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云猛地一僵,甚至不敢走去人少的地方再接电话,立刻就把手机拿了过来,接通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喂?”
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因为声音太大,哪怕是周围的人,也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头徐传民暴跳如雷的声音。
一直都趾高气昂的苏落云,这个时候却没了刚刚的跋扈,被骂得面红耳赤也不敢还嘴。
许久,电话终于挂断,旁边已经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哪怕低着头,苏落云也能感觉到,围在旁边的工作人员那好奇探究的目光。
这让她的面颊像是火烧起来一样,连眼睛里都酸涩至极,隐隐有泪光闪动,看起来可怜至极。
虽然她确实是刁难了孟临殊,可美人含泪,仍让周围的人觉得有点不忍心,她却丝毫没敢再像刚刚一样桀骜,只是四下看了看,却没看到裘桓的身影。
反倒是王明明笑眯眯站在那里:“裘总说,您有什么话和我说就行。”
苏落云怎么不知道,这就是裘桓故意羞辱她的,可她还是忍着羞耻,柔声道:“王哥,麻烦你替我和临殊说一声,今天我不该这样刁难他……”
这对于苏落云,实在是太耻辱了,毕竟她是一个把前辈后辈,上下尊卑看得很重的人,现在对着被她看不起的孟临殊道歉
——尤其是孟临殊根本不在,她甚至是在向着一个经纪人道歉,这简直比当面给她一巴掌还让她痛苦。
可一想到刚刚徐传民说的话,苏落云只能艰难地说:“我错了,我要和临殊说声对不起。”
话音落下,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这可比刚刚演戏的时候掉的眼泪,还要真情实感多了。
王明明却还是微笑的表情:“好的云姐,我一定会传达的。”
这个时候,喊她“云姐”简直像是火上浇油,有一种极为嘲讽的感觉。
苏落云再也忍不下去,转头哽咽着匆匆回了保姆车。只留下身后,经纪人汗流浃背地和王明明赔笑说:“王哥,你真的真的,一定要帮我们和裘总解释一下,落云她就是这么个冲动的性子,脾气来了不管不顾的。我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她。”
王明明只淡淡道:“云姐是前辈,我们临殊这样的后辈,是该多加忍让。”
苏落云经纪人腿一软简直要给他跪了,王明明却很端得住,又去和导演道歉,又让小助理把刚刚买来的宵夜分发给工作人员。
都是圈子里混的,大家也都知情识趣,导演就立刻表示,今天的素材拍够了,绝对可以剪出完美的片子来,大家可以收工不拍了。
王明明这才语重心长地和苏落云经纪人说:“这人嘛,路走得太顺,就难免要心高气傲,就算我们今天忍了她,难免改日,她不遇上更难缠的,到时候,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道个歉,就能敷衍过去的了。”
苏落云经纪人心道,乖乖,除了你家主子和裘总,这圈子里还有更难缠的吗?
嘴上还是把好话当不要钱似的说,总算哄得王明明通体舒畅放过了他们。
等王明明高高兴兴打算找孟临殊,把刚刚的一幕复述一遍解解气,就看小助理守在保姆车边,正抱着个保温杯喝热奶茶。
王明明:“你在这儿干嘛,怎么不进去?”
小助理喝着裘桓花钱买的奶茶,忠心耿耿道:“裘总和临殊哥在里面驱寒呢,让我在这儿守着,别让人进去打扰他们。”
王明明:?
驱寒?怎么驱寒?不会是那种两个人脱光了抱在一起的驱寒吧?!
保姆车上,裘桓正把装着姜茶的保温杯递到孟临殊嘴边,看他不喝,挑了挑眉,笑着说:“我知道这个辣,你不爱喝,这不是让人放了糖吗?真不喝的话,不然我嘴对嘴喂你?”
孟临殊冷冷看着他,裘桓连忙道:“开玩笑的。放心,你不开口的话,我现在一根指头都不会碰你——刚刚不算啊,我那是关心则乱,急着救你,总不能算是占你便宜吧?”
孟临殊又想起刚刚被他当众按在怀里的样子,耳尖微微发红,到底还是接过姜茶,喝药似的皱着眉喝了一大口,老姜特有的辛辣气息入口便猛冲过来,孟临殊呛咳两声,将保温杯还给裘桓。
裘桓一点都不嫌弃,就着他刚刚喝过的地方,自己也喝了一口姜茶。
孟临殊看着他仍旧湿漉漉的发丝,沉默一会儿,开口说:“刚刚你不该下来,我有分寸,不会出事。”
“我知道。”裘桓说,“我相信你有分寸会保证自己的安全,可我也实在受不了,就看着你泡在水里,自己却只能在岸边等着。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
孟临殊皱了皱眉,不是很想听他说这样的话,裘桓看出来了,就也换了个话题:“那个苏落云,倒是会狐假虎威,你知道徐传民为什么和她离婚?”
孟临殊说:“不感兴趣。”
裘桓当做没听到,继续说:“她在拉斯维加斯赌博,输了几千万进去,不但把自己这些年赚的钱都给输光了,连带着徐传民送给她的传家宝项链,也给压了进去。徐传民气得半死,把她赎回来之后就和她离婚了。
“不过他为人还算讲情面,还替苏落云把钱还了,但是那串传家宝项链,必须要苏落云自己花钱赎回来。现在苏落云不但欠了他金钱和人情,更是怕他把自己滥赌的事说出来,也算是被捏住了七寸。”
孟临殊问:“你给徐传民打电话了?”
“是啊,上个月我们还在酒会见过,现在随口聊两句而已。”裘桓一看他这样问,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你觉得我不该打这个电话?”
孟临殊没说话,裘桓摸摸鼻子,低声道歉说:“我也是一时冲动,看她这么欺负你,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下次一定不会了。”
看孟临殊还是不说话,裘桓有点急:“我下次肯定不插手你的事了,你看,我这次起码没让人把公园的电给断了啊。”
孟临殊终于徐徐道:“我没有那么不知好歹,也没生气。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一直在向我道歉。裘桓,你很怕我不高兴?”
第57章
裘桓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拿了吹风机过来,示意孟临殊说:“我替你把头发吹干。”
孟临殊犹豫一下,但他戴的假发套, 湿漉漉垂在那里确实很不舒服, 所以到底还是侧了侧身,将头转向裘桓。
吹风机的声音单调而绵长,温热的风透过裘桓的指缝, 缓慢温情地拂在孟临殊的面颊和脖颈上。
孟临殊下意识转开视线, 看到他的身影落在车门上, 像是映着一只翩迁的蝴蝶,一点点地拂过他的发梢。
沙沙的吹风声也像是蝴蝶振翅, 裘桓低声说:“还是那句话。因为我喜欢你, 所以我不想你不高兴, 你想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快快乐乐的。以前我做的不好,我也认识到错误了,现在我努力在改……虽然有时候,咱俩脑电波对不上, 总是南辕北辙的,但这个世界上,哪有完全合拍的两个人,不都得磨合吗?”
他以前表过很多次衷心决心,每次都语气激动,可这次, 却很克制, 有一种过尽千帆的淡然,就好像这些话, 是他在脑海里面盘旋过很多次,多到不假思索,就可以轻而易举却又庄重无比地说出来。
孟临殊没说话,裘桓就说:“你问了我才说的,我可不是故意给你压力。”
“我知道。”孟临殊慢慢道,“裘桓,你想不明白我,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理解你。”
裘桓说:“我爸也不理解我妈,有时候气得狠了,自己偷偷和我说,我妈根本不讲道理,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过他们俩和好了,我爸就不承认自己说过这种话了,要不就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说他讲的小人是我。”
说起过去,裘桓的语气就轻快了不少,指尖温柔地从孟临殊的发丝之间穿过,小心翼翼地替他将缠绕的发缕分开。
很难说清,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到底是什么样子。就好像是以前的那些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时刻,都只是一场幻梦,并不是真是存在的。
孟临殊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解不开的难题。良久,他终于看向裘桓,裘桓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他却只是说:“我知道了。”
裘桓心里痒痒的,很想问问,他刚刚究竟在想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但既然他不想说,裘桓还是忍住了,替孟临殊把头发吹干之后,这才自己起身,下了保姆车,让化妆师上来替孟临殊卸妆。
外面,节目组的高层都战战兢兢地等在外面,这么一会儿时间,接到消息的人全都赶过来了,实在赶不过来的,也派了心腹出面,都等着要和裘桓解释道歉。
裘桓扫了一眼就被逗笑了:“大晚上这是怎么了?”
他和颜悦色,这些人也只能赔笑,只是心里腹诽,真是明知故问,不是你发了短信让人凶神恶煞地质问他们,是不是不把裘家放在眼里,他们也不会这么大半夜闲着没事跑过来啊。
直接负责节目的某位老总被众人推举在最前面,满头冷汗地和裘桓解释说:“裘总,这件事真的只是个误会。”
“误不误会的,事情也到了这个地步了。”裘桓笑了笑,漫不经心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节目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听在这些人耳朵里,哪还有不懂的,立刻就保证绝对会督促节目组好好剪辑,肯定能做到让裘桓满意。
裘桓懒得多说,看了旁边守着的王明明一眼,王明明连忙上前:“诸位,诸位裘总刚刚落了水,现在也要先去换身衣服,各位还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裘桓看不上这些人,可在王明明眼里,却都是人脉,比如今天,要是他之前就和这些人有交情,也不会让苏落云在那里指手画脚。
王明明手腕圆滑,三言两语就把人都给聚了过去,高高兴兴地和每个人都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约好了,有空一起出来聚聚,打打高尔夫钓钓鱼,交情交情,不就是越交际往来越有感情吗?
王明明只觉得收获满满,高高兴兴地进保姆车里,问孟临殊是不是直接回去。
孟临殊卸好了妆坐在那里,闻言问王明明:“裘桓人呢?”
王明明:“裘总他不是去换衣服了吗?”
裘桓的小助理刚刚给裘桓送衣服来,被裘桓特意留下,就是为了向他们说明去向:“裘总让我和您说,家里有点事找他,他先回去了。要您记得吃饭,别饿着了。”
-
裘宅中,灯火通明。
裘老爷子坐在主位上,虽然大病一场,还做了手术,可是在医院中休养不错,看起来气色挺好,只是脸色太差,望上去阴晴不定,隐隐擎着一场大雨。
他身旁,左边坐着裘定懿,右手边坐着的,却是盛夫人蓝双鹂,两人一左一右,都有些担心地望着裘桓。
只是裘定懿还有些不明就里,明显和裘桓一样,是临时被喊来的,盛夫人却分明知根知底,明白裘老爷子这一通怒火,究竟从何而来。
裘桓跪在地上,神情还很轻松,面对着裘老爷子,甚至还笑道:“爸,您才刚出院,又是为了什么事,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审我?”
裘老爷子面色冷峻,闻言也不答话,直接甩手,将一沓照片摔了过去。
照片零散,沸沸扬扬,似蝴蝶流星,裘桓没有避开,照片锐利尖角划过面颊,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他却不当一回事儿,随手拾起一张照片看了看,就看上面拍的,竟是自己站在孟临殊家楼下,左手拎着一袋子瓜果蔬菜,右手怀抱一大束花,神情悠闲地往楼道口走。
余下照片大多也是如此,大部分都是裘桓,小部分是他和孟临殊一起,牵着狗在楼下遛弯,两人都穿着随意,十分居家,一看就是在家里吃了饭出来散步,格外有生活气息。
其中有一张,是两个人并肩,裘桓手搭在孟临殊肩上,低着头和孟临殊耳语,因为是偷拍角度,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但是能够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那种氛围,极其的亲密,因为都身量高挑、肩宽腰细,看起来养眼至极,甚至有些像是特意摆拍出来。
裘桓视线凝在这一张上很久,特意拿起来,问裘老爷子:“这是哪来的?拍得不错,能让我拿走吗。”
“混账!”裘老爷子一声暴喝,手中拄着的梨花木龙头杖重重在地上敲了两下,怒不可遏道,“要不是你舅妈把照片拿到我面前,我还不知道你做下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是你弟弟,你居然和他背着我在外面同居?!”
之前孟临殊承认自己不是裘家人的时候,因为裘老爷子受刺激倒得太快,反倒没来得及问这件事情,如今旧事重提,裘桓知道,今天到底是不能继续隐瞒下去了。
旁边裘定懿生怕裘老爷子气出个好歹,连忙替裘老爷子顺气:“爸爸,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狗仔,听风就是雨的,临殊一个人孤身在外,被人欺负了怎么办?阿桓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又向裘桓使眼色:“还不快和爸爸说清楚,你们两个兄弟,就算是来往密切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裘桓沉默片刻,却只是说:“我确实和他住在一起,但是不是同居。”
裘定懿松了口气,裘老爷子神情也和缓了一点,裘桓却接着说:“我倒是想和他同居,和他住在一张床上,正儿八经地在一起,可他不同意。”
裘老爷子闻言,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指着裘桓,手指头哆哆嗦嗦:“逆子……逆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盛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劝裘桓说:“他哪怕不是你亲生弟弟,却也喊了你这么久的哥哥。这世上这么多人,你为什么非要喜欢他呢?况且……他还是个男人,阿桓,你可是裘家如今,唯一的男嗣,你真和男人在一起了裘家的香火可怎么办呢?”
她语气温温柔柔,说的也是长辈应该说的话,只是此刻听来,却颇有种火上浇油的味道。
裘桓淡然道:“舅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喜欢孟临殊,想要和他在一起,难道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爸,您要是怕没有孙子给您抱,就让大姐招婿进来,也算是继承咱们家的香火。”
裘老爷子终于忍无可忍:“住口!裘桓!你往日肆意妄为,毕竟没有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来,我也就眼不见为净算了!可如今,你居然做出了这样强人所难的事情!临殊好好一个孩子,被你逼着假扮成老三,私底下,还要忍受你的骚扰磋磨!你……你真是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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