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觉得我挺有做饭的天赋,要不是老爷子不答应,说不定我还能去当个大厨。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肯定能给你做出来。”
他是想逗孟临殊笑,孟临殊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真的开了口:“我想吃苹果。”
裘桓愣了一下:“苹果?”
每天送来这儿的东西很多,光各色水果就得有几箱,只是因为孟临殊不吃,裘桓也没什么心情,所以每天送来多少,又原样送走多少。难得孟临殊提了有什么想吃的,裘桓立刻找人送了一箱苹果来。
这苹果也是下面专门包的果园种的,里面各种蔬果全是特供,根本不会在市场上流通,从裘桓发话到送过来,一共也不到一个小时。
箱子一打开,苹果特有的清新香气就飘了出来,一个个整整齐齐排在里面,一看就红润脆甜,水灵灵的惹人喜欢。
裘桓挑了几个拿出来洗了,又拿了刀削皮,他削苹果的时候孟临殊就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凝视着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孟临殊就这么看着他,裘桓心里就说不出的开心。
等削完了,裘桓又精心地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漂亮的玻璃碟子里推到了孟临殊面前:“尝尝甜吗?”
孟临殊说是想吃,可却碰也没碰,只是忽然问裘桓:“刚刚是爸爸打的电话?”
裘桓刚刚接电话就在厨房,没想着避着孟临殊,被他听到了也不奇怪:“老爷子怕我欺负你,特意打电话过来骂我。要不怎么说你讨人喜欢呢,不是亲儿子,待遇可比我这个亲的还好。”
孟临殊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些复杂,半天才说:“裘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事被爸爸知道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裘桓其实看出来了,孟临殊是个挺向往家庭的人。
别看现在孟临殊对他冷冷淡淡的,可一开始的时候,孟临殊的态度比现在还要差。
裘桓有时候都觉得奇怪,孟临殊看着清瘦漂亮,像是个玉石雕的娇娇弱弱的小美人,可怎么就那么倔强固执。
明明只要稍稍服个软,说两句好听的,就算让裘桓去死,说不定裘桓考虑都不带考虑的,自己就把刀递到孟临殊手里了。
后来孟临殊装作裘家人,被裘老爷子认了回去,裘桓还挺为裘老爷子担心的,毕竟裘老爷子身体不好,万一被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没想到,孟临殊在裘老爷子面前却特别乖。
裘桓能看出来,那种乖不是演出来的,就是孟临殊发自内心的,如果孟临殊的亲生父母真的在他面前,他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态度了。
所以裘桓就特意总是带着孟临殊回去,观察了一下,发现这还真的挺可行的。
孟临殊被裘老爷子当做亲儿子宠着,两个人父慈子孝的,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没那么冷若冰霜了,虽然还是冷,可起码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了。
现在孟临殊这么问,裘桓倒是很干脆:“咱们不让老爷子知道不就行了。改天咱们抽空去国外领个证,顺便办个婚礼,到时候不请那些乱七八糟的外人,只请最亲近的朋友过来。”
想想又叹气:“可惜了,我一直想办得隆重点,起码得举行两场,一场西式的,一场中式的。咱俩一起往老爷子面前一跪,给老爷子磕完头再夫妻对拜,爹妈老天爷都见证了,谁也别想把咱们分开。”
他说得兴致勃勃,忽然看到孟临殊的唇边,居然带上了一点笑。
那一抹笑意噙在孟临殊的嘴角,明明应该是开心的表现,可裘桓却只觉得孟临殊的表情特别朦胧模糊,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裘桓在外面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小心地伺候着他,天天琢磨他的喜恶,只为了从他手里讨到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处。可他这辈子唯一想读懂猜透的,却永远只有一个孟临殊。
裘桓下意识没再往下说,听到孟临殊问他:“你想和我结婚?”
不知道怎么的,裘桓鼻子突然一酸,明明孟临殊没说什么,可他就是眼眶微微发烫,想要笑着回答孟临殊的话,却没笑出来,咧着的嘴角耷拉下去。
半天,才低低地说:“我当然想和你结婚,想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你难道以为我天天都是和你闹着玩的吗?”
他这样子其实挺狼狈的,大概是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示弱过,所以还显得特别不自在。
孟临殊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裘桓抹了一把脸,想要说点什么,可嗓子里像是堵了东西,哽在那里。
他张开嘴又闭上,半天,才像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相信。说出来我自己也不信,居然能这么喜欢你。要是你没遇到我,现在应该日子会过得更好吧?”
孟临殊说:“不要总是惹爸爸生气。这话我说可能不合适,毕竟我也欺骗了他。但裘桓……”
他停顿一下,慢慢地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们能换种方式遇到。”
第35章
孟临殊说完, 就站起了身,往楼上的房间走去。留裘桓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以为孟临殊会说, 如果可以选择, 希望他们两个不要遇到,可孟临殊说的却是,换种方式遇到……
桌上的苹果放得久了, 微微泛黄氧化, 裘桓有些烦躁地将果盘掀在地上。
玻璃的碟子碎了一地, 连带着已经没那么好看的苹果也滚了满地。
裘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发火, 如果硬要深究, 大概是因为孟临殊最后说的那句话, 戳中了裘桓长久以来的心事。
其实裘桓不是没有后悔过,最初和孟临殊认识的时候,自己就那么强行把孟临殊弄到了手。如果他再有耐心一点,愿意多等等,用更加柔软婉转的手段来追求孟临殊, 或许他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但裘桓也知道,就算重来一万次,他还是会选择在看到孟临殊的第一时间,就决定自己一定要得到这个人。
这决定不来源于理智,而更近似一种本能,就像是饿了太久的人看到食物, 只有立刻吞入腹中, 才能保证食物永远属于自己。
裘桓看着一地狼藉,许久, 还是起身将碎片收拾干净,免得一会儿孟临殊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在上面弄伤了脚。
收拾完了地上,裘桓又从送来的箱子里翻了芒果和杨桃出来,打算重新给孟临殊做个果盘,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刚刚随手放在桌上的小刀。
裘桓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激灵,冷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就冲到了楼上。
孟临殊的房间关着门,隐约能听得到浴室里水流的声音,裘桓整个人都在发抖,去开门的时候拧了两次才把门打开。
浴室的门也关着,裘桓本来做好了要踹门的准备,没想到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水龙头开着,热水哗啦啦地往下流,不知道开了多久,地上淌的全是水,从浴缸里一路漫到了门口。
雪白的水汽蒸腾,弥漫得整间浴室里面都烟雾缭绕,热气迎面扑了过来。
裘桓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视线都是黑的,像是一台坏了的电视,飞舞的全是凌乱的雪花,他甚至虚弱到需要扶着门缓了一会儿,眼前的黑雾才散去,能够看到浴室里,孟临殊就站在浴缸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满溢的水波。
听到声音,孟临殊回过头来,静静地看了一眼裘桓。
水汽太深,他整个人都是潮湿的,漂亮冷清的眉目在雾气中,呈现一种深邃而平静的姿态。
裘桓梦游似的淌着水走了进去,到了离孟临殊还有几步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跪在了孟临殊面前。
刚刚孟临殊和他说的那些话,实在太像是遗言了,尤其是在孟临殊长久的沉默之后,这样毫无征兆地开口,裘桓只能想到,他是再也忍耐不下去,被自己逼着,选择用死来和自己彻底了断。
孟临殊的手就垂在他的面前,衬衣的袖子有些长了,遮过手背,只露出修长洁白的指尖,悬在那里,像是一把冰凉光洁的玉石。
裘桓颤抖着抓住他的手,将衣袖撩开,直到看到白皙的手腕上完好无损,这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裘桓。”
孟临殊忽然喊他,裘桓抬起头去,就见到孟临殊正微微垂下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头顶的灯光明明是温暖的颜色,可是照耀在雪白的瓷砖上,只反射出了很冷的光线,孟临殊的脸在一片雾气里,也是冷而遥远的,就像是明明裘桓已经抓住了他,可是他随时会消失不见。
太过剧烈汹涌的恐惧,让裘桓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根本说不出话来,孟临殊却似乎看懂了他眼底的意思,将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张开,露出了掌心里握着的那把水果刀。
刀子很小,但是极为锋利,刀刃雪亮,在孟临殊的掌心里,像是什么诡谲的装饰品。
裘桓下意识伸手想要抢过来,孟临殊却轻轻将手抬起,避开了他:“放心,我不会自杀。我其实有想过,或许死了,就可以从你身边逃开了。
“可我拿了刀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又在想,如果我为你死了,以后所有人提起我,说的都是‘那个为情所困的孟临殊’,我不想有这样的身后名,不想连死后,都要和你纠缠不清。”
他说着,随手将刀抛进了浴缸里,小刀“咚”地一声坠入水面,溅起涟漪,却又慢慢地浮了起来,被推着飘向了远处。
从裘桓的角度,能够看到他的面孔雪白,瞳仁乌黑明亮,五官无可挑剔,一点瑕疵都找不出来,唯有颧骨上烧着一团不正常的潮红,神情却是格外的清醒。
“裘桓,就算你把我逼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我还是不想认输。”
裘桓跪在那里,抬头怔怔仰望着他,他头顶身后,灯光明亮如瀑,沿着他漆黑的发同雪白的面颊落下,竟令裘桓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却忽然晃了晃,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
裘桓连忙伸出手去,将他抱在怀中,触手被吓了一跳,孟临殊浑身温度极高,连带呼吸都炽热而艰难,明显是在发高烧。
已经顾不上去想,孟临殊维持这种高烧状态多久,裘桓一把将孟临殊打横抱起,冲出了浴室。
-
陈崆赶到医院的时候,裘桓的手下已经把整层医院都给封了起来,裘桓站在走廊里面,很神经质地走来走去。
要陈崆说,有点像是动物园里刻板了的狼或者老虎,看着狠,但是因为情绪绷得太紧,格外显得狼狈不安。
看这架势,陈崆还以为孟临殊怎么了,话都没来得及和裘桓说,就冲进了病房。
漂亮的小护士正在给孟临殊扎针,看他进来被吓了一跳:“陈主任。”
陈崆没心情理她,翻着病例看了看,这才松了一口气,出门看到裘桓就坐在门口的塑料排椅上,手肘搭在膝盖上,整个人肩膀都垮了下去,头埋在那里,看着特别的颓唐。
陈崆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听他声音都在发颤,就把情况预估得特别严重,连孟临殊其实已经被裘桓给气死了,裘桓把人藏起来藏到现在,实在是藏不下去这才送来医院这种离谱的事都想出来了。
没想到孟临殊就是发高烧了,虽然烧得挺厉害,可起码生命没有什么危险。
但陈崆还是忍不住问裘桓:“怎么弄成这样?”
他可看了,孟临殊有严重的营养问题,一看就是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再联想到裘桓那如丧考妣失魂落魄的样子,其实也不难猜出来,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裘桓沉默半天,才说:“他想自杀。”
陈崆抽了一口冷气,还好裘桓又说:“但他自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陈崆差点被他吓死,仔细问了之后,叹了口气:“他这个明显是被你逼出心病来了。我说裘二,这次是他自己想明白了,不值得为了你这么个人赔上命,可再这么下去,下次他万一没想通,真趁你不注意给自己一刀,你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裘桓其实也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会这么害怕,只要一想到他在楼下毫无知觉的时候,孟临殊一个人拿着刀站在那里,思考要不要往手腕上来那么一刀,他就觉得浑身都是冰凉的。
而且他往深处想了想,如果不是孟临殊是这么有骨气这么清高的一个人,不想死了之后都和他纠缠不清,换个稍微软弱一点的,现在大概已经血流成河了。
裘桓一时庆幸,一时却又痛苦,因为明白孟临殊骨头到底多硬,也就知道,他们两个想要按照裘桓预想的那样,长长久久走下去究竟有多难。
无论之前想过多少他们之间的结局,都没有孟临殊这次差点死在他眼前,让裘桓受的刺激更大。
他坐在那里,明明知道孟临殊现在睡着了,不会知道他在,可他也不敢进去再打扰孟临殊。
刚好小护士端着药盘出来,门开了一道缝,裘桓的视线立刻就滑了过去,透过那么窄窄的一条缝隙,几乎贪婪地凝视着病床上的孟临殊。
他这样子,就像是被主人赶出家门的大狗,无处可去,只能绕着门口打转。
陈崆知道他可恨,可看他这样子,也觉得他可怜,忍不住就感叹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裘桓却站起身来,哪怕再恋恋不舍,却也将门给关上了,免得吹了冷风进去,孟临殊着凉。
闻言,裘桓的眉头重重地皱了起来,走廊里的白炽灯照得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甚至有些发青,虽然他站的笔直,可陈崆总觉得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的。
陈崆还以为他会发火,但过了一会儿,他的眉毛松开了,像是要笑,可表情更像是要哭:“你说如果当初,我正儿八经地好好追他,他会喜欢我吗?”
哪怕陈崆嘴再毒,这一刻看到裘桓的表情,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了。裘桓却也并不是真的想听他的回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就算后悔一千次,一万次,也再也改变不了。
他只是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他不那么混蛋,不那么仗势欺人,如果他表现得温柔一点,和善一点,如果他让孟临殊知道,他也是一个正常人,不会总是突如其来地吃醋发疯,逼着孟临殊做那些不想做的事情。
那会不会这几年,他也能给孟临殊留下一点快乐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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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临殊这场病来势汹汹,本来陈崆只以为他是郁结于心,又太久没好好吃饭,营养不良引发的发烧,吃了退烧药当晚就把体温压下来了,甚至第二天白天,他带着人来查房的时候,还和孟临殊聊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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