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二十岁的苏星禹僵坐在纸醉金迷、觥筹交错间,眼眸愣愣张开,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就好像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
他没觉得故乡令自己蒙羞,只是……忽然无比怀念那片被雪掩埋的故土。
而今,在这异国他乡的夜晚,二十七岁的苏星禹再一次吃馄饨,吃到泪流满面,他仰起头看着刺目灼白的灯光,就好像一场天地皆白的雪。
宸昇是广东人,都说食在老广,可他却实打实会做一手地道的东北菜。
苏星禹用勺子不断去捣,碗中那个咬了半口的馄饨,脸上带泪,忽然苦笑着道,“宸昇……”
“我好爱你啊。”
这是头一次,在听见“我爱你”三个字后,宸昇的心头沉甸甸,只有融化不开的心疼,眉头都紧紧颦蹙。
他蹲下身体,用修长有力的手掌扶起苏星禹的脸颊,自下而上,眉目专注而出神地凝望着。
“苏星禹,来接吻吗?”他轻声询问。
下一秒钟,在视线相触的刹那,就好像点燃了无数电光火石。
两人以一种凶狠蛮横的姿态,狠狠撞在了一起,似乎控制不住贪欲一般,狠狠吞吃着对方彼此的唇舌。
苏星禹呼吸很急,眼尾更是一片水红,但他却觉得不够,无论如何都不够,如果能够嚼碎血肉,如果能够让他们真正融合共生——
相比之下,宸昇就沉着稳重许多,只是慢慢地含吮,时不时加以啃咬。
他骨感而有力的手掌,掐按在苏星禹的后颈上,就如同爱怜一般,摩挲抚弄着已经退化了的腺体。
淋漓交缠的水声,不足以表达已经满溢了的浓浓情愫。
他们的命运已然交织,根本割舍不掉——短短几月的分离,已经足以让身躯支离破碎。
深吻不知多久,在唇齿黏连分开之后,宸昇呼出滚烫灼热的气息,几乎是目光灼灼地向上紧盯而去,心脏紧缩而绷硬,“苏星禹……复合吗?”
刹那之间,屋内所有的暧昧旖旎全都烟消云散。
苏星禹身体已经蜷缩在椅子上,因为刚刚亲吻起来太凶,他有点无路可躲,没想到此刻更是瞳孔惊颤,本来潮红的脸色刷一下白了。
“……”他看起来有点惊惶,亦或者不知所措,总而言之只是嘴巴微微张开,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宸昇双眼瞬间熬红,似乎心扉已然被冲垮,但表现在脸上,仍然是坚硬平静的,只是咬紧了一点牙关,“我——”
他抿紧嘴唇,就仿佛倾诉衷肠,“……我想保护你。”
苏星禹脑袋低垂下来,下意识回避开了眼神,眸中血丝爆红,看起来也不太好受,“都、都过去了……”
宸昇的浓郁情绪好像就此寂冷下来。顿了顿后,他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着房间门口走去。
在他背影离去的刹那,苏星禹才好像终于绷不住了,通红酸胀的眼眸,瞬间溢出了泪水,委屈伴随着不可名状,一股脑窜涌上鼻腔,顶得天灵盖都酸麻一片。
在兜头淹没而来的陌生情绪面前,他不知所措的,就好像是个孩子。
顿了顿后,他又转头看面前那碗没被吃完的馄饨,大滴大滴的眼泪,就好像决堤一般顺着脸颊滑落。
伴随着声声哆嗦压抑、都不敢放肆出声的抽噎,最终直直坠入了汤碗当中。
苏星禹这个人吧,有点离谱其实聪明,但聪明得又不多,更多时候还都是小聪明。
等到第二天,他就好像已经是没事儿人了,脸上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跟其他omega嘉宾么一起拖拽着雪橇,嗷嗷冲上山,然后再碰撞着从雪道上滑下来,他大嗓门的笑声,简直是响彻整片雪场。
相比于他精力充沛、开心爽朗的模样——宸昇就显得很“独”。
他根本都没走出休息站木屋,脸色很沉地坐在窗边吧台,手边放着一杯黄油啤酒,但就是不见喝。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雪场上,追随着苏星禹的身影,看他竟然不走雪场的专用魔毯,将雪橇绳子往肩膀上一扛,迈开腿直接就上坡了。
体力好到,看起来至少能犁二里地。
宸昇眼眸更加阴沉,端起马克杯,遮挡着自己大半张脸,脸色完完全全漠然一片。
这是苏星禹第二次拒绝复合了。
就好像真的已经毫无希望,他们的关系就好像春日里的脆弱冰壳,不是咔嚓破裂,就是随着时间逐渐融化,最终泯灭无痕。
可……全都不是他想要的。
宸昇重重放下了手中杯子,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力气实在是有点大,甚至都把实木的桌面给生生磕出个印子。
他垂落眼神,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磕出来的印子,一惯冷硬的心智,更是难得走神——要是心脏被磕成这样,还能弥补吗?
宸昇的眼眸逐渐深邃,就好像周遭所有光线都被吸收进去,暗淡隐晦的、没有任何光芒。
而就在这时,只听旁边座位传来砰的一声响。
下一秒钟,他刚转头,就看见苏星禹一身蓬松滑雪服,头上毛线帽沾着不少雪花,将防风雪镜向上一推,呲牙露出个笑容来。
宸昇没说别的,瞳孔先怔愣了一瞬。
苏星禹把一只手套摘掉,用冻到干燥通红的手掌,伸进了自己上衣内兜,掏了好半天,他才掏出来个小盒子,然后讪讪一笑,推了过来,“送你的。”
宸昇低垂下眼神,紧紧盯着这块劳力士,面无表情的脸颊紧绷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打回了原型一样。
苏星禹还觉无所察,脸上挺乐呵的,但下意识伸手摸两下自己鼻尖,压低了声音,小小地强调道,“免税店买,都要十八万呢……”
沉默了两秒钟后,宸昇才抬起眉眼,“为什么?”
这要解释起来就尴尬了,苏星禹不敢跟他眼神对视,不断闪躲,声音更小,“你不是给我做馄饨……”
宸昇嘴角猛然绷紧抽搐,紧接着他就好像忍不住,双眼熬红而狰狞,死死盯着他,“你以为我是为了一块表吗?”
苏星禹浑身抖了一瞬,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拍错了马屁,反而拍在了马蹄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宸昇的怒火还在爆发,他整个人都快疯了,咬牙切齿道,“苏星禹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苏星禹表情空白,就好像瞬间被质问住,“”……
他脸色通红尴尬,嘴里支支吾吾起来。挣扎了好半天后,他转移开了视线,嗫嚅着开口,“那、那就做呗……”
他已经浑身僵硬,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从脊背到鼻尖全都是渗出来的汗珠,好像已经热到不行。
但宸昇此刻的眼眸,却好像绝望,蔓延着一股深沉死气的黑。
苏星禹好半天没听见回答,慌忙急乱间,以为自己牺牲得还不够,张开嘴还想要再加砝码,“啊、那我——”
而就在这时,宸昇忽然伸出宽大冰凉的手掌,抓住他的手,闭上眼就仿佛献祭一般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想要爱……”宸昇面沉似水,几近绝望,缓缓吐气道,“我不要任何回报——苏星禹,我爱你。”
“我比这世间任何人都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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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跟我复合吧,好吗?
但令人奇怪的是,在听见“我爱你”这仨字后,苏星禹眼眸当中流露而出的,竟不是欣喜高兴,而是……深而空茫的恐惧。
就是赤裸裸的恐惧,在他那层嬉笑的脸皮褪去之后,剩下来的就是面对未知一般的恐惧。
“啊……”他眼神痛苦,又紧张到无法聚焦,不断闪躲着,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
“要不还是把表收了?”苏星禹拍了拍宸昇的后背,装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十八万呢,你要是不喜欢,拿小票还能换……”
“……”宸昇感觉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尴尬痛苦的时候了,五脏六腑都紧缩凝固,深深梗在他喉头。
他怀揣着的是想把他一刀捅死的心,又因为爱得太深只得压抑,狠狠咬紧牙,嘴里满是血味,“苏、星、禹……”
“我特么给你十八万,换你闭嘴行不行?!”
苏星禹立马从善如流地把嘴闭上,他看人眼色从来都是第一名。
但是顿了顿后,他又好像不确定,继续拍拍宸昇后背,带点犹豫询问,“那、那什么……闭嘴多长时间?”
“三天——够吗?”
“……”
宸昇真没法跟他待一块,否则很可能第二天法制新闻栏目播的就是他俩。
十八万的劳力士最终还是戴在了手腕上,土到极致就是潮,因而搭配在他身上,也能碰撞出时尚的火花,当然前提是宸昇的身材以及这张脸,足够完美。
他在酒店顶层的幕天餐厅定了个位置,并且花钱清场,确保足够私密——
双腿岔开,上半身前倾,宸昇就仿佛思考者雕像一般,几乎要安静凝固在了夜色当中。
“哈喽,等很久了吗?”
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秒钟修长手掌便拉开了座椅,黎棠笑了笑就坐下来。
宸昇表情没变,只是带点深沉,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多余的人。
陈不厌的手掌撑在黎棠那张座椅上,明显呈现出个占有姿态,皮笑肉不笑地挑挑眉梢,“没事儿,我就是送送他。你们聊,我去吧台调个酒——”
但他说是去吧台调酒,实际眼神一直紧盯过来,手中嘎吱嘎吱用鹿皮软布摩擦着杯子。
“无伤大雅。”黎棠笑笑,很淡定从容,拿起面前刀叉开始切割牛排。
宸昇身为alpha,其实领地意识很强,会感觉有点不舒服,但他也清楚陈不厌身为伴侣,看着自己的omega跟另外一个alpha私下相处,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
所以他只是站在吧台后面,暗戳戳飞眼刀,已经算控制的了。
“想跟我聊阿禹,对么?”黎棠真不愧是学心理的,开口就一针见血。
宸昇放下了切割肉食的餐叉,说实话他已经相当挫败,但被指出来之后,表面依然强撑,就只是闭了闭眼,用沉默来应答。
黎棠吃了两口,也不吃了。他一只手臂环胸,另外一只手撑着自己下颌,认真凝视着眼前的高大alpha,“其实,我还挺好奇你心目当中的‘苏星禹’,是什么样的?”
“他很能吃苦,却又总喜欢笑。”顿了顿后,宸昇紧闭着眼,嗓音低哑地开口,“我以前最讨厌的……就是他——”
苏星禹成为万人迷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这孩子打小就招人稀罕——
十七岁骨骼抽条,身量拔高却又透着股青涩,笑起来阳光灿烂,还欠不愣登,会说些讨喜又调笑的话。
风流倜傥虽靠不上边,却压根也没人会讨厌这样的少年。
宸昇第一次见苏星禹,就是在《地上森林》的摄制现场。
老旧待拆的拆迁小区里,处处张贴小广告、连路边横立的电线杆子都呲牙撅腚,蚊虫嗡嗡围绕着绿皮垃圾箱,污水发酵后的臭气简直熏天。
他胃部如同梗了块硬石,吞不下吐不出,头晕且犯恶心,因为第一次坐飞机,乡镇长大的少年,根本就不知道晕机这码子事儿。
而带他前来的剧组助理,更不可能给一个无名、连留不留下都说不准的预备役小演员,买前排的机票。
十八岁的宸昇个子就已经有一米八,但是身材窄瘦,薄而紧实的肌肉绷在高大骨架上,额前碎发散落,只露出一双黑沉隐晦的眼眸。
剧组助理其实只负责带他来,简单跟同事交代了两句,转头看见高大沉默的少年,独自缩在单元楼口,仰起头用沉闷、迷茫且透着一股怀疑的眼神,打量这座陌生城市的天空。
剧组助理顿了顿,又转头跟同事低语了两句,“看情况,要是能留就留。他是留守儿童,家里唯一的爷爷已经去世了。”
交代完成后,剧组助理又跨过一个个满地乱摆的灯光器械,以及各种道具箱、横七竖八的电线,迈着腿来到了少年面前。
“先熟悉熟悉环境。”相处了好几天,都没听少年开口说过几句话,剧组助理叹息了一下,也不强求,缓和脸色问道,“饿不饿?盒饭不剩了,我带你去周围——”
一声清脆、响亮的嗓音忽然打断了他们,“姐,你这么快回来了?!”
一道高瘦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大裤衩、白背心,土味而普通的打扮,但架不住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全都白且匀称,令人一眼惊艳——要是他没穿着塑料拖鞋,手里端个大饭盒就好了。
宸昇带点沉郁地抬起眉眼,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自己眼前这个“混搭”的玩意,在剧组里是个什么身份……
“哎哟——”但十七岁的苏星禹那可是一点都不见外,端着饭盒,踩着拖鞋啪叽啪叽走上前,盯着宸昇从头到脚,仔细端详,“这就是跟我搭戏——”
剧组助理笑笑,手掌搭放在宸昇肩膀上,刚想给他二人介绍。
苏星禹眼里就没有尴尬这一说,扬了扬下颌,直接问,“吃饭没呢?”
彼此之间距离简直太近,已经极其令人不适,宸昇往后仰了仰,眼神隐晦警惕,抿紧嘴唇,就好像被人逆毛摸了的野狗。
下一秒钟,苏星禹忽然用他的筷子,从饭盒里一夹,直接怼人嘴皮子上,“来尝尝我包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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