beta组成社会的芸芸众生，不具备任何特征，能力一般，没有发情期，信息素，平平无奇。
像父亲这种顶尖beta，万里挑一，他受到的待遇跟地位与Alpha相似，但身为他的儿子，他各方面都平庸，父亲看出来了。
留下财产给他。
陈杨点开手机，滑动记事本到底层，找到第一条，他十岁生日时记下的一串账户密码。
他给阿姨的卡没错。
只是钱在瑞士的信托机构，这份信托是父亲生前给他设立的金融资产，受益人为他，每月都有收益，但款到账会自动转入个人银行。
父亲告诉他，别告诉任何人他有这份信托，对爷爷都不能说。
有了这些钱，他不至于孤苦无依，还穷愁潦倒，走哪都一身丧，但他还是很没用。
差点把他们忘了。
翌日，陈杨起来，去了趟浴室出来，洗漱好依旧觉得脑子沉。
他做了一晚上梦，没带停顿的，还梦到自己小时候，要不是感觉饿了，还醒不过来。
陈杨换了衣服，来到客厅，余迟刚把早餐做好，火腿三明治，卖相极佳，还煎了荷包蛋，陈杨顿时更饿了。
余迟说:“刚好你起来了，来吃早餐。”
“好。”陈杨太饿了，不客气地坐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余迟问:“味道怎样？”
陈杨说：“好吃，你以前在哪学过吗？”
余迟道：“我在加州念书，打工时认识一个店老板，他会做菜，我跟着学了一些，有想吃的看看菜谱也能做。晚上我们做咖喱鸡如何？”
陈杨说：“好。”
余迟看着他。
陈杨被他看得别扭:“有什么问题吗？”
余迟道：“你以前说一般，要跟餐厅订餐。”
“我有吗？！”
“没有，逗你的。”
陈杨囧，暗骂认真的自己蠢到家，三明治美味，他吃完又拿一个，感觉许久没吃像样的东西，他问余迟:“我昨天吃早餐了吗？”
余迟说:“没有，你在睡觉。”
难怪醒来很晕。
吃完早餐，陈杨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天，好像要下雨，再看余迟把大衣都穿了，说：“你要去上班？”
余迟:“嗯，我上班在实验室，不过有戴watch，你只要call我，我都会回你信息。”
陈杨注意到余迟右腕上的手环，是新款智能机，能测量身体信息，又集成手机的支付通话。像余迟这种在实验室搞研究的人，无法解放双手，watch的来电自动唤醒跟语音通话就很方便。
不过他没有非联系余迟的情况，主要上班期间，余迟有事要做，他就不会随便打扰，但看余迟的样子，自己以前……好像常打给他。
他不会这么糟吧。
陈杨道：“你知道，我先前跟踪过你吗？”
余迟顿住：“你想起来了？”
陈杨莫名心慌，潜意识里不能告诉余迟，他知道跟踪是通过记事本，说：“有点模糊，不过我之前对你做了一些糟糕的事，有跟踪你。”
余迟反应平静：“我有察觉，后面发现你搬到我家对面，我才知道跟踪不是错觉。”
陈杨震惊，转头指着对面的房子问：“你家在对面顶层？”
余迟说：“是的。”
第4章 04
【改观】
太可怕了，他完全在犯罪边缘挑衅，陈杨只觉自己是一个奇葩，他忍不住问余迟：“你不觉得……我奇怪？”
余迟看着陈杨。
陈杨心跳得飞快，似密集的鼓点一般。
余迟说：“我问你，你连家都搬来了，跟我相遇不是巧合吧？”
……不是。
“你说不是。”
陈杨:“……”
“我记住你了。”
一般人都报警吧，要不揍他，余迟没有这么做，已经很不简单。
5月15日
我失言了。
我搬到他家对面。
我他妈疯了。(又是几百字骂自己傻x，妥妥傻x)
5月20日
我订的书到了。
这类型我不太看。
5月23日
下班遇到他。
他见到我诧异，说跟我相遇不是巧合吧。
他……好犀利。
之后的随记内容都是一股焦虑状态，类似于“他没避开我，也觉得我不是坏人吧。”
“我怎么会是坏人，我只是喜欢他。”
“终于见到他，我紧张坏了，生怕被误会。”
“我不能被他当作变态。”
……完全陷进去了。
下午，余迟从超市出来，拎着一袋食材回到家。
他把东西放厨房，走到客厅时，放缓脚步，陈杨蜷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手边放着一本《环球科学》杂志。
余迟走近，蹲下身，静静看着陈杨。
他眉目舒展，有张养尊处优的脸，身上衣物随性，多是宽松有一点修身效果的衣服。他不挑品牌，会穿限量款，也网淘杂牌，只要穿着舒服就买，但无论穿什么，看着都清爽。
室内温度高，陈杨的脸睡得泛红，覆在眼睑上的睫毛长而密，随着他的呼吸轻微阖动。
余迟视线落在陈杨变得微红的嘴唇上，很快眼睫一敛，轻轻抽走他胸口的《环球科学》，见里面夹着一本小说，他翻了一下，探案类，陈杨喜欢这类小说。
《环球科学》则是一本科普性杂志，内容涵盖科学，经济、医学，余迟在杂志上有专栏，但不想被业内知道，经常披上马甲发表文章。
后面逐渐少了，杂志出现休刊的情况，这无可避免。
随着科技进步，已有数十种方式取代纸媒，当然纸媒作为客观存在的物体，既能做文化装饰，也是不会轻易消失的精神食粮。只是出版社会考虑利益问题，有意将不少内容转到线上供人阅读。
余迟喜欢充满阅读痕迹的纸质书，当时知道杂志休刊还遗憾。后来某天，编辑突然跟他约稿，问其原因。
编辑说有人投资杂志，他们现在跟新立合作，新立将文章转载到各大平台，收益稳定，可以支撑杂志的发行。
余迟听闻，对这位投资商有了兴趣。
那天，天气预报说气温低，有暴雨，余迟下班后，还是去了《环球科学》的年会。
年会上，三十多人在厅内，气氛热烈，有的聊天，有的跟企业家热络地讨论经济，只有陈杨在角落吃东西。
王主编过来跟余迟聊，提起那位投资商，环顾会场，指着角落处的陈杨，说：“是他，别看年轻，很有想法。”
余迟望过去。
对上陈杨的目光。
正在偷看的陈杨愣了下，像做了坏事被抓包似的，起身走了。
余迟追了过去，外面大雨滂沱，他在走廊拦住陈杨。
陈杨面露尴尬，生怕被余迟误会，说：“我没跟踪你，我来年会是主办方邀请……”
余迟说：“我知道。”
“你相信？！”
“你没必要跟踪。”
陈杨嘴唇张了张，像有话要说，不知为何又忍住了。
雨哗哗哗地下。
余迟道：“你想认识我，还是对我有意见，怎么每次见到我就跑？”
陈杨瞪大眼，诧异显而易见，余迟目光锋利地盯着他，似乎能把他看穿，陈杨没有心虚地避开，直视他：“我想认识你，如果可以，想跟你做朋友，但每次被你发现都是我在跟踪，你肯定觉得我奇怪，我也知道做了不好的事。”
余迟:“……”
陈杨:“我怕吓到你，一直想道歉。我跟踪你，是想看看你，如果有机会就搭话。上次你跟我说话，我就想解释，但我给你的印象太糟，你见到我就讨厌。”
余迟望向陈杨。
陈杨垂眸，视线落在别处，眉骨到下巴绷得紧，手指也微颤，只有情绪激烈才会如此。
余迟看他片刻，说：“我没有吓到。”
陈杨震惊，抬起脸看着他：“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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