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稹哑然,他是想带娘子游山玩水,你跟他说悬崖,未必去跳崖?
一时有些头疼,西稹招手示意他下去,却见四时欲言又止,叹口气,“你说。”
“小少爷,悬崖峭壁上有瀑布,很壮观。”
闻言,西稹感兴趣起身,合上白扇,迫不及待赶往后山。
他儿时都没去过后山,西风也不让他们去,他都不知西家关哪处好玩,哪处怡人。
晚霞挂在天边,穿过一片山林,便是零零散散的枯枝,悬崖很陡,瀑布横跨一座山,流水声荡漾徘徊山间,消散不去。
深不见底,西稹猜测瀑布之下,便是湖水,从这儿跳下去,存活几率很大。
“四时,在这儿等着。”
丢下一句话,西稹纵身一跃,穿过瀑布落下,影子都见不着,被瀑布遮挡住身影。
水流声遮挡住软剑离身声音,以及软剑插入陡壁,摩擦滑落的声音。
崖壁水泽不断,淅淅沥沥洒在他身上,飞流瀑布从他身侧飞下,少数浸湿衣襟。
若不是内力深厚,他早被瀑布冲走,还能在这儿。
对!他、西稹,并非传言一般,是个废物,他与西阮天生奇骨,是练武好才子。
当年他深受剧毒,为了活命,他必须保持昏死状态,才能蔓延毒素不扩散大脑。
因此毒素破坏他经脉、穴位,若不是百药子是重生而来,他恐怕又一次见阎王了。
他骨头被碾碎多次,又从新长合,在骨头断碎情况下,百药子需要他突破自我,起身行走,每次稍一动,就昏死过去。
他都佩服自身,他居然能挺过来。
正常人无法察觉他内力,因为他本身经脉穴位,常人无法察觉,认为他是无法练就内力的废物。
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他承认他冲动了,跳崖习惯了,居然都不把崖当回事。
他跌入不深,上去是不难,难的是如何解释。
咬咬牙,下定决心坚持,踏上软剑,撑开白扇,灌入内力,一甩,白扇在悬臂徘徊飞下。
西稹伸手取出软剑,踏上白扇,借力在将软剑刺入悬臂,接住白扇,休息片刻,又来一次,周而复始。
哗哗流动湖面,深不见底,西稹一怔,收回他之前的话,就算是湖面,活命几率也不大。
幸好白扇不惧水,否则他还真不好办。
万丈悬崖,让他体力不支,又望着前端,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又后悔他的莽撞冲动。
歇息一阵,西稹才敢踩踏水面,轻功水上飞,一路飞跃水面。
感觉有些累了,又见前方水流更加急湍,西稹只觉不好,赶忙抽出腰间软剑,拼力穿插入崖壁,一手抓住。
原来又是瀑布,西稹见到悬崖壁上有一块平地,瞬间燃起希望,不计一切后果,也要飞上崖壁。
靠着一棵小树苗倒下,稍作休息。
呼吸有些促,正闭目养神,突然听闻脚步声,西稹猛地坐起身,躲到小树苗身后。
踉跄走来的是一位老人,年老色衰,衣衫褴褛的老头。
苍老的声音,嘶哑道,“我明明听见声音了。”
老人瘸腿,一瘸一拐而来,望着急湍的水流,惋惜叹气,喃喃道,“又被冲走了,怪我,怎么突然离开,去找什么吃的。”
西稹猜测老人被困了很多年,骨瘦嶙峋,皮子包着骨头,看上去还有些渗人。
也不打算躲藏,从不茂盛的小树苗出来,几声脚步声,老人大惊,“你还活着!”
老人双眼只剩白眼,双目失明,怪不得看不见他。
西稹眼神平淡,他能感觉老人素养,即使他看不见,衣裳破烂不堪,也不会光着。
“你是谁?”
二人同时问出,西稹没回答他,避开他的触碰。
老人虽然看不见,听力却异常敏感,就连他呼吸,都能被察觉,西稹不得不警惕,呼吸都轻微了。
老人察觉他的不安,主动解释,“我叫界之,是少林寺住持,但已是多年前了,也不知少林住持传给谁了。”
西稹不敢松懈,时刻保持警惕。
老人又道,“你是谁?能告诉我外面什么样了吗?好多年,没和人说过话了。”
西稹沉思一阵,有些冷漠道,“你叫界之?是少林是住持?那外边那个叫界之的住持,是你分身?”
“界之?不可能,小娃,你是不是看错了。”老人惊愕道。
一声小娃,西稹有些不爽,猜测老人是从身高,声音来断定他,“这些年,你又没去过外面,你质疑我?”
老人木讷,似乎消化不了西稹的话,白须眉拧成一团,有些呆滞,“你是说、少林寺住持还是界之。”
“我只说一次。”西稹冷声道。
老人苦笑,有些脱力,瘫坐在地,“我被推下来很多年,眼睛也毒瞎了,也是命大,居然还活着。”
西稹开合白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无比清醒,他很清楚眼前的人,才是真的少林寺主持:界之大师。
那么问题也随之而来,冒充界之大师的人,又是谁,这么多年,都没察觉可疑,让人一头雾水。
西稹半蹲,平视界之大师,“是谁推你下来的?你又是为何来西盟山庄。”
界之迟缓片刻,沙哑道,“我是被呛醒的,有意识时,已经在湖里了,拼命爬上来的。”
闻言,西稹默认,按照界之深厚内力,又敏锐,很容易察觉到前方瀑布,选择爬上这儿保命。
“记忆都有点模糊了,我记得是武林大会,又正好是西盟主生辰,我提前赶来祝贺,之后就在这儿了。”界之记忆有些模糊,努力回忆道。
西稹沉眸,有些肃然,“你意思是、是西盟主?”
“不是,西盟主为人,老衲是知晓的,我喝了桌上茶水,之后……哎。”界之无助,又无可奈何道。
西稹冷了下来,按照界之说辞,他是在他中毒之前身亡,那么当年追查出的凶手,很可能有假的。
名列江湖不久,动了武林盟主之位,下一届选拔时,为了减轻敌对,首当其冲解决西阮、西稹,合情合理,又不合情合理。
西稹抓住界之手腕,骨瘦嶙峋的手,却刚劲有力,语气平常,“界之大师,我没学过少林棍法,能交我两招吗?”
界之反扣他手,眉头紧皱,颇为诧异,“小娃,你没有内力?是怎么活下来的?”
挣脱界之束缚,西稹缓缓起身,悠闲转动白扇,漫不经心道,“我又没瞎。”
“……”界之一时语塞。
西稹为了试探他,故意运用内力,催动真气,赋予白扇之上,徐速开合。
响亮又果脆的声音,传入界之耳中,顿惊,猛的起身,“小娃、你有内力!我刚、”
突然瞪大双眼,没有黑珠的眼,格外狰狞恐怖,界之惊讶道,“小娃、你经脉……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西稹满意一笑,余光瞟一眼小树苗,白扇从枝叶一晃而过,带走不少绿叶,聚齐在空中,蠢蠢待发。
真气聚集,界之即可警惕,干枯的身体,不似真的干枯死亡一般,灵活程度非比一般。
几次都没伤中界之,西稹兴趣大起,语气有些自傲,“大师,若是生死之战,你赢不了。”
“小娃,你没说错,我体力不支了,速度也降了。”界之坦诚,大胆承认。
西稹合上白扇,望一眼不见顶的陡山,有些心力憔悴,“大师,太陡了,我带不动你。”
界之闻言,干笑两声,没责怪也没怨言,“小娃,你也没打算带我上去吧。”
“大师,你很聪明。”西稹不吝啬夸赞。
界之指着身后陡崖,“小娃,去折一根木棍,我好久没练少林棍法了。”
“多谢大师。”西稹没怀疑界之话语,反而非常坚定。
几步飞上陡崖,跳上大树,软剑砍断树枝,又抽回腰肩。
界之见人回来了,席地而坐,指着他腰上的软剑道,“小娃,我从未用过软剑,可否让我摸摸。”
“不可。”西稹片刻犹豫不曾有,果断拒绝。
界之失笑,没强求,“小娃,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西稹没回答他,抽出腰肩软剑,“你可以听。”
软剑刺穿树干,锋利坚韧,没用多久,木棍便削好了,西稹左右打量,还算满意,放回软剑。
“好了。”
第八章
界之接过木棍,不禁感叹,“小娃,你软剑是名器,可惜、我看不见。”
“大师,我查明真相后,自会救你上去。”西稹义正言辞道。
“好!”界之满意大喊,站起身子来,举着木棍,仿佛回到意气风发之时,很难与枯瘦老头相结合,“小娃,看好了。”
少林棍法,齐眉、镇山、盘龙、六合等多种棍法,界之所习的少林棍法,与之不同,棍法多变,复杂难以琢磨,又出人意外,应该是界之自创棍法。
西稹全神贯注,被深深吸引,激动道,“大师,这是您自创棍法?”
“小娃,果然很聪明。”界之有些喜爱道,丢给他木棍,“试试手。”
“多谢大师。”
夜幕降临,四周漆黑,西稹顺式闭上双眼,心无杂念,专注棍法。
“小娃、你天赋很高,你多大?”界之有些难以置信,一位小娃天赋能如此之高。
西稹收回木棍,浅笑,“大师,我快及冠了。”
界之缓缓点头,还是有很意外,“天赋确实很高,二十,能达到这成就,非常人所为。”
西稹闻言,沉眸眼中闪过冷意,他哪是常人,他宁可不要这身体,宁愿平凡。
他十八岁,每天徘徊生与死之间,整整十年,又提心吊胆五年,未来他也逃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界之有些饿了,去不远处山洞摸出野果,“小娃、饿了吧,吃点。”
西稹婉拒,望着所谓的山洞,不过是界之凭借内力,击碎的洞口,不深,刚好遮挡风雨。
他若不是内力深后,恐怕早亡了。
金灿的阳光,从参天大树透映而来,洒在挥舞的木棍上。
汗如雨下,西稹大汗淋漓,睫毛被汗水压倒多次,一直追随木棍而动。
界之闭目养神,淡淡道,“小娃,棍随你动。”
“明白!”
汗水浸湿衣裳,西稹随手一甩,木棍飞出去,正好被界之接住,“大师,你无聊就练棍吧,我得走了。”
“小娃,希望你早日找寻真相。”界之不舍大喊,期许西稹有朝一日,能带他上去。
“放心吧,大师。”
西稹有些烦躁抹汗水,汗水压得眼皮都睁不开,还未见到山顶,这让他更烦躁了。
耳锐的他,听闻呼喊声,距离很远,他急忙跑过去。
隐约中,他听见西阮的呼喊,很明显的哭腔,他又懊恼自己的冲动,也不顾暴露真实轻功,飞奔西阮,“哥——哥——我在这儿。”
西阮晃神,发疯似的向着西稹冲过去。
西稹嘴边的哥还未出口,就被西阮怒气镇住,颤颤低下头,颤栗道,“哥、”
“跟我来。”西阮语气不好。
西稹能明显感知他很生气,不是一般的生气,也是十八年来,第一次生气。
第一次生气的,何止西阮,西风差点失控了。
“爹、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西稹挣脱开邓秋瑶束缚,拦在西风面前,西阮跪在祠堂,后背都被抽出血条,在抽下去,半条命没了。
西阮咬牙呵斥,“稹儿,让开,是我没看好你,我该罚!”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
“放开!”西阮大吼,不似开玩笑,坚定下定决心,非得抽走半条命才敢罢休。
西稹呆愣,木讷走开,看着西阮参血后背,心中苦涩,懊恼、自责,又愧疚。
噗通跪地,扯着邓秋瑶衣摆,哀求道,“娘、娘,你求求爹,求求爹,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邓秋瑶俯身抱着他,在他耳边哭泣道,“稹儿、你爹、也要受家法呢。”
!
“不要、不要,爹、爹!”
他错了、真的错了。
西稹吐血昏倒,吓坏一家人,赶忙抱回房间。
幸好毒美人在,她是沈留春的夫人,医术高超,被称毒美人。
绮容把脉,未察觉脉搏,一把握住手腕,才隐约察觉跳动,虚弱,摇头叹气,“西盟主,恕在下无能,小少爷经脉不同常人,恐怕穴位多变,贸然试针,恐怕会害了小少爷,还是安静些,等他自己醒。”
西风道谢,让下人送毒美人离开,靠近床边,抱住哭成泪人的邓秋瑶,他心中的痛,只有他能懂。
栖梧居旁的契栖居,穆青慌忙关上门,跑入一旁厢房,“枍榆、好像挺严重的,毒美人都没办法。”
江枍榆有些紧张,“当真?”
“我亲耳听见毒美人跟旁人说的。”
江枍榆有些郁闷,又有些担忧,“他若是死了,我会陪葬吗?”
“枍榆,陪葬是王室,哪有江湖陪葬一说?”穆青语气肯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江湖人变态居多,万一呢?说是我冲撞了小少爷?才导致小少爷受伤身亡?”江枍榆颇为烦闷道。
穆青有些恍惚,木讷道,“应该不会吧?盟主大人、不会如此不讲理吧?”
“你觉得他们是好人?”江枍榆反问,语气颇为不屑,“江湖有好人?”
穆青哑然,默默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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