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没什么异议,一周以来拍摄的素材足够剪出六期节目,不差这两个小时。于是一行人出发,开始往悲鸣寺走。
寺庙五点关闭,此刻他们是逆着人流在走。段风竹问谢川柏,“现在再去来得及吗?”
谢川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贾萧,“我哥认识了凡大师,特意安排的。”
悲鸣寺隐蔽在高山之中,古朴的建筑,袅袅的烟气,不自觉让人心底沉静下来。六个人从踏进大门后就没有再交谈,安静地跟在贾萧身后。
左转右转几圈,他们来到一座禅房门前。贾萧上前敲门,不多时,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手拿一串念珠,轻启门扉。
“小友,你来了。”了凡大师闪身,“贫僧备了热茶。”
贾萧双手合十,“师父,我带了朋友过来。”
“早和你说过不需要这么叫我。”了凡大师笑吟吟道,“都来,尝尝我新收来的茶。”
大名鼎鼎的住持竟然是这样平易近人的性格,是几人完全没想到的。他们乖巧地排队往里走,当陆燃星经过了凡身边时,心跳突然加速,下意识用手撑住了门框。
了凡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施主,当心。”
陆燃星握了握拳,压下心头的不适,对了凡道谢,“谢谢大师。”
了凡将禅房的门关上,见六人在地上的蒲团上排排坐好,自己端了杯茶坐到贾萧身边,“小友最近可好?”
“嗯,劳烦师父挂念。”他看了眼谢川柏,“带小川来见见您。”
“是个好孩子,有他陪着你,我就放心了。”了凡摸了摸贾萧的发顶,“你们来得正好,想来,这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贾萧手中的茶杯轻晃,沉默片刻,才低声说:“我知道了。”
了凡又将目光看向其余众人,“几位施主可是来听我讲经的?”
有这样的机会,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了凡盘腿坐在原地,微笑着看向众人,没有说起深奥晦涩的佛法,而是给他们讲了一个小故事。
有一个人养了一朵花,花是金黄色的,很庄严,他将这朵花供养给佛祖,开始在心底发问,我供养这样一朵花,究竟有多大的功德呢?这个问题从比丘到法师,再到罗汉,最后问道弥勒菩萨,都无法说尽。
“如是善事,但能回向法界,是人功德,百千生中受上妙乐。”了凡大师说道,“这便是佛家所说的,‘舍一得万报’。”
众人心中各有所想,段风竹一脸崇敬,楚韵和姜卉频频点头,贾萧侧过头看向谢川柏。
陆燃星低下头,呢喃着重复这句话。
舍一得万报。
佛经的故事说到这里,听众心中各有各的体会。
“当你觉得你的付出不值一提时,得到的果报最大。越是计较付出和回报的得失,所积累的果报越小。法布施功德无量,起心动念,皆有因果。”
了凡没有说更多,一个故事讲完,就催着他们出去走走。贾萧带着谢川柏到寺庙闲逛,姜卉和段风竹去给家人点长明灯,楚韵到大殿中拜佛,只有陆燃星坐在蒲团上没有动。
他端着茶杯,还在想了凡大师刚刚的那句话。
“施主,可是还有疑问?”了凡大师看着他笑道。
陆燃星恭敬回答,“不是对大师的话有疑问。”
“是对自己的心?”
“嗯。”陆燃星问了与故事中那人相同的问题,“若我付出一颗心,功德几何?”
“是心甘情愿的吗?可曾有过迟疑?是否后悔?”
“是,不曾。”陆燃星回答得很快,“从未后悔。”
了凡笑了笑,“那便是大功德,会有大造化。”
什么大造化?穿越重生吗?陆燃星没敢继续问,双手合十感谢了凡答疑解惑。
了凡却摇头,“施主,并非是我为你解惑。你已知天命,你的疑问早在回答我的问题时,已迎刃而解。”
陆燃星回想自己刚才的答案,还有自己坚定的语气,似乎明白了了凡大师的意思。
他笑着放下茶杯,跟了凡道别,加入了段风竹他们参观的队伍。
第45章 任性
嬉嬉闹闹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一周的拍摄结束,六个人亲近了很多,竟然有些不舍。
嘉宾们一周一共赚了5800块,支出2000,剩余3800元以节目组的名义捐给了爱心午餐项目。虽然钱不多,但很有意义。节目组拍了不少有意思的镜头,也是心满意足。
陆燃星不知道裴文颂在做什么,他把裴文颂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可那边没有发过任何消息。
当他回家后,意外在客厅见到了裴文集。
裴文颂的欺骗是一回事,裴文集的隐瞒是另一回事。陆燃星好不容易用了半个多月时间调整好自己,乍一看到裴文集出现,火气噌的一下又窜起来。
“你怎么在这?”陆燃星皱着眉问道。
裴文集见陆燃星这个态度,趁着云霓去厨房拿水果的功夫小声说,“嫂子,我来道歉的。”
“我当不起王爷这句嫂子,也受不得这句道歉。”陆燃星避开他,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你哥呢?”
裴文集在国外待了小半年,皮肤晒成了小麦色,变得更加壮实。可由于理亏,整个人看上去委屈巴巴的,“我不知道,周二那天他去了外祖家,将我带回来给你赔罪。”
陆燃星抬头看向他,“你回来就是为了我?”
裴文集连忙点头,“我不是有意瞒你的,嫂子。那会儿兄长说还不到时候,他说要自己跟你坦白。”他打量着陆燃星的神色,说,“嫂子,兄长他并非想要瞒你。”
陆燃星冷哼,“还有心情替别人讲情呢?”
“哎呀,我知道错了。”裴文集见他语气松动,抓紧时机凑到他身边,“嫂子,我肯定跟你站一边的。”
“我承认我有私心,那晚我问你如果我哥也来,你抗拒成那个样子,我怎么敢说?”裴文集叹了口气,“嫂子,我向你保证,我哥才是最想告诉你真相的人。他做梦都想和你团聚,这几日惹你生气,更是茶饭不思,人瘦了好多。”
“所以还要怪我是吗?”
“当然不是,错在我们。”裴文集耍赖道,“嫂子,莫要曲解我的意思。”
陆燃星没说原谅他,转而问:“他人呢?”
“他今天有通告,去工作了。”
陆燃星疑惑道:“那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
“自然是兄长安排的。”裴文集讨好地说,“你的父兄不肯告诉兄长你的行踪,他不知道你何时回来,只能在小区门口等你。昨晚见到了你的助理过来送行李,猜想到你应当是今日回来,只是今天的工作不能推,不然他还会继续在外面等你的。”
“胡闹,他现在是公众人物,若是被发现……”
陆燃星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倒也轮不到他来操心裴文颂任性的后果。
“嫂子,兄长说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你相信他一次。这里虽然不比大泽,但兄长还是有些手腕的。”裴文集说了半天,再想到自己的处境,小心翼翼道,“你原谅我了吗?”
陆燃星瞪他一眼,“你还骗我吗?”
“不了不了。”裴文集连忙保证,“以后我就只听嫂子的。兄长是何人?我不认得。”
很识时务的样子。
陆燃星被他逗笑了,又板起脸,“姑且信你一次,你且说说,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裴文集想了想,对他说:“还有一件事。唔……”他看了眼已经躲开的云霓,凑近陆燃星小声说,“不是瞒你,只是我和兄长也没想通原由。刚来的时候我们聊起他的穿越,他记忆中是在你出事的当晚就穿过来了,可我当时明明救回了他。”
“你救回了他?为何是你登基?”
不怪陆燃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对于裴文集这个终极兄控来说,他哥比皇位重要得多。若是裴文颂没事,裴文集定然不会抢他的皇位。
提起这个裴文集也很懊悔,“我当时有些误会,再加上他害你遇险,我气急了,命他去皇陵守着你。”
“……”陆燃星表示怀疑,“你再没见过他?”
“开始是很生气不想见,后来想开些,再想请他回来,他却不肯见我了。”
“所以从那晚之后,你也未曾见过他,是吗?”
“是。”裴文集又去拉陆燃星的袖子,“嫂子,我是真心向着你的。”
陆燃星问完想问的问题,起身赶他走,“行了,赶紧走吧,别在我家赖着。”
裴文集这才笑起来,“我这就走!”
在房间回避的云霓适时走出来,脸上带着客气的笑,“阿集要走了?”
“嗯,阿姨,谢谢您的茶。”裴文集深鞠一躬,“我替我哥给你们道歉,等燃星愿意见他了,再让他亲自来登门道歉。”
云霓闪身避开,“哎呦,你们小孩子,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
她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回来看着陷入沉思的陆燃星,突然语气严肃地对他说:“燃星,我想和你谈谈。”
这是云霓第一次用这样正式的语气和陆燃星说话,陆燃星心中一凛,直起身子道:“您说。”
“你之前认识裴文颂,是吗?”
陆燃星知道自己瞒不过去,脑海中飞速设计剧情,面上却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那当初你哥说要请他和你搭戏时,你为什么不拒绝呢?”云霓叹了口气,“燃星,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陆燃星张了张口,想好的解释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设想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以为云霓会问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问起起两人的过往,问他为什么会和裴文颂闹掰。
可是没有,云霓只是在意,陆燃星受了委屈。
“家里筹备剧组,出钱给你拍戏,是为了让你开心的。可现在看来,我们又做了错事。”
“没有。”陆燃星当然能理解家人想要补偿他的心,立即解释道,“我很开心,真的。”
云霓没能听进去这句话,她自顾自说道:“从你回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在犯错。举办什么发布会让那么多人有机会议论你,拍什么破电影让你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人。我们好像总在自以为是,却从没问过你想要什么。”
陆燃星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家人对他好。
上辈子他没有亲情,只有裴文颂亦父亦兄地陪伴着他。不能说不幸福,但到底有遗憾。这一世,他有幸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能被他们关心疼爱,也有机会能尽孝,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他很享受被爱的感觉,而他的家人,给了他足够的爱,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面对一些议论或八卦,作为拥有家人的代价,陆燃星觉得这真是太值了。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云霓说。
云霓还在自责,“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好,星星。20年来我每天都在问自己,我的小星星还活着吗?他能吃饱穿暖吗?他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在哪个角落里等着妈妈带他回家?”
“我和你只相处了一年,可每一个细节都像印在我脑中一样。从你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你给我们带来了那么幸福的一年,突然就没了。我当时想了很多次去死,但看到你哥哥,看到你父亲,又狠不下心。在那之后,则是深深的自我厌弃。星星,我恨我自己,连陪你去死的勇气都没有。”
陆燃星坐到云霓身边,拿纸擦掉她的眼泪,低声哄道:“幸好没有,妈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云霓的泪流得更凶,声音也哽咽起来,“可你的心没有。”
陆燃星顿了下,收回手。
“你从没真的觉得这里是你的家,我们是你的家人。”云霓握住陆燃星即将抽离的手,“家里出事你会担心着急,但你自己受了委屈,却从不肯对我们说。你总觉得拒绝是在辜负我们,可我们是一家人,你是妈妈的孩子,不想要就不要,这有什么呢?”
陆燃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反问道:“我可以吗?”
浪费他们的努力和心意,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哪怕只有一点不确定的勉强就将家人的付出全部推翻,这是可以的吗?
他也可以做一个任性的孩子吗?
云霓似乎被他的问题问懵了,轻声回答:“为什么不行呢?你哥高中的时候特别叛逆,我每天早晨5点起来给他做早饭和午饭,但他总说没胃口,十次吃不到五次,他不是浪费我的心意吗?接管公司以后,老陆开始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当时明明在追冰冰,却不肯跟我们说实话,还赌气要我们多安排,让冰冰吃醋。你爸给他介绍的都是自己老朋友的孩子,可他一次都没去过,这件事让你爸丢了好大的人,好多叔叔见面就给你爸甩脸子,他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啊。”
陆燃星被逗笑了,陆灼月在他面前一直是一个可靠的大人模样,他想象不到陆灼月也有这样幼稚的时候。
但他明白了云霓的意思,他将头轻轻搭在云霓肩上,轻声说:“谢谢妈妈。”
云霓缓过情绪,叹了口气,“本来是想劝你的,结果又是我在发泄。”
“能陪着妈妈就很好。”陆燃星笑道,“我跟他……我是说裴文颂,我们的事情有些复杂,但跟这部电影没关系。我很喜欢拍戏,也很喜欢剧组,妈妈不要觉得我在勉强。”
最后,陆燃星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也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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