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纪也倏地抬头。
铃——
手机忽然响起,这回是霍骁的手机。“你们老板。”霍骁低头看了一眼,将电话接起,“喂?”
裴纪也当初进这家经纪公司,是霍骁介绍的,说是老板和他有些私交,朋友关系,好照顾。
最开始,公司也确实把裴纪也当成当家艺人在推,直到近几年,裴纪也转型困难,公司变换想法,打算推新团,才陷入不尴不尬的局面。
如果公关的话……
“公开?不行。”
裴纪也回过神,紧紧盯着那个手机,仿佛那里牵着他的生命线。
霍骁面色不虞:“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公开我的婚姻关系。我倒是想问问,那个姓孙的怎么回事?……嗯……这样……我可以帮忙处理那个姓孙的,但是——”
他话音一顿。
裴纪也的神经也跟着这句停顿一紧。
霍骁不愿意公开他们的婚事,这是他多年前就知道的事,尽管听到时心脏仍会抽痛,却已经无法本质上伤害到他了。
他更担心老板说什么,他们的合约即将到期,公司不一定会保他。
可他需要公关,需要在娱乐圈活下去,不然……他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维持生计。
霍骁不需要他赚钱,可他的尊严需要。
霍骁的面色渐渐严肃,稍顷,他说了一个字。
“行。”——随后就把电话挂了。
裴纪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们老板说,如果我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他只能不要违约金提前解约。”霍骁说,“这事算我欠你,回头我会帮你开个娱乐公司。”
裴纪也的心沉到了谷底,脸色苍白得不能更白了。
他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可是,公关有时效性。”
他是等不到霍骁成立一个新公司,再来帮他处理这件事的,到时候,他早已声名狼藉。
“无稽之谈罢了,我会让霍氏声明下我没有出轨。”霍骁说着便给路睢安发消息。
裴纪也:“可你不能帮我澄清我和孙总没有关系。”
因为霍骁不愿承认他们的婚姻。
说起来。
一张用于遮羞的结婚证,若是不被承认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霍氏的公关团队可以不用霍氏的名义处理这件事,可能需要你配合。我说了,这事算我欠你,所以我会负责。”霍骁发完消息,回头看他,“好了,熬到天亮也没用,现在没到你发挥的时候,先睡觉。”
裴纪也看了看他。
他的目光哀伤、绝望,这些情绪却没能被霍骁顺利接收到。他伸手按下裴纪也的肩,将人按在枕头上,强行遮住了眼。
“睡觉。”
裴纪也睡不着,却也不敢动,看着霍骁重新熄了灯躺下。
他在黑暗中惶惶不安,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终于因为疲惫睡了过去。
但这场睡眠也很短暂,再醒来时,他仍在自己家里,霍骁却开着电脑,一直在和对面说着什么。
经济公司连夜发出的解决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按照霍氏公关团队这边的意思,需要给裴纪也单独成立一个工作室。
办公司手续是需要时间的,公告暂时发不出来,网上一片对裴纪也的辱骂之声。
尽管人工孕囊技术目前已经迭代到第三代,但男人生孩子仍然不算主流。作为一个人气偶像,一个顶流明星,裴纪也有无数的女友粉,甚至是梦女粉丝,她们决然接受不了自己视为幻想的明星,竟然会雌伏于他人身下。
甚至还去给人生孩子。
那些流传出来的狗仔照片把裴纪也怀孕一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现在霍氏又公开声称“霍总与夫人十分恩爱”——霍骁带出来见过媒体的人就那一个——于是裴纪也怀的这个孩子成了个没爹的“野种”,全网都在替孩子寻找亲爹。
倒是把裴纪也描述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公交车”。
裴纪也看了几眼网评,把自己看得如同惊弓之鸟,霍骁忙着和公关团队沟通,烦得抢走了他用来上微博的iPad。
裴纪也只被允许看非新闻频道的电视,远离那些事情。公司注册的手续大约一天能办好,用新的官号来替裴纪也发声得等到第二天。
到了晚上,霍骁干脆把关幼然喊了过来。
“他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事。”霍骁说,“你带他去做个身体检查。”
“身体检查?”关幼然一愣。
“嗯,去查查他到底——”
“我不去!”裴纪也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激烈地反抗,“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霍骁皱了下眉,朝关幼然示意。
关幼然无奈地朝裴纪也摊手:“走吧。”
“——霍骁。”
裴纪也倏然回头,一颗豆大的泪珠已然滚落,他近乎声嘶力竭,“为什么你就偏对我这么狠心啊!”
霍骁眯起眼睛:“狠心?”
“哈。”裴纪也垂了下头,迅速抬手抹去眼泪,勉强笑了笑,“我知道,是我咎由自取;我知道……总之都是我的错。”
他转过身,看向关幼然,鼻尖还是红的,“走吧。”
关幼然眨了眨眼,看看他,又看看霍骁,硬着头皮把人带走了。
他知道裴纪也这会儿应该心情不好,也不想触人霉头,一路上都没跟人说话。
倒是裴纪也主动起了话头。
夜色已经重新降临,今晚的夜色和昨日却不是一个景致了。他低垂着头,轻声说:“我的确没把孩子打掉。”
关幼然瞪圆了眼睛,孩子??
“……霍总让我带你查这个?”他被惊得差点结巴了。
“他让我把孩子打掉,我没听。”裴纪也摸着肚子,安静地说,“我总以为,只要孩子能生下来,他多少还是会喜欢的。毕竟,就算他再讨厌我,孩子总是无辜的——他父母也喜欢小孩,没道理不管孙子。”
关幼然跟着霍骁到现在,都不了解霍家父母的情况,这种家长里短实在不敢接腔,只好沉默听着。
好在裴纪也的确不要他回应。
“我努力藏了好久,偷偷注射孕素和稳定剂,还有些孕期要吃的保健品……前阵子我开巡演,行程是早就定好的,推不掉,为了适应舞蹈强度练习了很久。好在宝宝也争气,虽说我有点折腾他了,但他一直健健康康地留在我肚子里。”裴纪也安静地掉下一颗眼泪,“他真的好坚强,可我留不住他了。”
关幼然:“这……”
“霍骁说过要我把孩子打掉,知道我没动手,肯定会要你动手的。”裴纪也说,“今天我来不及买通医生了,我留不住他了。”
关幼然:“其实……操!”
侧前方有车辆相撞,差点波及到他们。他的瞳孔在瞬间紧缩,一句粗口出声,手已经猛打了方向盘,将车开下了车道。
夜里要去找他们自己的医生,得开很久的车,关幼然走了条省道,道旁都是树和灌木丛。
突如其来的车祸让他警醒,他找了个安全隐蔽的位置停好车,回头时,语气和表情已然变得严肃:“听好,这场车祸有问题,我猜是冲我来的。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下,你跟着我或许更不安全,就在这里等我,别去其他地方,好吗?”
裴纪也安静地看着他:“你究竟在做什么?”
关幼然舔了下唇:“我没法告诉你。”
“那我换个问法,”裴纪也说,“你和霍骁在做什么?”
他很聪明。关幼然意识到这一点。
有段时间,他觉得霍骁是在家里养了一尊美丽易碎的花瓶,但跟裴纪也接触过几次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好糊弄,关幼然不懂霍骁为什么总是敷衍裴纪也。他想了想,郑重地说:“这件事我没办法告诉你,让你知道太多,对你自己也不好。”
“那我不问了。”裴纪也收回了视线,“你去吧,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如果你回来之后愿意通融一下,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会更感谢你。”
关幼然:“……”
他有点牙疼:“……再、再说吧。”
他解开安全带,匆匆下了车,身形迅速隐匿进夜色中。
那一夜,关幼然也是用这样矫健的身姿,穿过了松山别庄的花园。
裴纪也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想,关幼然的确不是普通人。
但他好像也没有那个力气去关心霍骁在做什么事了。
好累。
……
黑色的车辆熄了火,藏在树丛间,仿佛不存在。
裴纪也安静地留在车里,他放松身体,将自己窝进座椅,靠背的包裹感能让他感觉到安全。
但他没能等到关幼然回来。
他等来了一场天崩地裂的噩梦。
第15章
车身被一股外力猛地撞了一下,像是人力撞的。
这荒郊野地的,哪来的人?裴纪也正是惊弓之鸟的状态,倏地朝那股力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他不敢出声,怕惊动人家,然而对方正是冲他来的,在他转头的下一秒,副驾车门被人狠狠拉了两下,很快就是一声巨响。
来人砸破车窗,一只大手伸进来,死死扣住裴纪也的嘴,不让他呼救;另一只手伸进来打开了反锁的车门,很快,更多的人将裴纪也拖了出来。
他找到自己的手机,急匆匆地想要给霍骁打电话求救,却有人拨开人群走来,一脚踩在他的手上。
“唔——!!!”
剧痛直冲大脑,眼泪几乎瞬间就飙了出来。裴纪也被无数的人按着,这些人力气大得不似人,他挣扎不得,他抬起泪蒙蒙的双眼,隔着那层水雾,看向那位居高临下的恶魔。
竟然是靳路云。
裴纪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靳路云,他双手插着兜,脸上挂着堪称恶意的笑容,脚下带钉的皮靴踩碎了裴纪也唯一能用来求生的手机,也踩碎了裴纪也的手掌。
鲜血横流,他接着往下使劲,直到听见那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会不会很意外?来的竟然是我。”靳路云弯下腰,凑近了他,笑得眉眼弯弯,“果然,你还是哭起来最漂亮。”
抬眼时,他已恢复冷漠,向左右示意:“嗯。”
边上的大汉七手八脚地往裴纪也嘴里塞了颗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硬质球体,随后将人抬起来,塞进了另一辆车,扬长而去。
……
右手疼得发麻。
裴纪也被他们蒙上了眼睛,嘴里塞着东西,不仅说不了话,还只能被迫淌着涎水,但凡他想要多一点尊严——当他选择吸气的时候,那个硬球上自带的苦味就会顺着收回来的涎水一起被他吸进喉咙里,吃下去。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被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靳路云绑架?
车一直朝前开,开了很久。
车上纪律森严,除了呼吸声,极难听见交谈,这也让裴纪也很快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他不知道自己被他们绑到了哪里。
关幼然要多久才能发现不对?
霍骁……会来救他吗?
——还是像经济公司那样将他放弃?
终于,车停了下来。
裴纪也又被人抬了起来。他的整条右臂都麻了,被抬着的时候疼得扭曲,又被人强行按住,待拖进某处地方,他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
他被人放在了一张躺椅上,也像一张床——很快有人解下了他的眼罩,这竟然是间手术室,而他被拷在了一张手术台上,靠背摇起,被迫保持着半坐姿。
房间四面没窗,不知在哪层楼,整间屋子只有一道门,和无数的医用设备。
靳路云就站在他双腿之前,像看着珍宝那样看着他。
这种情意绵绵的眼神让裴纪也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裴纪也:“唔唔唔唔……”(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干?”靳路云笑了笑,“是,你当然想不通,因为纪也,你太善良了呀善良到好像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边会出现坏人一样。明明长着这么叫人垂涎欲滴的一张脸,却从来不知道防备别人……你知道吗,纪也,我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毁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同进同出住一间宿舍的时候,我有多少次想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按在床上,看你用这双漂亮的眼睛哭出来……”
说到这里,他还笑出了声,“哦,但是那个时候,善良的你却在担心我没按时吃饭——裴纪也,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你好的。你这么漂亮,当然应该被折断翅膀,养在坏人的金笼子里啊。”
他伸出手,摸了摸裴纪也亮晶晶的唇角,将沾到了手上的、裴纪也的涎水放在唇边舔了个干净,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馔。随后,他取下了裴纪也嘴里塞着的那颗球,在裴纪也不断的、被迫的舔舐之下,那颗球靠内的部分已经明显小了很多。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一点会让你高兴的‘小玩意’,不用担心。”靳路云摸摸他的脸,“怎么,不对我的想法发表些高见?”
“我不觉得……善良有错。”
裴纪也忽然觉得自己没了力气,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一下子被人抽走了筋,连张嘴说话都累得磕磕绊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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