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着裴砚初不让他哭,所以连忙用手捂住口鼻。
但他硬是憋不住气,所以总发出点可怜兮兮的动静。
“过来。”
苏云祈闻言立马又扑了回去,他双手扒着床沿,将脸搁在上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侧脸。
“哥哥想说什么,快点说,说完就休息,放心,丢丢会守着你的。”
“蹦迪,是什么意思?”
“……”
苏云祈脸色一变,有些无语地收回自己关切至极的表情。
亏他还有闲心问这种问题,估计是身上还不够痛,真让人糟心。
“你们治吧,我不打扰你们,他要是再叫我也别管,就这样。”
苏云祈站起身,当着他的面拍拍手就往外走,他边走边哼声道,
“想知道?可以啊,等你好起来再问,哼。”
他掀开帘子后到处转悠,最后还是选择从篷中拿出把椅子。
他直接甩在帘侧,然后一屁股坐上去,十分警惕地守在门口。
看谁敢来打扰裴砚初治病。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过不要再来叫我了吗?”
苏云祈盯着眼前的太医,催促他赶紧回去。
“公子,殿下派我来先看看您的伤,他说您若是不肯治,那他也不愿治。”
“什么东西?啊?这个神经病。”
孰轻孰重都分不清,这个臭恋爱脑,他要狠狠给裴砚初一个教训。
“公子,殿下还说要亲眼看着您上药。”
苏云祈沉默一瞬,然后就在太医心惊胆颤的目光下甩了甩手,接着若无其事地并紧双膝。
假的,他没面目狰狞就不错了。
这点伎俩根本瞒不过太医,所以下一秒他就被连人带椅打包“送”进帐篷。
篷内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苦药味,堪堪压下所有的血腥。
苏云祈干呕几声,满不在乎地坐上一旁的矮榻。
他看似随意,实则两眼早在进门时就黏到裴砚初身上。
好啊,又骗他,说是不治 那现在这个木乃伊又是谁?
苏云祈撇嘴,然后四周就被眼神莫名热切的太医围了起来。
小苏心里慌,小苏不敢装。
“干,干嘛……”
“公子别怕,微臣行医三十载,包治百病,快将手伸出来好不好?”
苏云祈头皮发麻,被他们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搞得浑身不自在。
一群老人家满目“慈爱”地看着自己,他迫于这种目光,故意背对裴砚初,慢慢摊开一双手。
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皮脆,其实也没伤多重,不就是十指哆嗦,到现在都不敢伸直吗……
“哎呦这可怜见的,小公子可真是英勇,都这样了还能忍着一声不吭。”
那当然,他心里的那根弦还没松下,手上早就麻木了。
“是啊是啊。”
其中一个太医一边附和一边还状若无意地大声描述道,
“看看这磨的,掌心挫伤严重夹有沙砾,十指不同程度受损,其中二指最为严重,右手食指指盖……”
苏云祈再傻也该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裴砚初安排好的。
也不知道对方许了什么好处,能让这群人这么听话。
他龇着牙看向太医,语气里威胁意味十足。
“要治就治,再敢多费口舌试试?”
他不愿让裴砚初担心自己,有这时间还不如清空脑袋赶紧睡一觉。
“丢丢,让他说,你乖点嗯?”
苏云祈泄气,偏过头不再看他,表情萎靡。
他只是有些尴尬,毕竟他感觉自己一没帮上什么忙,二只是受了点小伤,没必要在裴砚初面前刷存在感。
现在真正的伤患反过来担忧他,显得他很不懂事。
原本是想等裴砚初被安顿好后,再找个地方慢慢处理自己的伤。
他也没想过拿这点事去邀功或者求怜惜,他平日里是爱作着玩,可现在情况不一样。
要是裴砚初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那这个倔驴指不定要发什么疯。
他才舍不得他自责。
他知道裴砚初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但凡出了什么意外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复盘。
“到哥哥这来好不好?”
裴砚初见他纹丝不动,突然垂着眼咳了两声,然后“虚弱”又“期盼”地望了过来,直接把想装蘑菇的自闭小孩唬住。
苏云祈默默换坑,蹲在他的身边想去接药,却又怕自己端不稳。
他有些无措地收回手,随后弯着眼朝裴砚初笑笑。
“哥哥不会是怕苦吧?难道还要叫丢丢来喂你吗?”
裴砚初没说话 他的左肩被狼牙贯穿,被包扎完后更是动弹不得。
他盯着苏云祈的脸,想去抹掉他脸侧残留着的狼血。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裴砚初被他惹笑,他微微扯起嘴角,开始绕话,
“怎么不会跑?丢丢好厉害,又救了哥哥一次。”
“丢丢不仅这么快就能找到援兵,箭还射得那么准,没有丢丢哥哥该怎么办啊?”
其实也不怎么准,毕竟他一开始想射的是狼脖子哈哈……
苏云祈脸皮薄,条件反射想去挠头,结果心尖一颤,慌忙放下手。
“所以丢丢这么勇敢,忍一下,很快就好,行不行?”
裴砚初抬眼看向一旁备好工具的太医,示意他靠近。
服了,自己装这么久都没用,到最后还是被他一眼看穿。
没错,他就是怕疼想再拖延会,给自己留点心理准备的时间罢了。
一想到他们会拿针挑自己手里的沙砾,他就感觉阎王在朝他招手。
第93章 紧张
“哼哼哼——”
苏云祈还想挣扎一下,提出去别的空帐篷里弄,结果就被裴砚初一口否绝。
好好好,前有狼,后有虎,他被逼无奈,抖着手放在一旁备好的软垫上。
为什么非要看他出丑?这么多人盯他一个,他也会紧张的好不好!
裴砚初这个大蠢货,还要求他只能坐在床边不许跑,这不是存心给他自己添堵吗?
苏云祈坐在那,针一靠近他就缩手,反反复复好几次,搞得太医直叹气。
“公子,您别动啊。”
“……哦。”
针尖刚碰上掌心,苏云祈肩膀一抖,又抱回自己的手。
“要不,要不还是等会吧?”
“我还是觉得三殿下的伤更严重些,你们都处理完了吗?药呢,他还没喝药呢!”
“丢丢。”
苏云祈挤着脸尴尬一笑,就听见他吩咐所有人出去,独留下闻太医。
“哥哥……”
“要么我叫北辰他们按住你,要么你自己乖一点。”
“喂,裴砚初,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威胁我啊!”
苏云祈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他炸着毛不服,却又被对方两句话强行压下火气。
“嗯,都是哥哥的错。”
“都怪哥哥,没能照顾好丢丢,害得丢丢现在受伤,治也没法治。”
“……”
“咳咳。”
苏云祈哑巴了,他怯生生地去看裴砚初的表情,就发现对方一脸自责绝望。
闻太医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他假装自己没长耳朵,知道越少死得越晚。
他瞥见裴砚初递给自己的眼神,连忙端起桌上备好的茶水。
“罢了,咳死算了,不想喝。”
“哥哥~”
苏云祈耐不住他这个样子,便一股脑地凑上前,将大半个身子挪到他床边试图撒娇。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好吧,只是感觉有些烫。”
裴砚初接过闻太医手中的杯子,偏过头酸涩地笑了笑。
苏云祈一颗心都扑在他的心理健康上,于是想也不想,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想替他试试温度。
嗯?不烫啊,明明温度刚刚好,就是有点苦。
诶?为什么水会苦呢?好问题。
妈妈,我好像看见星星了,有点困困呢……
苏云祈晕乎乎地甩了甩头,啪嗒一下歪倒在裴砚初身侧,彻底失去意识。
裴砚初眨了下眼,他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接着慢条斯理地捏开他的唇,让闻太医将剩下的迷药全部灌进去。
他怕药效太短,丢丢中途会醒过来。
“殿下,您不怕公子醒来后会生气吗?”
“我怕什么?这是闻太医递的药,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
闻太医无话可说,蹲下身帮苏云祈脱鞋,然后硬着头皮顶住裴砚初杀人的目光,将单纯至极的小公子半抱着放到床上,摆好姿势。
“动作轻点,他胆子小又怕疼,你最好在他醒过来之前弄完。”
“殿下……这药量足以让他睡两天了。”
“那又如何?快点。”
闻太医不再说话,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一时间,帐篷内只剩下衣料摩擦的声响。
“嗯,哼,呜……”
苏云祈醒不过来,他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却连摆头的动作也做不到。
裴砚初知道他疼,有些艰难地将视线从那鲜血淋漓的掌心上转移,低头时却发现他的眼角已经蓄起点点泪花。
“丢丢乖,丢丢不哭。”
他的喉咙有些堵,却还是哼起了记忆里那首童谣。
“没事的,丢丢睡,丢丢睡吧,梦里不会哭,梦里有我在,我永远会在那陪着你。”
他现在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苏云祈当时朝自己奔来的模样。
怎么办?他好像有些魔怔了。
好想把自己切成好多块,然后亲自喂给丢丢吃,这样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自己便是他,他便是自己。
他好喜欢苏云祈,喜欢到看他流眼泪就也想捅自己一刀,然后陪他一起哭。
他没救了,他真的没救了,这么可爱又完美的小神仙居然可以是自己的。
他不仅会全心全意地抱着自己哭,还会用尽自己全部的勇气来保他一条命。
天神下凡,降落于心。
那就别再回天上去了,留下来陪他过一辈子吧。
等自己死后,他就下旨把丢丢囚在皇陵,然后给他锁上所有写满黄符的链子,再留下一纸诏书,要求后世照顾好他,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最后等到他仙逝,便再与自己放在一起同葬。
什么转世投胎,别想了,他不会放手的,死也不会。
丢丢只能是自己的,他为自己而来,却不知为何而去。
不过没关系,这不重要,他不会给他离开的机会。
苏云祈估计做梦也没能想到,他这一出英雄救美,直接偏离爱情真善美的救赎文学,反而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驶去。
“你干什么?”
闻太医汗流浃背,他怯懦地看向神色时而平和,时而扭曲的裴砚初,
“殿下,小公子他的腿侧可能也有伤,微臣……微臣得看看。”
裴砚初冷下脸,盯着他手脚僵硬的动作,直至对方突然皱起眉毛。
他微微坐直,偏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苏云祈的大腿。
只见他双腿内侧血肉模糊,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几乎半条裤子都浸着血。
但现在又因为血迹半干,脏掉的衣物黏在苏云祈的伤处,不太好分离。
裴砚初身上的伤是很重,不过他早已习惯这些,所以觉得没死便是万幸,也只有苏云祈会因为他的伤而感到难过。
他不敢想象,他的丢丢到底是骑着马跑了多久,又是多快才会伤成这个样子。
小骗子,真能忍,以前破点皮都要躲在他身上呜呜咽咽,现在倒好,居然还想藏着掖着不让他知道。
他该拿什么去还他这份真心?好像什么也不配,毕竟污浊的灵魂永远也配不上这份纯洁美好的心性。
裴砚初根本不在乎闻太医是否会被吓傻,他用手圈住苏云祈,低头吻了下他的额角。
接着慢慢下移,轮到眼尾、鼻尖。
他直接避开苏云祈的唇,然后小心谨慎地捧起他的手腕,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碰了碰。
爱是会使人强大。
但爱,同时也令人心生自卑。
第94章 支配
苏云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有人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结果等自己一放松,就又突然变卦,拿起针狠狠刺向他的双腿。
卧槽,这是什么现实版容嬷嬷,笑里藏刀,快滚出他的梦!
裴砚初本以为他睡个两天就能醒,却没想到苏云祈整整躺了三天三夜才开始呜咽着要闹。
“丢丢?丢丢?”
“哼哼嗯……”
看来还没彻底醒透,裴砚初趁机把剩下的药都抹好,随后手脚利落地裹上绢布。
他又怕苏云祈会情不自禁去挠伤处,于是伸手捏住他的两腕,等做完这一切后才放心哄人。
苏云祈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他神智飘忽,许久才回过神。
准确来说,他是被自己嘴里残余的苦味给强行唤醒的。
他开口欲言,抖着肩膀有些难耐地呛咳起来。
裴砚初见状连忙拿过榻边的茶水,谁知下一秒就被人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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