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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走到外婆床边蹲下，叫她：“外婆，吃饭了，再不吃面都坨了。”
外婆依旧闭着眼，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外婆脸上，显得很祥和。
“外婆……”周慕的声音有些变了调，摸索着抓住外婆的手，明明是夏天却凉得吓人。
“外婆您别吓我，”周慕紧紧握着外婆的手，眼泪掉了下来，“您昨天不是还说我做的鸡蛋面好吃，想吃吗？我做好了，快来吃啊……”
回复他的只有窗外的蝉鸣。
周慕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握着外婆的手抵在额头上，泣不成声。
他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但没想到是自己十八岁的第二天。
也可能是外婆早就不行了，硬是熬到了自己过完了生日才走。
十八岁，充满希望的年龄，本该是花团锦簇的，周慕的世界却下起了雨。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连他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都要离他而去。
骗人的吧……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周慕没有动，直到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又一个打了进来。
周慕这才拿起手机接通，却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电话那边的陆遗立刻问，“开门。”
周慕握着手机没有动。
“没事，有我呢，”陆遗很着急，却放缓了语气道，“我就在门口，给我开下门。”
周慕这才有些艰难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去开了门。
周慕有些没站稳，陆遗一把兜住他：“怎么了？”
“外婆……外婆……”周慕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外婆走了……”
陆遗沉默着把他搂进怀里。
周慕在他怀里放声大哭，陆遗的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
任何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太苍白无力。
周慕的十八岁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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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61章
周慕站在外婆的墓前，也不说话，默默地流着眼泪。
陆遗站在他后面，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垂着眼眸，嘴角紧紧地绷着。
陆遗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他无法感同身受，说什么好像都词不达意。
有几个路人朝他们投向同情的目光，又匆匆走过。
生死在这里太稀松平常了。
不知道多久周慕才转过身来，已经没有再掉眼泪了，眼睛红红的，小声说：“我想去看看我爸妈。”
“嗯，好。”陆遗说，“纸给我吧，我去丢。”
“好脏，我自己丢。”周慕皱皱鼻子说。
陆遗便没有再坚持了。
父母的墓就在外婆的墓的后一排，陆遗站在旁边的树下，远远地看着他。
一看到他哭陆遗的心疼得揪起来了，但他又无能为力。
他才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本来应该要开开心心的，为什么会成现在这样。
命运啊，太造化弄人了。
陆遗静静地看着周慕。
他又哭了，弯着腰捂着脸，肩膀一颤一颤的。
陆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握拳又送开，走过去搂住了周慕的肩膀。
“叔叔阿姨，”陆遗看着面前的墓碑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周慕的，不会让他一个人的。”
说完深深地朝墓碑鞠了一躬。
“我在呢。”陆遗捏了捏周慕的肩膀轻声说。
周慕吸了吸鼻子，最后擦了一下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走吧。”
“去吃饭吧？一天没吃饭了。”陆遗揽着他的肩说。
周慕不是很想吃，但想到陆遗也跟着自己跑上跑下一天没吃饭，便说：“随便吃点吧。”
两人打了个车回家，在巷子口的面店点了两碗面。
周慕没怎么吃，都是陆遗吃掉的。
“我想睡觉。”周慕揉着眼睛说。
“嗯，睡吧，我陪你，”陆遗说，“晚上别去上班了，我帮你请假。”
“你去吗？”周慕问。
“不去，我陪你。”陆遗摸了摸他的头说。
周慕侧躺着，握住陆遗的一根手指把玩着。
“陆遗。”周慕忽然叫他。
“嗯？”陆遗低声应。
“我以后是不是孤儿了啊？”
“不是的，没人要的小孩才是孤儿，”陆遗吻了吻他的额头说，“我要你。”
“你不要走好不好？”周慕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鼻音。
“嗯，我不走，我在这里。”陆遗柔声说道，“不是累了吗？睡吧。”
周慕闭上了眼睛。
周慕睡得不是很安稳，好像做了很多梦，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难受。
周慕重重地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头疼。
旁边的陆遗醒了，也坐了起来，声音微微发哑：“怎么了？”
“不舒服。”周慕低声答。
陆遗摸索着他的手握住，烫得吓人，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像发烧了。”陆遗说着下床把灯打开，问，“有温度计吗？”
“在那个桌子，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陆遗翻出温度计，甩了甩给他夹胳肢窝里，问：“要喝水吗？”
周慕摇摇头。
陆遗在床边坐下来，抬手理了理他额前睡乱的刘海，说：“眼睛都肿了，双眼皮都压没了。”
周慕低头揉了揉眼睛，没说话。
到了时间拿出体温计来一看，三十八点六度。
“发烧了，去医院看看吧。”陆遗说。
“不想去。”周慕闷闷道。
“那家里有退烧药吗？”陆遗问。
“那个放体温计的抽屉里，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陆遗起身去翻了翻，翻出一盒来了，看了看生产日期，冲给周慕喝了。
“睡一觉就不难受了。”陆遗关了灯说。
“你别走。”周慕拉住他的衣角。
“我不走，”陆遗反握住他的手说，“睡吧。”
第二天早上陆遗一起身旁边周慕就醒了，有些迷糊地问道：“你去哪？”
“我回去洗漱一下，然后去买早饭，”陆遗说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还是有点烫，“还难受么？”
周慕的手臂搭在额头上，点点头：“浑身都痛。”
“还是去看一下吧，”陆遗说，“你再睡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帮我开大点电风扇，热。”
“发烧就别吹了，忍一忍吧，乖。”
周慕没再说什么了，闭上了眼睛。
吃完饭去隔壁街的诊所打吊瓶，医生给开了两瓶，坐在进门的长椅上打。
夏子衿发来几条消息，周慕看了看，都不是什么大事，便关了手机没回。
陆遗看到他们的聊天框，问：“你告诉他了吗？”
“还没，不知道怎么说，再说吧。”周慕把口罩拉到下巴上，闭了闭眼睛说，“我睡一会。”
陆遗揽着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可以靠着我。”
周慕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可能鼻塞的原因，呼吸声有些粗重。
陆遗侧头看着他，眉头微微着，在睡梦中好像也不太安稳。
十八九岁是最无能为力的年纪，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打完针周慕感觉好了许多，陆遗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不那么烫了，松了口气。
早上也没吃多少饭，周慕这才感觉有点饿了，说：“去吃饭吧，吃什么？”
“去我家吧，我妈在家做了饭，叫你去吃。”陆遗说。
“啊，”周慕有些不好意思，“那太麻烦阿姨了。”
“没事，我妈可喜欢你了，”陆遗半开玩笑道，“想要你给他当儿媳妇。”
“说什么呢。”周慕别过脸去不看他。
陆遗拉起他打针的那只手看了看，医生给贴了个创可贴，周围都青了一圈。
“疼吗？”陆遗轻轻摸了摸问。
“有点，是不是那医生技术不太好。”
“给你吹一下。”陆遗拉着他的手到嘴边吹了吹。
周慕感觉光天化日在大街上这样颇为不好意思，哎呀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
陆遗很轻地笑了一下，搭上了他的肩。
到了家，陆遗掏出钥匙打开门，叫道：“妈。”
“哎！”林丽应道，“小周来了没啊？”
“来了。”陆遗说。
周慕从后面探出个头来：“阿姨好。”
“快进来吧，”林丽招呼道，又转头指使陆遗，“快去厨房把碗筷拿出来，吃饭了。”
“知道了。”陆遗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小周，来坐，”林丽拉着他坐下来，叹了口气说，“这几天的事小遗都跟我说了，你一个人也不容易，以后随时来家里吃饭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用客气。”
周慕感觉有点想哭：“谢谢阿姨。”
“没事，”林丽说，“哎，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就随便做了点，你告诉阿姨你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周慕看着面前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说：“这些我都爱吃的，谢谢阿姨。”
陆遗从厨房抱着碗出来，把碗筷分好，问周慕：“我先给你打一碗汤？还是先吃饭？”
“我先吃饭吧。”周慕说。
“那我给你装。”陆遗拿着碗进了厨房。
“小遗说你感冒了，今天做的都是些清淡的菜，你多吃点啊。”林丽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夹得到不？夹不到站起来夹。”
“没事没事，夹得到。”周慕连忙说。
“妈，你别这样，”陆遗无奈道，“人家都不自在了。”
“好好好，你随便吃啊。”林丽笑笑说。
果然陆遗会做饭是基因好，他妈妈做的饭也很好吃。
有一种妈妈的味道，在周慕记忆里已经是一种很模糊的概念了。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给你加点饭？”陆遗问。
“我吃饱了，”周慕放下筷子说，“每道菜都很好吃。”
“是吗？”林丽笑了起来，“真会说话，比陆遗会说话多了。”
陆遗无奈地看了他妈一眼，心想怎么还拉踩起来了。
周慕低下头，抿着嘴角很轻地笑了一下。
陆遗看到他笑了，也咬着筷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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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62章
过了很多天周慕才鼓起勇气打开外婆房间的门。
里面还残留着外婆的气息，周慕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叫外婆，猛地反应过来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周慕铺好床，又打开衣柜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叠整齐放好，去洗了抹布把卫生打扫干净。
周慕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看了看，是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拍的一张全家福，那时候他还很小，被母亲抱在怀里。
周慕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擦干净了放回原位。
周慕收拾好，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这个房间他应该短期内不会再进来了。
那些失去的一起被关进了里面。
忽然穿来一阵敲门声，周慕去打开门，陆遗抱着一个箱子站在外面。
“什么东西啊？”周慕忙让他进来，问道。
“买了一点东西，”陆遗把箱子放在桌子上，“来看看吧。”
陆遗拿出一个邮箱形状的铁盒子，周慕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没看出来这是什么：“这干嘛的？”
“如果你想外婆了，就从上面撕一张便利贴下来，把想和外婆说的话写在上面，然后折起来扔进去，”陆遗给他演示，“这个是钥匙，可以打开，这样下次去看外婆的时候就可以一起带给她。”
周慕感觉有点被他暖到了，抱着爱不释手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
“还打印了一点照片，买了几个这种可以放照片的小支架，”陆遗一样一样拿出来，“你看看想摆哪里。”
周慕低头看他打印的照片，有在北京照的，还有上次他过生日的时候夏子衿拍的。
“这张拍得挺好的。”周慕拿着夏子衿在生日的时候给他和外婆拍的照片说。
“嗯，那就摆出来，”陆遗说，“我买了三个支架，可以轮着摆。”
“再摆个这个吧。”周慕挑出一张他和陆遗在天安门前拍的说。
“嗯。”陆遗点点头。
还有一张挑了上次去游乐园和夏子衿的合照。
这三个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了。
“就放书桌上吧？感觉其他地方也没哪里好放了。”陆遗把空箱子放到地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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