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竹尚年少,看不懂陆燃星眼中的释然,只能感受他的悲伤。
“有什么好开心的?”段风竹把抹布扔进他怀里,“不许偷懒,快去干活。”
“我想听你拉小提琴。”
“陆燃星!你擦桌子还需要奏乐吗?”
“那架子鼓?”
“我的出场费很高的!”
“今晚给你做咖喱牛肉好不好?”
“哼。”
段风竹走到架子鼓旁边,摆弄半天,到底是满足了陆燃星的要求。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燃星的心情都特别好。等他再想起裴文颂时,人群中已经失去了他的身影。
陆燃星笑了下,收回目光,继续做手头的事。
晚上结束拍摄回到酒店,楚韵和姜卉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做单人采访。谢川柏和贾萧也刚回来,他们打了招呼,把单日工资放到储钱罐里。
陆燃星放了四百,谢川柏放了一沓。
段风竹瞪大眼睛看着谢川柏手里的一沓钱,“靠靠靠,怎么这么多?”
“我哥今天给人改了两辆车,赚了点小费。”提起贾萧,谢川柏总会不自觉带上骄傲,“明天还有一个预约,估计也会赚这么多。”
楚韵从采访室走出来,问他们在说什么,随即掏出一千块也放进去,“我接了个单子,给一个企业排年会节目,收入不错。”
段风竹后悔得不行,“我也会跳舞啊,星星也会!不对,怎么就我俩这么老实,没有赚外快啊?”
做得越多,后面能分到的镜头可能就越多,这算是集体综艺不成文的规定。陆燃星和段风竹都没有经验,自然不知道。
但他们也不在意就是了。
晚饭要自己解决,他们向酒店借了厨房,女孩子们负责采买,段风竹和谢川柏负责搬运,陆燃星和贾萧是大厨。
看着两人在厨房里改刀的样子,姜卉吐了吐舌头,悄悄跟段风竹说:“小老板真的会哎?”
“当然啦。”段风竹一边择菜一边说,“燃星初中毕业就从孤儿院出来了,学费生活费都要自己赚,当然是真的会。”
其实陆燃星很少提及自己在那段时间的生活,但从他待人处事的态度和生活作风,也不难窥见他曾经的经历。
“昨天我说我不舒服,晚上节目组送了两盏红枣银耳羹来,说是小老板嘱咐的。”小姑娘脸红红的,“小老板超细心。”
段风竹点点头,“他就是这样的。”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愿意疼他保护他。
他们借用了酒店的厨房,但考虑到嘉宾的能力还有消防安全等问题,酒店的厨师长和工作人员并没有离开。开始几人还在一旁嗑瓜子闲聊,逐渐地,他们的目光都被陆燃星和贾萧吸引过去。
贾萧很有力气,颠勺姿势漂亮,对厨房的用具也很了解,能明显看出是做过的。陆燃星则略微笨拙些,可他的下刀极快,切丝切条工整又漂亮,加上他容貌精致,看上去竟有几分匠气。
厨师长看得手痒,推了推自己手下,“小李,去跟他比划比划。”
小李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丝毫不露怯,跟节目组打了个招呼便凑到陆燃星身边,问他:“小哥,会做文思豆腐吗?露一手?”
这是一道纯炫技的菜,将豆腐切片再切丝,再放到玻璃碗中,轻轻摇晃,豆腐便像花朵一样缓缓绽开。豆腐丝长短均匀,细丝如发,未有杂次,可穿针而过。这是小李的拿手绝活,兴致来了,他想和陆燃星比试一番。
巧的是,陆燃星还真会。
当年那人将他安置在后宫,他无事可做,就去御膳房偷师。大泽的食材和调味没有现在丰富,御膳房的人便把心思花在食物造型、入味上。文思豆腐是他练得最久的一道菜,也是最擅长的一道,拿高汤一吊,那人能吃上整整一盅。
他笑了下,“可以呀。”
节目组快速架好机位,几个嘉宾也停下手中的活计,站在陆燃星身侧。厨师长则带着手下站在小李身边,乍一看竟有些打擂台的意思了。
他们两人各拿出一块内酯豆腐,陆燃星不紧不慢地在刀背上淋水,轻笑着问:“怎么个比法?”
厨师长拿出计时器,“一看时间,二看质量。”
陆燃星点头,“可以,那彩头呢?”
厨师长咧嘴一下,“要是你赢了,接下来三天的伙食我们包了。”
这倒是个省钱的法子,一下就把他和段风竹今天的差距弥补回来了。
“好啊。”
陆燃星点头应战。
随着厨师长一声令下,两人同时举刀开始动作。
陆燃星站在案板前,微微俯身,全神贯注地手起刀落。刀身没入再抬起,在外人看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咚咚的声音敲打在人耳边。
看着他自信满满地样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待到切丝的时候,陆燃星的速度又加快了些,原本和小李还在一个频率上的他突然变换手势,用三只手指支撑,手肘和手腕同时发力,似鼓般的钝响炸开,甚至打乱了小李切丝的节奏。
听着旁边案板快慢不一的声音,陆燃星微微勾唇。最后一刀落下,他抬起头看向厨师长,温声道:“我赢了。”
“啊啊啊!”姜卉此时才敢呼吸,拉着楚韵的胳膊尖叫道,“小老板太帅了太帅了!”
小李还不服,指着面前的清水,“你就比我快了两秒,不是还要比质量吗?”
厨师长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不够你丢人的,愿赌服输。”
他知道,小李的节奏乱了,前后速度不一致,根本做不到粗细均匀。
陆燃星也不生气,笑着将面前的豆腐移至清水中,伸出手指勾了勾示意摄像头靠近。他拿起碗轻轻摇晃,一朵细丝花苞如期绽放,似云似雾。
厨师长连连拍手,对他赞赏有加,“果然是后生可畏,这刀工没有十年的功力是下不来的。你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吧?”
“不是,爱好而已。”陆燃星没多做解释,转回身对其他几位嘉宾笑道,“趁着老师在,咱们快点点菜吧。”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段风竹揽住他,“我要吃红烧排骨。”
“我要上汤娃娃菜!还要椒盐鸡翅!”
“我要辣子鸡。”连谢川柏都来凑趣,“我哥要酱牛肉。”
最开心的要数节目组,这突然安排的比试,拍出来的效果不要太好。
陆燃星这人,有手艺性格好,听话认真还会玩梗,实在太适合做综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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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将》陈势安
第44章 知天命
第二天到乐器店打工时,段风竹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被打开了,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展示自己的乐器知识,试图赚到小费。但可惜少年宫里的老师远比乐器店更有吸引力,一天下来,段风竹不仅没收获,还因为不专心工作被老板扣了50块钱。
时间过得飞快,在乐器店拍摄的最后一天,陆燃星和段风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老板。
老板是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却顶着一头白发。他来到店里,先跟拍摄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然后递给陆燃星和段风竹一人一杯咖啡,笑着说:“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了。”
“谢谢老板。”段风竹大咧咧笑起来,“我们的业绩还行吧?”
“太行了,我都想给你们发提成了。”老板开玩笑说,“等哪天娱乐圈混不下去,就来我这儿,保证让你们有饭吃。”
他们说笑了会儿,老板突然看向陆燃星,提起第一天时他们唱歌时弹的那架钢琴。
“这里摆了四五个,你怎么就看好那个了?”
陆燃星被他问得愣了下,摇摇头说:“是因为只有那台需要调音。”
“啊,忘了告诉你们。”老板似是才想起来,“那架钢琴很久没人碰过了。”
“不好意思。”陆燃星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抱歉道,“节目组没有事先通知我。”
“没怪你,是我忘记提醒,这周小孙不在,平时都是用绳围起来的。”老板并没有生气,“其实不是我介意,只是那架钢琴是我老婆的,她去世了,有人忌讳这事,不想碰,所以才围起来。”
陆燃星和段风竹面面相觑,安慰了两句,段风竹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把钢琴摆在这里啊?”
“因为她喜欢。”
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富家女爱上了穷小子,为他与父母决裂,过起苦日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与她越来越远,只有钢琴这个爱好,她放不下。
在琴行弹琴,一个小时五块钱,是富家女仅有的娱乐消遣活动。
后来穷小子发达了,可富家女却因故去世。穷小子买下这间乐器店,守护着这架钢琴,就像誓言中守护女孩一样,成为他的执念。
“她说这里的夕阳很漂亮,她很喜欢听小孩子下课后拉着父母叽叽喳喳的声音。”老板笑了笑,“我知道,她是想她父母了。”
这样的结局不免让人觉得唏嘘,可陆燃星才找到自己家人,听到“父女离心”感觉心头不大舒服,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带她回去呢?”
“我们计划过,先出来混三年,做出点成绩就回去请求他们原谅。如果他们还不同意,那我们就生个孩子。你知道,老人总是对孩子没办法。可她没能等到第一个三年,就出车祸走了。”老板感慨道,“人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前一秒还在笑着畅想未来,下一秒就已经走到尽头。”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
陆燃星垂下头。
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
他不是没想过,若是那时自己没有死在鞑靼人手中,他和裴文颂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会册封自己为后吗?还是同其他帝王一样,为了平衡权势而娶很多个女人?又或者他会遇到心爱之人,与那人相伴一生?
那自己呢?真的忍心离他而去吗?是会坚持请辞,从此青灯古佛走完一生还是有其他机缘?
没人能给他答案。
“我那天听你唱歌,能感觉到你有故事。”老板看向陆燃星。
陆燃星笑了下,“因为我是演员。”
“演别人的故事容易,演自己却很难。”老板接过抹布,走向店中央的那架钢琴,轻轻擦拭,“我这一辈子,都活在遗憾当中。”
遗憾吗?
自然是有的。
可是他在遗憾什么呢?
离心的那几年里,陆燃星总是问自己,还在等什么?坚持什么?现在他又问自己,在遗憾什么?
想到这里,陆燃星突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总是裴文颂抱有期待的。
无论是前世那些未能开口的遗憾,还是今生这个让他再次坠入爱河的男人,他自始至终都在期盼着。
和他在一起。
很没出息,但陆燃星无法控制。
陆燃星有些难过,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
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啊?
而且才几天,气就消了,裴文颂甚至都不在他身边,他竟然自己把自己攻略了,哄好了,和解了。
他未免也太傻了点。
“燃星,今天最后一顿饭导演说吃海鲜。”段风竹清亮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有你最爱吃的螃蟹。”
陆燃星突然问,“风竹,我是不是脾气很好啊?”
段风竹被问蒙了,却还是点头道:“当然,我从来都没见过你发火。”
“是不是也很好哄?”
段风竹忍笑,“这个确实,一跟棒棒糖就能骗走的傻小子。”
“你才傻。”陆燃星先是怼回去,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怎么办啊?”
“这有什么了,你本来就是这种性格。”段风竹拍拍他的肩膀,“就是因为你善良,心软,又不矫情,才能一个人挺过那么难的日子啊。”
陆燃星愣了下,随即笑起来。
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
就是因为他擅长与自己和解,才能在那人身后陪伴他那么长时间,才能熬过这一世坎坷的童年,拥有现在有父母兄长疼爱,有朋友陪伴安慰的日子。
“换我可是万万不行的。”段风竹还在感慨,“我这个人最小心眼,还不能吃苦。”
陆燃星眯起眼睛笑,“那确实。”
自己说自己行,别人说可不行,段风竹立马不干了,“哎哎哎你怎么回事?我在这儿捧一踩一哄你呢,你不应该夸回来吗?”
“夸你啥,段哥,你给我倒杯水都能摔杯子。”
“你有能耐下次不要喝多!”
段风竹不服气地回嘴,两人眼瞅着又要闹起来,远处一行人走近,是楚韵和姜卉下班来找他们。
“谢哥说要带咱们去个地方。”楚韵解释道,“好像是座寺庙。”
陆燃星立即想到,应该是来之前杨鑫曾提到过的悲鸣寺。
悲鸣寺是一座佛家寺庙,香火很旺,据说那里的主持住持了凡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开坛讲经时出现过万人空巷的盛况,是吉山市最著名的旅游景点。
但因为寺庙的性质,剧组不可能进去拍摄,所以六人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去。
“谢哥跟节目组协调了两个小时,咱们可以去看看。”姜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给我爸妈求个平安符。”
陆燃星本能地排斥这种地方。他是“穿越”人士,在不少小说和影视作品中看到过“灵魂不稳”之类的说法,所以并不敢擅自到这种地方去。
可今天他想去看看。
如果说只有他一个人的穿越是偶然事件,那裴文颂和裴文集的到来则把这种偶然带上了几分必然性。他想了很久也没想通为什么是他们三个,又或者说,是不是只有他们三个。如果大师真有传说中那么神,他倒是想去拜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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