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走在前面:“我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
又没下文了。
这座疗养院有一片不小的“治疗区域”,而在这个区域之外,则有一幢单独的建筑。
楼层不高,格局简单,环境倒是清幽——小楼周遭种了一圈竹子,和山中的树种完全不同,像是在此处开辟了一片新天地。
霍骁将裴纪也引至二楼,裴纪也沉着一张脸,把门关上了。
“砰”。
那门带起一道风,甩了霍骁一脸。
霍骁:“?”
怎么了这是?
第28章
裴纪也将自己甩到了床上。
这一路精神持续紧绷、起伏,他觉得很累,本想先睡一会儿,等真的闭上眼,却完全睡不着。
好像一想到这片空气里有霍骁存在,他就完全没办法放松下来。
虽然霍骁和他保证过,只需要住一个晚上,但……
裴纪也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想了想,他翻身坐起,给徐闻笙那边打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一通,那头闹哄哄的,背景音里是和平的纸醉金迷。稍顷,才传出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喂……”
“你又喝多了?”裴纪也先问候了一声。
这些日子,徐闻笙到处见人、拉投资,酒没少喝,成果却不算很好。
徐家到底是事业重心转移到国外太久了,在国内已经不剩什么根基,想要人给徐家小少爷面子,还得徐徐图之。
这个过程中,酒是不能少喝的,没有办法,但裴纪也作为朋友,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毕竟,他真正的失去过健康,知道健康的宝贵。
“今天还好吧,我喝酒前还去便利店买了罐牛奶灌下去,至少胃不疼,就是有点撑。”徐闻笙听起来还是有理智的,没太醉,“你有事?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裴纪也“嗯”了一声:“我今天……有点事,不回去住了,你回去以后记得反锁门。”
“咦?”徐闻笙的声音突然扬了起来,“你终于想通了,打算跟你那个‘前夫’春风一度?”
“什么跟什么。”裴纪也下意识地反驳,说完又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在他这里?”
“还真在啊?我只是看你回国这么些天,除了跟我一起玩之外,也就跟他有过联系,随便猜猜。”
“……对不起啊,是我朋友太少了。”
“所以是不是春风一度?”
“别胡说。”
裴纪也说着翻了个身。
他不愿看远景,选了朝着竹林的房间,窗户外满是郁郁葱葱,他喜欢这种被无生命的东西包围的感觉,这让他感觉安全。
出神了片刻,感觉情绪回落到某种宁静的状态,裴纪也才认真道:“以后也别开这种玩笑了。”
“嗯?”他态度骤然转变,徐闻笙当然感觉得到,“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就是……”
和霍骁的事情,还是在他好了一点之后,为了给自己在国外交上的、唯一且最好的朋友说明情况,才寥寥提过几句。
徐闻笙并不知道太多的细节,裴纪也也没法将那些事宣之于口。他思索着要如何描述,才能让徐闻笙明白他的想法。
“我今天得知,他有很多‘情人’这件事,是我的误会。”
“嗯?”徐闻笙没听明白,“那不是好事吗?”
“可你觉得‘情人’本身,重要吗?”
徐闻笙一愣。
“我刚刚问了他一件很重要的,甚至是和我有关的事情,但是他回答我说,等……等处理完毕,他都查清楚了,会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裴纪也看着那片竹林,安静地说,“我有手有脚,大脑功能正常,是一个完整且成年的人类,实在不想被人放在这种……被保护者的位置上。”
徐闻笙是个导演。
他热爱生活,醉心创作,在阳光开朗的外表下,有一颗对生活敏感的心。
他明白了裴纪也的意思。
“从前也是这样,我问他那些人和他什么关系,他从来不说,现在却……告诉我,那都是我误会。”
为了挽回他,才愿意告诉他一点点真实的情况。
深层的原因,即便裴纪也追问,霍骁也不愿意说。
裴纪也:“既然什么都不说,会误会也不是我的错,以前深哥教我,凡事不要惩罚自己,何况——”
他话音顿住,徐闻笙正听得入神,便追问了一句:“何况什么?深哥怎么说的?”
裴纪也咬了咬唇,坐起来。
他寻思着,他跟徐闻笙都这么熟了,何况对方还是深哥的老朋友,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便忍着尴尬,一字一句地说:“深哥说我这么善良,一件事要是出问题,八成不是我的错。”
“……”
徐闻笙在电话那头笑到打跌。
裴纪也头皮发麻,有些恼怒:“你能不能别笑?”
“在下受过专业的训练,除非忍不住。”好半晌,徐闻笙终于笑完了,说了句正经话,“我觉得,深哥说得对,所以我支持你,以后我尽量不开你玩笑。”
“为什么是尽量?”
“因为我记性不好啊。”徐闻笙摇了摇头,“那既然不是因为这个,你今天为啥不回来?”
“……有别的事。”
“啧啧,那你可当心。”徐闻笙拖着长音,“成年人,孤男寡男,人又不直……”
“没事,我是在他这边,又不是跟他一间房。”裴纪也顿了顿,“进门的时候我把房间反锁了,而且,我吃的药会导致性冷淡,这你不是知道吗?”
徐闻笙:“。”
哦,忘了。
说到裴纪也的病和药,他就不敢往下再深聊了,怕这人触景伤情,犯个病就不好了。徐闻笙生硬地将话题拉回到取景和拉投资上,说了说今天的收获,才结束通话。
电话挂断前,裴纪也还劝他找个合适的制片人。
“小心身体。”裴纪也说。
徐闻笙就笑了:“那找来的制片人还不是要跟资方喝酒,总不能我的身体是身体,制片人的就不是了?好啦,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的。”
两人道别,裴纪也挂断电话,去简单地洗了个澡。
横竖也出不去,而且他不想见霍骁,便只躺在床上玩手机。霍骁中途来敲过一次门,送晚饭,之后就没再来过。裴纪也吃饱喝足,玩着手机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是清晨,半夜似乎下过一次雨,裴纪也醒来就闻到一股子润泽的青草气。
天气不太好。
这样的天很容易犯病,裴纪也这会儿倒是还好,但明显感觉到今日心绪不宁。
他平时吃的药里有一种是犯病后应急用的,担心自己今天情绪不稳,出房间前,他从药瓶里倒出两颗,用纸片包好,揣进了随身的裤兜里。
下到一楼,早餐已经有人备好。
疗养院的餐点简单,就是些白粥包子鸡蛋小菜,不过裴纪也不挑,他在国外的时候,除非自己做饭,否则没什么机会吃到地道的中餐,是以回国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花式往嘴里炫中式点心。
这种简单的早餐反而合了他的心意。
吃着吃着,霍骁也从楼上下来了。
裴纪也疑惑地抬了下眼。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一大早霍骁看着就精神不太好的样子,眼尾还带着些许血丝,整个人颓废得不行。
分明昨天晚上给他送饭的时候,看上去还人模狗样的,这会儿却像是半夜被人洗劫了家,一晚上没睡似的。
一路走来,霍骁半句话都没说,坐到桌前,端起碗就往嘴里倒粥。
裴纪也往他那里看了好几眼。
理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关心一下霍骁,即使出于礼貌都应该这么做,但他并不想给霍骁提供什么幻想的空间。
因此一直纠结,光看,却没出声。
霍骁一口气喝下去半碗粥,才好像刚刚顺过了气似的,拿起一颗水煮蛋开始剥。他剥蛋剥得像一场清心寡欲的修行,边剥边说了下楼以来的第一句话。
“早餐这么清淡,会不会不合你口味?”
裴纪也摇摇头,他不挑这个。
霍骁也没发表意见,只说:“这里其实有厨师,做营养餐的,虽说能做的菜式不算非常多,但你要是有特别想吃的,也可以点,要是他们能做,就让他们做新的。”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裴纪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他只是单纯问一句,毕竟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昨晚他虽说洗了澡,换洗的衣服却着实没有,也不想穿霍骁这边准备的,身上总觉得不太舒服。
可没想到,就这一句话,像是把霍骁点着了。他拿着手上的鸡蛋往桌上一拍,声音陡然拔高:“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语气态度,配合他微红的眼和颓唐的状态,倒是真有点吓人。
裴纪也没被吓到,他的视线落在霍骁手中那颗被砸烂了的水煮蛋上,思绪却飞远了。
“我不能听太大的噪音,”他说得异常冷静,“希望你不要这么大声。”
霍骁沉默地看着他,胸膛重重起伏着。
裴纪也捂住了胸口,表情没变:“我体弱,噪音会让我心慌。”
“……”
霍骁别开头,好半天,才像是冷静了下来,语气放柔:“抱歉,我昨天……没睡好。”
“那也和我无关。”裴纪也说。
他说得冰冷、无情,油盐不进的态度像一把尖刀刺中了霍骁。
无声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
裴纪也还是觉得不太好,他安静地从桌上拿起一个水煮蛋,慢慢地开始剥。
敲击蛋壳的声音成了这方空间里唯一声响。
随着蛋壳被剥落,裴纪也渐渐发现了这个行为的好处——它似乎的确能让人集中精神。
“当时以为你死……你不在了,后来就总是睡不好,醒来火气也比较旺,控制不好脾气。”好半天,霍骁才解释了一句。
“嗯。”
“你就不能——”霍骁忍无可忍,可话一出口,他又强行忍耐,该换了措辞,“你能不能……多和我说几个字,不要对我……这么冷淡。”
裴纪也仿佛走神了,安安静静地剥下三块蛋壳,才想起来要说话:“你当初对我,还不如这样。”
霍骁:“……”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裴纪也又问,“我们待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情绪不好,不如尽早各回各家。”
霍骁下意识地扬起了手。
他想扔他的餐盘,没砸出去之前,又意识到不妥,表情短暂地怔忡了一瞬,又把餐盘放了回去。他像是有些茫然,对着餐桌发了几秒钟的呆,才回过神来了,再开口时,语气极为疲倦。
“再……再等两个小时,等薛玉那边的信号,如果没什么事,我就送……我就让保镖送你回去。”
“好。”裴纪也只说了这一个字。
霍骁再找不到话了,他草草吃了几口早饭之后,终于从无边的梦魇里缓了过来。长期的失眠让他的精神出现了一点问题,难以控制脾气的程度并不如他刚才说得那么轻巧,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希望伤到裴纪也的。
等终于感觉到自己像往常那样冷静下来,他才重新开口:“要不要再去看看你妈?早晨她可能会醒。”
“嗯。”
“那我陪你去吧。”
霍骁起身,朝裴纪也走过去。
裴纪也还在剥鸡蛋,他已经剥到第三颗了,剥完的鸡蛋被他放在小瓷碗里,并没有吃。
霍骁有些看不懂:“不走吗?”
“走的。”
说是这么说,裴纪也还是剥完了这颗鸡蛋,才开始擦手。
他擦手擦得仔细,好像遵从着某种既定的规律,霍骁还记得,以前裴纪也在这方面并没有那么讲究。
他以为这是他错过的两年发生的事,于是欣赏了一会儿裴纪也的手——那确实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纤细修长,骨节不会过于分明,但也并不显得圆润,秀气得恰到好处。
然后,裴纪也就站了起来。
非常直接地踉跄了一下。
霍骁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要揽住他;而裴纪也则对他的靠近无比抗拒,下意识地后退,只听“咣”一声巨响,他倒在了椅子上,随后跟椅子一起砸向了地面。
为了扶他,霍骁也没能站稳,稳定身形的时候撞到了餐桌,引发了一连串“乒乒乓乓”的连锁反应。
餐厅顿时一片狼藉。
“纪也!你——你……你没事吧?”
裴纪也抬眼,带着些许涣散的眸子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他从那里面看到了焦急、关切……啊。
“我摔倒了。”他刚刚才意识到。
“你怎么了?”霍骁拧眉,看着他,还看着他的腿,“腿受过伤?为什么没站稳?”
裴纪也摇摇头:“没受过伤。”
霍骁:“那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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