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真的是一点不同人情世故的木头,他见符无忧不喝便收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你问下去能知道陆向文为什么死吗?就能知道凶手是谁吗?”
“如果不知道,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陆征的话有什么破洞。”
符无忧微愣,他第一次被人这么呵斥,在无相宗上就连师尊都很少责备他,而且呵斥他的人还是他一直看不起的付九九。
符无忧并非蠢人,只是身为少年人总有些着急的气性,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一切陆征说他的兄长陆向文被刺了六十一刀,只有最后一刀致命,今天拍卖会上死的那个人也被刺了很多刀,而只有一刀插入了心脏的胸口,明天还要去皇宫了解一下那个人的死因。
陆征说他和他兄长并非反目成仇并且一直兄弟关系和睦,这个与传闻有出入暂时不与定论,他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东西,想要抓住只觉得飘忽什么都没有,仔细回想只有一片空荡。
付清看着他苦恼的神色,往嘴里倒了一杯酒心里一片畅快:“陆征说陆向文曾经是法道门的弟子。”
法道门是修真四大宗门之一,主修符咒,就相当于给队友贴符咒加buff,后面渐渐没落,而符无忧是法道门门主的独子在修真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后面符无忧背弃宗门一心拜入无相宗。
符无忧听人提起法道门,微愣,他有多久没听见这三个字了,一开始是他故意不愿听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提,越来越忽略越来越不在意,好像他身上没有流着法道门传承的血。
符无忧抢过付清的酒杯,一杯酒入肚,付清被人抢了酒还有些茫然,失笑:“刚才不是你说酒会惑乱心智吗?”
“明日我便传信回去问一问陆向文的事情。”
符无忧话音刚落,头便猛地向桌上倒下。
付清伸出一双手将人接住,免得他到时候倒在地上,看着符无忧已经陷入醉酒的状态,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付清叫来小二,从符无忧兜里掏出点碎银抛给小二,嘱咐道:“帮我把他扶进房间。”
他还要去找裴明衍问一问神像的事情。
付清将符无忧扶到小二身上,符无忧嘴里低声喃喃着什么,他凑近一听听见符无忧正无意识叫着:“师尊......”
付清失笑,无隅总跟他说符无忧就是一个长不大还粘人的小孩子,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付清跟小二嘱咐了几句便立马去了国师府,国师府的下人看见他脸上的面具便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领路的又是那天叫春柳的侍女:“大人现在在卧房。”
付清抬头,的确天色已晚,到了古人该睡觉的时间了。
付清对时间的概念很淡,曾经彻夜的修炼舍不得睡,后面是不需要睡,他想起曾经彻夜陪着他修炼的裴明衍,忽地察觉到裴明衍不像他是需要睡眠的。
裴明衍不需要彻夜的修炼,当初他只是一个连练气都不会的凡人,自然是需要睡眠的。
春柳将他领到了卧房门口,便止步道:“神之子,您进去吧。”
不等付清敲门,门便打开了,裴明衍穿着一身松散的衣袍从里面走出来:“阿清。”眸里的惊喜情绪一闪而过。
付清没有进门,“我们去书房谈吧,我找你了解一点事。”
裴明衍答应声好,随意拿了件衣服披在外面便带着付清进了书房,又叫春柳拿了壶茶水放在桌上。
“阿清,这么晚来找我是什么事?”裴明衍倒了杯茶放在付清面前。
付清将面具摘下递给他:“今天用它狐假虎威了一次,的确很便利。”
裴明衍看着递来的面具,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抬眸笑道:“阿清用着便利就不用还给我了,你是雒阳皇城的神之子这黄金面具本来就给给你的。”将面具又推向了付清那边。
“就当是这么久不见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吧。”
付清也不跟裴明衍推拒,将面具带回脸上,这面具的确为他开了不少后门,只是他收下这面具是因为裴明衍说的后一句话,久不见的礼物。
“你知道的,神之子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就是个负担。”
裴明衍自然知道,阿清看不上雒阳皇城一个神之子的身份,只是这几百年来他也从未想让其他人当神之子,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阿清的,只会给阿清。
“我身为雒阳国师已经五百年来没有任命过神之子,神之子神庇佑雒阳国的身份象征也是百姓的信仰所在,皇室下了命令叫我一定要选一个,而这个身份我除了你不想给任何人。”
“兄长,只能是你。”裴明衍抬眸眼神里满是坚定,那双满是信任的眼睛以及撒娇的语气让付清拒绝不了。
从前便是这样只要裴明衍一叫他兄长,他便没辙。
两人是岁数一般大,同年,只是付清要比裴明衍大两个月的时间,他一直将裴明衍当作自己的弟弟照看,裴明衍很少叫他兄长,一叫他兄长对上湿漉漉的眼神,付清是无论如何拒绝不了的。
付清妥协:“算了,神之子也好也罢,我今天也正是想问你这件事雒阳皇城供奉的神是不是我?”
“阿清,看来今天见到神像了,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但是觉得阿清自己发现才算是惊喜。”裴明衍像是藏着秘密的小孩终于被发现了一样激动欣喜,眼里藏不住笑但又有些潜在的怯弱,像是极力得到面前人的认可,“雕像刻的是不是很好看?”
这是他为阿清建立的王国,今天终于被阿清发现了。
裴明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第10章 束发
『“好兄长,留下来。”』
付清有些愣,裴明衍没有否认雒阳皇城供奉的神像就是他,反而问他雕像刻的好不好看,这两者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说不好看神像就不是他了?
付清不得不承认,那雕刻的逼真度的确跟他有七八分像,又看着裴明衍灼灼的眼神,似乎迫切需要他的认可:“好看。”
“可是雒阳国为什么供奉的神是我?”他与雒阳国完全没有渊源。
裴明衍垂眸,一时间没有说话,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茶杯杯沿是一个完美的圆润的弧度,他将杯沿往桌角磕了磕,小小的碎片掉落在地上。
裴明衍举着杯子掀起眼皮看向付清问:“阿清觉得什么样的人才会信神?将所有的一切寄托在神的保佑上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阿清看着那个白瓷圆润的茶杯,现在有了一小块不完美的缺损,他懂了裴明衍的话里话外的暗示,只有残缺的人才会信仰神,完美华丽的皇城却是一个将所有寄托在神信仰身上。
裴明衍撇了撇嘴,将茶杯放回在桌上,“只有有罪的人才会信仰神明,祈求神的宽恕。”这句话他说的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说的一句,可能裴明衍也对其他很多人说过,可是听在付清耳里却是脸色一变。
“明衍......”付清有些欲言又止,“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小时候的事情?”时间已过了千年,他以为裴明衍已经全部放下了,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在他听见裴明衍的那一句有罪之人的时他就应该明白裴明衍这千年来从来,没有放下过。
从他收集绝灵之体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裴明衍不是一个轻易放下的人。
修真界所有人都不知道风光霁月修为高深的清止仙尊小时候仅是一个乞儿,他与裴明衍相识是因为两人在同一个人贩子手下长大,千年前还没有现在的繁华太平,当时凡界正在经历饥荒,逃荒的时候小孩子就成了负担,孩子被人贩子用一口饭一口水拐卖的数不胜数。
付清的父母在饥荒中死了而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似乎在人贩子那里讨一口水喝也是好的,起码不会被饿死,于是他是自愿跟着人贩子的,而裴明衍不一样,人贩子把裴明衍带来他们暂时蜗居的一个小房子,周围是脏乱不堪的灰尘稻草,甚至没有烧干净的柴火成为黑炭将地面弄得脏兮兮的,小房子有十几个被拐卖的小孩子无一例外身上都是又脏又黑,衣裳破烂,裴明衍站在中间就像个小王子。
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头上束发用的玉冠,童稚的小脸干净漂亮,与这个脏乱污秽的小屋格格不入,人贩子一脸兴奋一直嘟囔着赚了大买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等等,后来付清才知道裴明衍被仅用了三个铜钱卖给了人贩子。
付清身为小屋里的大哥哥,一直比较照顾最后来的裴明衍,两人也成为了好朋友,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付清运气好佘离子成为了他的师尊,而裴明衍却被送进了雒阳皇宫里,直到几年后付清才遇见前来投靠他的裴明衍,只是那几年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裴明衍无论如何都不说,只是他能从裴明衍时不时的言语中察觉到他其实并不太喜欢雒阳皇宫。
付清在知道裴明衍是雒阳国师的那一刻是震惊的,一个厌恶雒阳皇城的人竟成了雒阳皇城的拥护者。
“你还是不愿意将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付清从来没有逼迫裴明衍,他一直觉得裴明衍想告诉他他会认真倾听,不告诉他也没有关系,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不是我不告诉阿清,你以后总会知道的。”裴明衍有些无奈,他在付清面前不会撒谎叫他编一个故事来蒙骗付清是永远做不到的,“我只能告诉你,雒阳神像不是我弄得,他们供奉的神在千年前就是你,我也不知是何缘由,我只是加了一把火。”
付清知道裴明衍说跟他没关系就一定没关系,看来神像的事情要追溯到千年前了,难道是他出山历练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付清摇摇头,不可能,出山历练的时候他只是途径了雒阳皇城都没待上一刻钟。
春柳敲了敲门:“大人,外面有一位说是合欢宗弟子娄清欢求见。”
“不见。”裴明衍冷声拒绝。
付清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正是初春晚风有些冷的时候,裴明衍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还坐在正对着窗户的一侧,裴明衍白皙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凉风外,而且天色已晚,秉着不打扰裴明衍睡觉时间,准备起身告辞。
起身时习惯性地摸一摸脸上有没有遮挡的东西是触感到冰冷的面具,顿了顿说:“明衍,无相宗永远是你的家,什么时候回来都欢迎你。”
“那是无相宗弟子的家,我不是。”裴明衍嘴角勾起微讽的弧度,眼里闪过淡薄的凉意,下一秒裴明衍握住付清的手,头靠在付清肩上,语气有些撒娇:“好兄长,别说那些不开心的话了,今晚上留下来别走了好不好?”
裴明衍比付清还要高半个头,现在扮作小鸟依人靠在付清肩上背脊还要稍微弯一弯,他知道这招对付清百试不爽。
果然付清只是顿了一下便答应了:“你等我给符无忧传声说一下。”
裴明衍止住付清传声的动作:“哪有师傅还要给徒弟传声报备晚上住哪儿的,估计这么晚他也睡了,你就算传声他也听不见,我叫下人明天告诉他一声就行。”
付清其实很想说就算传声符无忧听不见还可以传信,忽地柔软的发丝扫过脖颈,付清觉得有些痒推了推裴明衍的脑袋:“你头发有些痒。”
裴明衍头虽是付清的从肩膀上起来了,身子却还是半躺在付清的怀里,手指缠绕着付清披散的一缕头发,“阿清,我给你的那根红绳去哪里了?”
经符无忧这么一说付清才想起来红绳的事情,他今天救下了那个女孩后便将人连带红绳一起放进介子空间了,介子空间是付清早些年得到的一个宝物,可以储放活物付清为此在介子空间了修筑了房屋等等。
“红绳放进介子空间了,我今天去拍卖会救下了一位绝灵之体。”付清将人从介子空间里放出来。
少女知道是面前穿着素青色衣服的人救下了他,连胜道谢:“谢谢恩人,谢谢恩人,奴名泽雨,恩人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没有无缘无故的救人,所有施善的行为都要索取一定的回报,少女早早就知道这一点,总比被人买下进入下一个莫名的魔窟,眼前这个男人能给她带来片刻的安心。
她身上还穿着破烂的衣衫,白净细腻的皮肤若有似无的露出,配上梨花带雨的表情,说是绝色尤物一点也不为过。
付清微愣,回报?什么回报?他从没想过这个自己都自身难保的绝灵之体能给他带来什么回馈,裴明衍察觉到他不善于处理,垂眸看着衣衫不整的女人,勾起一个笑:“我先带人给你收拾一下,现在天色已晚,什么事情明天再商量,如何?”
裴明衍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得出水来,泽雨从一出来眼里便想着如何缠上那个救了她的恩人,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很干净是个好人不会像其他人对她做出什么,可当泽雨看见裴明衍脸的时候脸色忽地一白,身体不可避免地轻微颤抖,“国......国师!”
雒阳皇城谁不知道国师有收集绝灵之体的癖好,全用来充作娇房美妾,泽雨还......还听说国师特别喜欢在床事上虐......泽雨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也不向付清那边靠了,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这是刚脱离一个魔窟,又进入一个更恐怖的地狱。
裴明衍把春柳叫进来,指了指一旁的泽雨叫她把人安排好。
春柳一眼便看出这女子是绝灵之体而且体质应该十分稀少,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问道:“要安排在哪个院里?”
春柳说道院子里其实就是给她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工作,毕竟偌大的国师府也不会全养着一群闲人。
付清看着一直身体不断发抖的泽雨,打断了裴明衍要说的话:“她的去留我自有安排,你先带她好好睡一觉。”
春柳言听计从地将人带了下去。
付清手里拿着一起从介子空间取出来的红绳,随意缠绕在头发上说:“你这奴婢倒是挺听我的话。”
付清缠绕的随意有些碎发不可避免的还是散落下来,裴明衍看不下去将红绳接过:“我帮你。”
“你就是我,你要是想这国师的位置我立马交由你坐。”裴明衍绕到付清身后边给他束发边与付清说些玩笑话,“春柳可不对得对你的话言听计从。”
付清没搭理裴明衍时不时几句浑话,他能感到发丝间手指的动作,这一刻温馨的场景让他时不时回忆起两人少年的时候,他一直不会束发裴明衍一开始会不厌其烦地教自己后面便知道这个无论如何教不会他后便自觉为他束发。
就算隔了百年的时间,付清知道他从来没失去裴明衍这个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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