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戏的时候为了上镜好看,一般是不能吃太重油重盐的东西,免得第二天睡醒水肿,这一桌饭菜, 一看就知道是裘桓特意吩咐了, 准备的都很清淡。
孟临殊知道自己有不好好吃饭的毛病,也知道裘桓为了他这个毛病费了不少心思, 只要他吃着好的东西,裘桓就恨不得把厨师给挖回来,只为了让他能多吃几口……
孟临殊拿着勺子发起了呆,回过神来突然没了胃口,只潦草地又吃了两筷子菜,就将食盒几乎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
后面孟临殊才知道,除了他的那份外,裘桓把整个剧组的盒饭都给包下来了。
裘桓做这样的事不计成本,为了省事,直接在徐方源的酒店定的。
徐方源是什么样的人,本来只是个地方上的小商人,就是因为巴结上了陈崆,现在也算是牌桌上的人物了,对着裘桓,当然只有更殷勤的份。
之前裘桓让他处理孟佑出国的事情,徐方源就很上心,现在知道是给孟临殊他们剧组送饭,更是连自己的正事都顾不上了,出差回来立刻自己亲自带人来剧组发盒饭。
看到孟临殊,徐方源连忙迎过去:“孟少,您来了。”
孟临殊不习惯别人这么称呼自己:“你是?”
“我是徐方源,裘总的朋友,您叫我老徐就行。”徐方源热情道,“裘总在我们酒店定的餐,我就亲自给您送来了。”
对着裘桓的朋友,孟临殊从来没有想要亲近的意思,只礼貌地笑了笑。
徐方源虽然很有眼力见,看出孟临殊不太想搭理自己,可他难得有个机会能贴上裘家人——
就算是个假的,可裘桓明显格外看重孟临殊,要真能讨了他的好,比直接讨好裘桓还要管用。
徐方源自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学,从来不把自己的脸面当一回事,照旧围着孟临殊嘘寒问暖,又拿了自己特意泡好的茶来,请孟临殊品鉴一二。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孟临殊这样吃软不吃硬的,对着别人的殷勤,总是不太忍心让别人难堪,因此虽然话不多,但徐方源也看出他的态度没开始那么冷了。
徐方源心下一喜,又和孟临殊笑着说:“裘总说您喜欢吃海鲜,我这几天特意吩咐了,送的好海鲜都先给您留着。”
孟临殊只说:“要你费心了。”
“不敢不敢。”徐方源故意套近乎,“陈少之前还夸过我们酒店东西齐全,改日等裘总回来了,我整一桌大的,咱们一起聚一聚。”
孟临殊本来低头喝茶,闻言忽然看了徐方源一眼:“陈少……陈崆?你和他很熟?”
徐方源说:“是,陈少也在我们酒店有股份。”
孟临殊又问:“裘桓是出国了?”
徐方源说:“裘总应该是去北边了。您也知道,北边最近不太平,也只有裘总这样的人物,现在还敢过去了。”
孟临殊笑了笑:“你消息倒是很灵通。”
为了方便,吃饭的时候孟临殊也没卸妆,穿着一袭月牙颜色的长衫,为了贴合他“姨太太”的角色,长衫是特意改良过的,不像是一般男装一样宽大,反倒和女装一样做了收腰。
袖口也做大了,层层叠叠的衬了花边,一般人穿了,肯定显得女气,可孟临殊人漂亮,气质却冷清,现在端着茶杯,修长俊秀的手指像是白玉,掩在层叠的花团锦簇下,反倒越发衬出了欺霜傲雪的风骨。
徐方源说着说着眼神就飘了过去,不敢看孟临殊的脸,只敢看他的手,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叹,怪不得裘总把这位看的像是眼珠子似的,吃什么不吃什么嘱咐得仔仔细细,这么个雪捏出来似的小美人,本来就怎么疼爱都不为过,也不知道等裘总玩腻了,自己能不能也尝一尝。
徐方源咳了一声:“这茶您要是喝着好,我下次来给您带点。”
孟临殊客气道:“那样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徐方源连忙殷勤道:“这怎么会麻烦呢?这样吧,咱们加个微信,您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都告诉我,别的我不敢打包票,这个吃上面,您喜欢什么,我都能给您弄来。”
这其实才是徐方源来的主要目的,关系都是处出来的,能跟孟临殊加个微信,大家不就算是朋友了?
徐方源已经掏出了手机,预备着让孟临殊扫他微信,只是孟临殊还没扫上,旁边忽然有人惊奇道:“徐总,您怎么在这儿?”
随着声音就走过来个人,徐方源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只觉得有点眼熟:“你是……”
谢亦琛连忙说:“徐总,我是谢亦琛啊,前两天酒会上,我还有幸敬了您一杯酒。”
争着想敬他酒的小明星多了去了,哪能每个都记住?徐方源敷衍道:“是你啊,怎么,你也在这个剧组?”
谢亦琛之前为了表忠心,放话说只拍曲驳的电影,拒绝了不少小导演的邀约,现在心态变了,却也没什么人找他拍戏了,他不甘心就这么当万年男二,到处钻营,想着能不能抱个大腿。
徐方源就是他认定的大腿之一,哪怕孟临殊就在一边,谢亦琛还是立刻就过来了:“徐总,听说今天的盒饭都是您亲自送来的,您真是辛苦了,我代表剧组谢谢您。”
他谁啊,就在这儿代表剧组了?
徐方源在心里呵呵两声,没搭理谢亦琛,继续双手捧着手机,把加好友的二维码递到孟临殊面前:“您再扫扫试试,看能扫上吗?”
孟临殊倒是和谢亦琛打了个招呼:“谢哥。”
谢亦琛对所有人都笑口常开,唯独对着孟临殊的时候有点笑不出来,尤其是看到徐方源对着孟临殊点头哈腰,自己却只能对着徐方源点头哈腰。
明明知道该对孟临殊热情点,可谢亦琛说出的话,就有点酸溜溜的:“不敢当。没想到小孟和徐总也认识。”
孟临殊只笑笑,没多说什么,和徐方源加了微信之后,就去拍戏了。
徐方源加上孟临殊,第一时间去翻他的朋友圈,孟临殊不怎么发朋友圈,最新一条还是去年过年时候拍的烟花,徐方源一眼就看到下面裘桓的点赞,不光点了赞,还评论了:“喜欢我给你放。”
徐方源后知后觉想起来,去年裘桓好像是把最大那个烟花厂给买了,又在郊外包了一座山,连着放了三天的烟花,那阵仗,半个市都被映得亮如白昼,跟下了三天流星雨一样,徐方源站在自家阳台上都能看到。
当时陈崆还说裘桓是钱多烧的,放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美国打过来了。
现在徐方源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都是为了孟临殊放的。
这才是真祖宗啊。
徐方源真想给孟临殊竖个大拇指,能把裘总的心抓得这么牢,这个孟临殊,实在了不起。
余光看到旁边谢亦琛还在等着,徐方源没耐心和他寒暄,随口说:“那就这么着,我先走了。”
谢亦琛被晾了半天,就算再想抱大腿也知道,徐方源没把他看在眼里,他到底还是有点骨气,没追上去,只垂着眼睛慢慢往场地里走。
里面孟临殊刚拍完一条,正站在那里等着化妆师补妆,曲驳坐在摄影机后面查看刚刚拍的片段。
虽然脸上没什么大表情,可谢亦琛跟了他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来,他对刚刚孟临殊拍的那一条,满意得不得了。
因为曲驳上次的话,谢亦琛心里也是压着一股气。
他之前素人的时候能被曲驳一眼看中,演技还是有的,只是这几年心思没放在这上面,现在认真起来,和孟临殊演对手戏的时候也能说是旗鼓相当——
可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他比孟临殊早出道近十年,作为戏红人不红的所谓实力派,靠的就是演技在圈子里混,现在连演技都不能压过孟临殊……
这样一个人,长得好,家世好,演技好,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要来抢别人的。
摄影机后,曲驳忽然转头,看到谢亦琛站在那里,喊他说:“亦琛,你过来,刚刚看了小孟的表演,我感觉之前你有个镜头那么拍不太合适,咱们重新再来一条。”
心狠狠地坠下去,谢亦琛脸上却还是挤出笑容:“曲导,我这就来。”
第24章
那几天剧组里面格外和谐, 连曲驳都和副导演说:“这人还是要督促啊,你瞧亦琛,之前觉得自己演技好, 在组里没有对手, 就不把演戏当回事,现在有小孟在旁边对比着,他胜负心上来了, 也就演得好了。”
还没等副导演附和, 曲驳却又说:“小孟也辛苦了, 带着亦琛演,还得顾忌着不能压他的戏, 得额外收着, 要不然真放开了, 拿出拍单人戏份时候的劲头,那肯定效果更好。”
得,这还是嫌谢亦琛演技不行,拖了孟临殊后腿。
哪怕谢亦琛给了不少好处,可郑副导演也没敢替他说什么好话了, 打个哈哈说:“今天是重头戏,我去看看道具组那边准备好没有。”
今天要拍的是一场大戏,大帅做寿,请了满堂的宾客,喝多了,闹着让十二姨太上台给大家唱一段。
这一场戏里面, 几乎全部的主要演员都在, 群演也有一二百人,按照剧本, 还得有一副宫里出来的首饰。
曲驳是个精益求精的性格,本来想去借一副点翠头面,可符合他要求的要么在私人手里被小心翼翼地藏着,要么在博物馆里面,最后没办法,只好让道具组的想办法。
现在没有点翠的了,都是拿鹦鹉羽毛点的,道具组的为了看上去有那个派头,费了大功夫,做坏了好几套,才总算是做出来一套能让曲驳点头的。
道具组的把东西捧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叮嘱:“就这么一套,一点备用的都没有,千万别弄坏了。”
副导演也如临大敌,碰都不敢碰:“你干脆直接端着过去吧。”
道具组组长骂他:“老鼠大的胆子!”
又运着气,小心翼翼地端到了谢亦琛面前。
谢亦琛看到那一盘子首饰也笑了:“一看就是好东西,倒是辛苦你们了。”
道具组组长客套说:“不辛苦,命苦。这些端起来沉,你和小孟交接的时候,记得拿稳了再放手。
谢亦琛应了一声,接过来掂了掂:“是沉,放心吧,在我手里,保证不会出错。”
道具组组长觉得他说的有点不对劲,什么叫在他手里保证不会出错,可想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了,一步三回头地回去,副导演问他:“干嘛呢,做贼一样。”
道具组组长嘀咕一句:“我看今天的戏,拍起来没那么容易。”
这样人多的群戏,拍起来麻烦就麻烦在统筹规划上,副导演拿着大喇叭,指挥着群演们在位置上坐好。
另一边,曲驳也招呼谢亦琛和孟临殊说:“小孟上台唱戏的部分待会儿单独拍,你们俩先把对手戏试拍一下,看看机位都合不合适。”
谢亦琛今天的戏倒是不难,只需要亲手端着一盘头面给孟临殊送过去就行,不比孟临殊,为了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戏份,提前了大半年就拜了京剧大师梅濮声老先生学习,实打实地吃了一番苦头。
闻言两人都应了声是,曲驳坐在监控器后头,看着两人开始排练。
这一出戏,讲的是孟临殊演的十二姨太忍耻唱完了戏,大帅心情好,赏了他一套首饰,为了表示宠爱,特意让自己的儿子送了过来。
大少厌恶父亲这样沉溺美色,怒气冲冲前来,却看到了台上风华绝代的十二姨太,在这大喜的日子自己坐在角落里,正对着满地的雪光默默落泪。
美人垂泪,重雪清晖,一眼便已倾心。
剧里,两人关系的转折就在这里,从针锋相对到生出怜悯,情绪递进要清晰,却又不能演得太过火。
因为是彩排,倒不需要真的从头到尾都演出来,谢亦琛端着东西从门外走进来,在镜头前面绕了一圈,这些走位也都是有讲究的,要知道摄影机都在哪,才能知道怎么展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
谢亦琛也是老手了,跟了曲驳这么多年,最知道他的拍摄习惯,所以走位时,镜头里展示出来的,全是他最好看的左半张脸。
副导演总算抓住机会,小声夸奖:“亦琛这是下功夫了。”
曲驳却只是笑笑,谢亦琛年轻时候不这样,他那时不知道什么上镜角度,所以拍得自然,现在有了顾虑,反倒束手束脚,给人的感觉是他在演,而不是他就是这个角色。
也……不能说不行吧,曲驳想,这几年的不用心是显而易见的,时间久了,表演就成了公式化的,再没有曾经的灵气。
好演员是天生的,可后天不努力,那点灵光一闪,也就都磨灭了。
曲驳有些可惜,抬眼忽然顿住,镜头推进,照到了孟临殊,没有正式开拍,他行头没有全穿上,只穿了内里的亵衣,静静坐在那里,望着外面的天井发呆。
等以后拍好做上特效,这里应该是大雪如絮,沸沸扬扬地落下来,现在只有一束清淡的日光,却也映得他眼底格外明亮,如同含着一汪清水,澄澈干净至极,令人下意识就去想象,若是真的大雪纷飞,落于他的眉眼之间,该是怎样一种美丽的姿态。
现场原本略显嘈杂的声音远去了,孟临殊只是坐在那里,便已经抵过了万千的声色。
曲驳忽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却也理解了之前的那些导演。
他以前觉得,那些导演浪费了孟临殊的演技,只会把他当做花瓶使用。
可现在才知道,不是那些人只拍孟临殊美的一面,而是孟临殊的美,就是这样的客观具体,让人一点招架的力气都没有。
谢亦琛这个时候已经走了过去,背影将孟临殊的脸挡了半边,曲驳下意识皱了皱眉,想要让谢亦琛换个角度进来,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太不专业,因为这个改动,根本不是出于对拍摄的考虑,只是因为他不忍心孟临殊的脸消失在镜头上面。
导演虽然是片场的皇帝,可也不能真冲冠一怒为红颜,曲驳在心里反思了一下,看到谢亦琛已经将托盘递给了孟临殊。
因为是背对着镜头,看不太清两个人的动作,只能看到孟临殊抬起手来,接住了托盘,下一刻,托盘却坠了下去,满盘的珠翠玉饰,一时零落满地。
副导演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哐当”一声站起身来,把身后的椅子都给带倒了:“怎么掉了!”
19/71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