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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爱你了(近代现代)——绿梨炖糖

时间:2024-04-24 09:06:54  作者:绿梨炖糖
  “缺少日照,缺钙,容易腿软。”裴纪也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我刚刚……解离了。”
  “?”
  霍骁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裴纪也亦没有解释的打算。
  他将霍骁推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的神思回归了,现在没有任何问题。
  他看着地上的狼藉:“你这儿有人收拾吗?”
  “有。”霍骁还没反应过来,仰头看他,带着狐疑,“你真的没事?”
  “嗯,没事。”裴纪也说,“去看我妈吧。”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餐厅,没有再看霍骁一眼。
  从小楼到诊疗区的路并不很长。
  裴纪也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自然也记得该怎么原路返回。霍骁就跟在他身后。
  一语成谶。
  他妈竟然真的醒着。
  两年不见,女人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疾病掏空了她的身体,叫她看起来像一张随时会被吹走的薄纸。
  女人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目光空洞,了无生趣。
  可裴纪也一走进去,她就像是春暖花开,陡然有了精神,绽开的笑容无比灿烂:“……阿泽!”
  “……”
  裴纪也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了一眼,果然,今天不是个好天,没有人会有好运。
  其实他本可以像从前那样扮演好裴泽的,可话到嘴边,他突然不愿意了。
  他自己也很不好,又能哄着谁呢?
  “我不是裴泽。”他轻轻地说,“妈,你看清楚,我是纪也。”
  裴泽温和、阳光,时时叫人如沐春风。
  而他裴纪也,则是阴沟里恣意生长的青苔,潮湿、阴暗,不甚起眼。
  可他只想做青苔。
 
 
第29章 
  “纪也?”
  裴母愣了一愣,表情茫然,裴纪也看得出来,她似乎不记得他。
  曾几何时也是期待过母爱的,但这么多年下来,失望得足够多了,裴纪也这会儿好像连波澜都没起。
  他就只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问候道:“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裴母双目发直,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你不是阿泽?不可能啊,你就是阿泽……你怎么会不是阿泽呢?纪也……纪也是……”
  医生曾说过,如果站着和裴母讲话,可能会因为身高带给她压力。
  裴纪也忽然想起了这茬,无奈地走到床前蹲下,尽可能放柔了语气:“你忘了吗?妈,你有两个儿子,裴泽,和裴纪也。”
  “我……”裴母想了很久,“那,那阿泽呢……”
  裴纪也舔了下唇,犹豫片刻,才说:“哥哥他……已经去世了。”
  裴母愣住了。
  “去世了,死了,不在了,”裴纪也语气温和,但没有遮掩任何真相,“你能明白吗?”
  其实从前,他并不是没有试图告诉过母亲这些。
  甚至最早,在他父亲还没出事,而母亲的状况也没那么严重的时候,他也试图过告诉母亲这些。
  但每一次的结果都不理想。
  今天也是,在裴纪也说完这句话之后,裴母像是突然醒了过来——她平静的表情变得狰狞,整个人紧绷、尖叫起来。
  裴纪也第一时间就起了身,仍然被她扔过来的苹果砸到了额角。
  “啪”的一声,苹果滚落在地,撞得四分五裂。门外的医护人员察觉到不妥,迅速冲了进来,两个按住病患,另外两个负责扎针和输液。
  过了一分钟,两分钟,又或者是半个世纪,在镇静剂的作用下,裴母安静了下来,重新睡了过去;裴纪也被主治医生从病房里“请”了出来。
  “小裴先生,”医生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话对患者的亲儿子说有些残忍,犹豫了一下才问,“患者仍然不能接受您的哥哥过世的消息,下次还是不要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这些了。”
  裴纪也沉默。
  他有很多话想说,其实,这么多年,当着他妈的面,他只能扮演一个他甚至没有见过面的“哥哥”,他压抑了太多话想说。
  可每次考虑到裴母的病情,他都生生把自己的心里话压了下去。
  现在他逐渐明白。
  压抑,不会让痛苦消失,只会让痛苦蔓延。
  或许从这个角度来说,痛苦,也是一种传染病吧。
  他突然笑了声:“医生,我等了她很多年了,如果她一直不好,我是要一直假扮我的哥哥来安慰她吗?”
  关于裴家的大致情况,霍骁跟这位主治医生沟通过——这也是为了治病——医生从医多年,还从未见过裴家这么让人匪夷所思的情况。
  当下也说不出什么强人所难的话,只能叹了口气。
  “现在我自己也很不好,我扮不动了。”裴纪也垂下眼,“既然她接受不了跟我说话,以后我会少来看她的。”
  “我妈就……拜托你了。”
  他说完,扭头就走。
  霍骁在走廊尽头明亮的地方等他,因为背光,整个轮廓被拉得漆黑而狭长。
  裴纪也脚步一顿,接着再不犹豫,朝前走去。他越过霍骁,走下楼梯,霍骁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你说的……薛玉那里,来消息了吗?”
  霍骁看他一眼:“还没。”
  “那我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如果能走了,劳烦你来叫我一声。”
  “……好。”
  裴纪也自顾自地转回那幢过夜用的生活小楼,准备上楼。
  霍骁突然叫了他一声:“纪也。”
  裴纪也回头。
  “你别……”霍骁想了想,“别太难过,她只是生病了。”
  裴纪也看了他好久,半晌才开口:“每个人都跟我这么说,她只是病了,要我体谅,要我忍耐……但我累了。这里的医生和设备都很好,她的心病一直好不起来……或许是她自己不想好起来呢?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还上她的治疗费用,其他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所以,你不用安慰我,我不难过。”
  说完这些,他进屋,关上了门。
  或许霍骁是好意,但那样说,只会让裴纪也觉得,他不了解他。
  嗯,也对。
  他们二人,从来都不了解彼此。
  因为进过诊疗区域,裴纪也脱掉了外衣外裤才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竟是睡了过去。
  他生病之后一直精力不济,极容易疲倦,虽说现在病情稳定,但身体一直没能养太回来。
  就这么睡着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本以为是霍骁,谁料打开门,却是一个有些眼熟的保镖。
  “夫人,霍总让我来送您回去。”
  “别叫我夫人,我姓裴。”裴纪也皱了皱眉,“他人呢?”
  “霍总……”保镖眼珠子打着转,像是为难,“这会儿有事。”
  他态度太怪,裴纪也不免警惕:“他怎么跟你说的?”
  “霍总抽不开身,让我送您回去,说是‘没事了’,另外,还让我尽可能满足夫……满足裴先生您的任何要求。”
  “……”
  裴纪也想了想,又到窗口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任何异常。
  这间疗养院的占地面积并不算非常大,毕竟要考虑隐蔽性,但也就是说,疗养院内发生任何事情,这边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
  裴纪也看不出破绽,只好将信将疑地从屋里走出来:“走吧。”
  保镖就在前面引路,到楼下,裴纪也看到小楼前停了一辆黑车。
  这车是霍家的,他从前还开过,认识车牌,于是便放下了一半的心,上了后座。
  保镖绕到驾驶席上车,系完安全带之后,还回头问了句:“夫……裴先生要喝水吗?车里有冰水和饮料。”
  裴纪也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您有什么别的需求尽管跟我说。”保镖说完这句才发动了车子。
  车一路驶出了疗养院,进入了七弯八拐的山道。那山道不仅狭窄、多弯、多岔,两旁的植被还繁盛茂密,别说路人,就连坐在车里的裴纪也都很快迷失了方向。
  他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在霍骁手下工作几年了?”
  “五六年了。”保镖很恭敬,“我叫周海,夫……咳,裴先生从前应该见过我的。”
  裴纪也回忆了一下:“我被关在松山别庄的时候?”
  保镖胀红了一张脸:“……”
  既然是霍骁手底下的老人,那应该是可信的,就是不知道霍骁干什么去了,居然自己没出现。
  裴纪也并不打算关心他,更不是想为难保镖,轻笑了一声,便闭上了嘴。
  一路无话。
  为了安全,他们在路上多绕了一会儿,等裴纪也回到住处,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
  他谢过保镖,自行上了楼,也没管保镖是不是在目送他。
  本以为这个时间徐闻笙应该出门进行新一轮的应酬了,没想到这位兄弟送了他一份“大礼”。裴纪也打开家门,先是被浓重的酒臭味熏了一下,随后就顺着那股味在厕所捡到了睡得人事不知的徐闻笙。
  “阿笙?闻笙??徐闻笙???”
  那一瞬间,裴纪也脑海中划过许多不妙的联想,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扑上去,用力拍打着徐闻笙的脸,甚至没在意他身上沾着的秽物。
  “……唔……嗯?纪、阿纪?”徐闻笙终于醒了过来。
  “你吓死我了。”裴纪也长舒一口气,这才走到边上洗手,“我刚还以为你——算了,人没事就好。我昨天不是叫你不要多喝吗?怎么吐得满地都是。”
  以往徐闻笙还没喝那么多。
  “这是真没辙,昨天后来来了个有实力的资方……”
  徐闻笙一醒,就再也无法忽视身上、地上那些被他吐出来的,脏臭得不行的秽物,再加上宿醉导致的肌肉酸痛,边爬起来边“哎哟哎哟”地叫。
  裴纪也无奈,他其实很累,但也受不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安心休息,只好认命地动手打扫,并且把徐闻笙赶去洗澡。
  忙完,见日头偏了西,又下单了几样菜蔬,进厨房做饭。
  直到晚饭时,两人才有时间对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
  “阿纪!”徐闻笙抱着饭碗满脸兴奋,“我找到投资人了!”
  两人回国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徐闻笙的新片寻找投资人,这事也有裴纪也的一份,但今天裴纪也心绪不宁,而且对徐闻笙宿醉这件事颇有怨言,答得就不是很认真:“你慢慢说。”
  徐闻笙没意识到他的走神,慢慢地把资方的情况说了说。
  原来他昨天二滩结束,一无所获,正准备回来,忽然有个局上认识的朋友说要给他介绍个“对他的本子很感兴趣的”朋友,于是他又只好去了三滩。
  可巧,那位是真想投资,徐闻笙心里高兴,加上给钱的资方性格比较爽快,两人推波换盏,一不小心就喝大了。
  “没事,我这不白喝,昨天连合同都签掉了,这下先期投资有了,咱们的项目可以启动了!”徐闻笙很高兴,“阿纪,这回你还给我当男主角不?”
  “我觉得我演不来那个,山上下来的那个男配更适合我。”
  这次回国,徐闻笙准备的是一个武侠电影的剧本,跟他的处女作画风截然不同。
  很多资方听到这个便没了兴趣,一来,刚刚有了点名气的新人导演转型脚步太大,显得不稳当;二来,近年来武侠片的市场并不算好。
  裴纪也倒是知道原因——徐闻笙从小在国外长大,对这种中式美学的故事很向往。
  这是他的根。
  其实裴纪也自己也有个故事想拍,他并不打算做导演,只打算慢慢攒出剧本以后让徐闻笙来导,但因为故事本身还有很多细节没想明白——俗称“卡文”了——便暂时搁置了。
  “山上下来的男配……”徐闻笙回忆了一下,“你说那个病恹恹的帅哥?”
  “嗯。”裴纪也还开了个玩笑,“我演那个,妆都不用化。”
  他本来就是病恹恹的。
  “不不不,你信我,男主你来演,绝对合适。那个男配只是表面上像你,男主才是跟你契合的。”讲到激动处,徐闻笙连饭碗都放下了,“阿纪,我早说过,我写本子根本就是照你写的啊!”
  裴纪也完全不明白。
  徐闻笙一直对外宣称,裴纪也就是他的“灵感缪斯”,可裴纪也横看竖看,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像里面的男主。
  那个男主从最穷最苦的地方爬出来,练功不叫苦,遇到挫折不叫累,永远大笑,永远高歌。
  像一株烧不断的草。
  哪里像他。
 
 
第30章 
  “不过,我还是要说,”裴纪也忽然想起这茬,拧着眉,叹了口气,“我回来的时候,你趴在坐便器上,脸上糊着秽物。要是你睡着的时候没坐住,滑倒了,秽物堵塞呼吸道,我昨晚又不在……”
  他顿了顿,不想再说后面晦气的话,只道,“以后真的别再喝那么多酒了……至少早点找个对象照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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