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楼不是没想过摆脱方玄平,可他像有千里眼顺风耳似的,任路西楼跑到哪,他都能很快找到他。至于打败方玄平,路西楼不是没试过,只是他完全不是方玄平的对手,一招之内就败了。
跑跑不掉,打打不过,路西楼妥协了,没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干脆将方玄平当成了空气,等方玄平走了他再去找吃的。
江南富裕,路西楼不用担心饿肚子,每天都能找到吃的,偶尔城中富商搭棚布粥,他只要花时间排会队,便能喝上一碗热乎的,加了肉沫的粥,日子倒还算惬意。
但吃素久了,路西楼也会馋荤腥。于是路西楼会出城,找一条河,像在村子里时那般,下水抓鱼烤着吃。
路西楼不爱吃鱼,从前抓回家的鱼,饶是路母做的再好,他吃一两口就放下筷子了,如今身上没钱,鱼也成了美味。
方玄平找过路西楼很多次,虽然他一次都没吃过他的东西,可三人成虎,这事传到别人耳中,就变成了他遇到了贵人,不愁吃穿了。
所以路西楼又一次馋荤,出城抓鱼吃时,他刚走到河边,就被一群乞丐用麻袋套住,狠狠揍了一顿,让他交出身上的钱和吃的。
路西楼一路流浪到江南,从前攒的钱在路上都花光了,如今身上是一个子都没有。
路西楼如实说了,那些人却不信他,还以为路西楼在说谎,下手的劲儿更大了。没了父母,路西楼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若没本事,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路西楼脾气上来了,用力开始反驳。
绑他的人把路西楼当小孩看,根本没想到他会反驳,一时不察差点被路西楼挣脱开麻袋。为首的人见此,吓得额头出了冷汗,怕被看清面容,更怕路西楼回去会告诉那个方玄平,那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为首的人慌了,一脚踹向路西楼的腿,将他踹到在地,路西楼疼得闷哼出声。为首的人听到路西楼叫,还不肯放弃,又就近找了个木棍,对着麻袋狠狠敲了数十下,等听到声了,他才惊慌失措地放下棍子。
他们绑架路西楼只是想谋些粮食、钱财,并没真的想要他的命,现在看路西楼不出声了,一行人都被吓到了,不管不顾地转身跑了。
被踹到在地时,路西楼疼得冷汗直流,后面被乱棍挥打,路西楼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绑匪一棍子敲在他脑袋上,路西楼目眩耳鸣,四肢疲软无力,他感觉到衣服湿了,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麻袋笼罩住他,路西楼呼吸越发困难,意识也逐渐扩散。
路西楼以为他会死在这里。
可就在他要昏过去前,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紧接着麻袋被人揭开,他被人抱进怀里,路西楼看到一脸着急的方玄平。
方玄平嘴动个不停,路西楼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看他这样,还是觉得烦,便想像往日那样侧过头。
只是路西楼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因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马车里了。
马跑得太快,颠得路西楼难受,他抓住被子,准备翻身下床,好看看这是哪儿。结果路西楼刚掀开被子,帘子就被撩开,方玄平走了进来。
方玄平看到路西楼的动作,惊恐地走过来按住他的肩,不让路西楼再行动了,“腿断了还没好,你可别乱动,要不然这腿就保不住了。”
路西楼讨厌肢体接触,他身体一侧,避开了方玄平的手,像遇到危险的狼崽,警惕地看着他,“这是在哪?”
被这样对待方玄平也不尴尬,兀自笑了笑,便在旁边坐下,“山上,很快就到我家了。”
路西楼脸色大变,他记得晕过去前他在城外的河边,现在却被带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停车。”路西楼大喊起来,不顾腿还没好,就想要下床,“我要下去。”
方玄平见此,哎呀了一声,伸手拦住了他,同时对外面驾车的人说,“继续赶路,不用停。”
方玄平只是伸手一档,看起来像是没用一点劲,可路西楼却怎么都推不开。
“你听我说。”方玄平放柔声音,让路西楼冷静下来,“你头被木棍击中,摔倒时又磕到了石头,我赶到时你衣服都被血染透了。”
方玄平看着路西楼眼睛道:“当时我只要再慢一点,你就交代在那了。”
“死就死了,我不在意。”一连被拦,路西楼来了气,顶嘴道。
“你这孩子!”方玄平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耍起了赖皮,“反正你都到这了,就别想回去了,留下来陪我徒儿吧。”
路西楼冷着脸拒绝:“我不陪,我要回去。”
方玄平反问:“回去干什么?”
路西楼还没回答,方玄平又开口了,“继续做乞丐,和别人抢吃的,然后被揍?”
说起这个路西楼就来气,他没好气地瞪了方玄平一眼,“要不是你,我会这样吗?”
方玄平理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对不住,这事是我的错。”
“那还不让我下车?”路西楼得寸进尺道。
方玄平没让路西楼如愿,闻言摇头说,“下车不行。”
路西楼本来就一肚子气,邀请被拒绝他就更恼火了,打算直接强闯。然而方玄平却像有读心术一般,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眯眯地说,“你打不过我,所以不要那样想了。”
路西楼:“……”
“好好休息吧,到了我会叫你。”方玄平转身往外,撩起帘子却没有立马出去,又扭头看了他一眼,“如果真想离开,那也得等伤好了,把治病的钱还我再走。”
他那日伤得那么重,方玄平肯定花了不少钱才将他救了回来,以他现在的处境,肯定一时半会还不了他钱。
思及此,路西楼愤恨地拍了拍被子,躺下不说话了。
马车颠簸,路西楼还没睡着,就听坐外面的方玄平说到了。
门帘被撩开,方玄平噙着笑看他,“要我扶你吗?”
路西楼紧抿着唇和方玄平对视,看方玄平不像是开玩笑的,便掀开被子下床,这次方玄平没说不让他走。
马车有一定高度,路西楼能瘸着腿走出来,却没办法下车。
路西楼拒绝想之前是怎么上车的。
方玄平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一脸笑地站在旁边,似乎是在等路西楼跟他求助。路西楼面无表情看着他,心想他就是自己蹦下去,也不会松口让他帮忙的。
路西楼这么想,也是这样做的。
方玄平看出路西楼的打算,脸色大变地瞪了瞪他,“你还想自己跳下来?”
路西楼反问:“不可以吗?”
“当然不行。”方玄平翻了个白眼,高声喊道,“阿川,来接你师弟。”
“谁是师弟?”路西楼气急败坏道,“我可没答应要做你徒弟。”
方玄平并不接茬,还往旁边退了两步,路西楼生气地剜了他一眼,正要再说两句,余光却瞥见一抹青色。
路西楼愣住,暂时忘了要说什么,侧过头朝旁边看去。下一刻,一个身穿竹青色长袍的男子映入眼帘,对方迎上路西楼看过去的视线,还弯了弯唇,温柔地笑了起来。
“你师弟伤了腿,下不了马车,”看霍青川来了,方玄平轻笑着说,“阿川你抱他下来吧。”
路西楼:“……”
霍青川:“……”
【作者有话说】
师哥来了!
第114章
路西楼手握成拳头,才忍住没骂方玄平。
但方玄平像是没感觉到路西楼想杀人的目光似的,见霍青川干站着不动,出声催促道,“快抱师弟啊,赶了这么久的路,他肯定饿了。”
不等霍青川回答,方玄平又问,“对了,饭菜准备好没?”
方玄平说话跟拨珠子一样,稍一走神就不知道他说到哪里去了,霍青川弯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饭菜都备好了,就等师父回来了。”
说完这话,霍青川往前走了两步,朝路西楼伸出手,语气温柔道,“手给我,我抱你下来。”
从表情到言语举止,霍青川的表现无可指摘,可路西楼看到他这样,却心中恼火。
“不要你抱。”路西楼用力拍开霍青川的手,声音冷冰冰的,撩起长袍下摆就要跳下马车。
方玄平和路西楼共行了一路,早熟悉了他不按常理出牌,也清楚要想他下马车没那么容易。但等看清路西楼的动作,方玄平还是两眼一黑,魂都要吓没了。
好在霍青川反应过,路西楼还没来得及往下跳,手就被霍青川握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抱下了马车。
待路西楼站稳,霍青川才收手退到一边,“好了。”
“这样才对嘛。”方玄平满意地笑了,“师门人少,师兄弟得相亲相爱,以后为师不在了,你俩也好有个帮衬。”
路西楼忍无可忍,凶狠地剜了方玄平一眼,提醒他说,“我没答应做你徒弟。”
再说了,方玄平这种油嘴滑舌的老顽皮,真能做人师父?
方玄平不知道路西楼对他的评价,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肯定不在意,就像现在无视路西楼说的话一样。
“走走走,快去吃饭。”方玄平边走边说,“西院的房间还空着,等吃完饭,阿川你和我把房间收拾收拾,阿楼以后就去那儿了。”
说到这里,方玄平才反应过来他忘记了什么事,他拍头一笑,“瞧我这记性,光让你抱他了,连介绍都忘了。”
“这是路西楼,我在江南捡到他的的。”介绍完路西楼,方玄平指着霍青川说,“我徒弟霍青川,比你年长几岁,平日我不在家,你有什么事都可笑找他。”
路西楼头都没侧,高冷地不看人。
霍青川没和他计较,笑着温声喊人,“西楼师弟好。”
路西楼表情冷冷的:“别叫我师弟。”
闻言,霍青川去看方玄正,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方玄正笑呵呵的,挥手表示不用在意。
霍青川不会做饭,饭菜是下人做的,顾念到有病人,这餐做得很清淡。
路西楼已经一年多没好好吃过饭了,更别说还是一桌好吃的,所以一进院子,闻到菜香味,路西楼就被勾出馋虫了。
但路西楼还跟人生着气,看到吃的也只淡淡瞥了眼,随后便收回了视线,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
方玄正好笑地看了路西楼一眼,坐下后立马拿起筷子夹菜,“这道狮子头,肥而不腻,西楼快尝尝看。”
“荷叶粉蒸肉也不错,”方玄正继续给路西楼夹菜,“还有这道文思豆腐。”
路西楼目光不移,紧抿着唇。
看他这样,方玄在心里笑了一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担心被路西楼发觉了会更生气。
霍青川和方玄正认识十多年了,某种意义上更是跟着他长大的,哪里看不出他存的什么心思?
霍青川弯唇浅笑,也拿起筷子,给路西楼夹了一筷子青菜,“自己种的青菜很甜,师弟你吃吃看。”
就这一会功夫,路西楼碗里装满了菜,碗旁边还有方玄正给他盛的汤。
路西楼唇紧抿着,低头扫了眼菜堆得山一样的碗,心中并没有感动,反而觉得奇怪。
方玄正奇怪,霍青川也奇怪。
如果是灾荒前的路西楼,或许还能理解他们这种行为,毕竟那时他没经历过险恶,对世间的人或事都抱有美好幻想。
可这一年多的逃难生活,路西楼见过人为吃的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也见过为了活下去,而食人肉喝人血,更遑论亲朋反目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所以对于现在的路西楼来说,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明码标价,他不相信有人会没理由的对一个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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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桌菜路西楼最终什么都没吃,方玄正看他不动筷,又像在城内那样劝他,路西楼态度都没软化,方玄正便随他去了。
不吃饭的后果是天黑后饿得头发晕。
路西楼躺在下午才收拾好的房里,觉得肚子有了自己的意识,要不然为什么会叫个不停?
路西楼伸手揉了揉肚子,想着缓一缓就好,反正又不是没饿过,过了这股饿劲就好了。
但或许是下午嗅到了菜香味,往日几天不吃饭都没问题的路西楼,这会躺了一会就受不了了。
路西楼翻身下床,拿起方玄正给他做的拐杖,准备外出觅食。
他记得厨房的位置。
路西楼拄着拐杖走到厨房,怕被人发现他不敢开灯,好在今夜的月光足够大,凭借月光路西楼就能看清厨房内景。
路西楼看到灶台上盖了个菜罩,他才想那应该有吃的,便慢慢走到灶台旁,伸手去揭菜罩,想要找些东西吃。
然而路西楼手刚拿住菜罩,身后便传来一道男声,“师弟饿了吗?”
路西楼毫无防备,被吓得猛地收回了手,还叫出了声。
霍青川点亮蜡烛,合上火折子走到路西楼身边,“这里的菜不新鲜了,师弟饿了的话,我给你做新的。”
变亮堂的厨房让路西楼回过神,看着身着素色寝衣的霍青川,眉心拧了起来,嘴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句话,“你怎么在这?”
话刚说出口,路西楼就后悔了。
这是方玄正的家,霍青川也是这的主人,只有他是外人,结果他倒反问起他来了。
路西楼心中尴尬,不等霍青川回答就拿起拐杖要走,“恰好没睡,听到院内传来的声音就出来看了看。”
院内铺满了青石板,拐杖拄着走过,哪怕拄拐的人再小心,也会发出声音。
但霍青川耳朵也太尖了吧?
“师弟先坐一会,我去给你下面。”看路西楼没有要走的意思,霍青川收回手,给他找来一根矮凳,让他到旁边坐好。
路西楼是真的饿,便没有拒绝霍青川,听话地坐到了旁边。
下午吃饭时,方玄正和霍青川边吃边聊,路西楼没吭声,坐在一旁听了全程,而按照霍青川说的话来看,他理应是不会做饭的,怎么这会却下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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