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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飞卿没有犹豫，一声厉喝：“清雪——召来！”
一把苍白如雪的剑突然出现在高台上，席间宾客皆惊，甚至有不少人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那好像是……飞卿真人的佩剑！”
“我听说过，据说这还是剑尊亲自给他打造的定情信物，与剑尊的觉霜剑是一对！”
台下骚动骤起，洛飞卿提着清雪剑，不发一言地想要离开。
月离忧拦在他面前：“如今宾客还在，你要去何处？”
“报仇。”洛飞卿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师门的仇恨。
月离忧提醒他：“今日是我们的合籍大礼。”
“我知道。”洛飞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和月离忧谈起条件，“此前莫怀盈来找你，你为给他疗伤，要求推迟大礼七日，我答应了，那么今日我为师门之仇，推迟三日……”
月离忧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冽的眸子转为深沉：“有什么事，不能我们完成大礼再说吗？”
洛飞卿看着他，并不想退步：“……不行。”
月离忧沉默，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洛飞卿柔软的眸子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之前……知道莫怀盈就是灭我师门的人吗？”
月离忧不语。
但洛飞卿已经知道结果了。
他一向柔和的脸上失去了所有温情，说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恨意更多，又或者，对月离忧隐瞒自己的怒气更多？
洛飞卿抬手，已经失去作用的冰灵珠化为飞灰，一想到自己被月离忧和莫怀盈联手蒙在鼓里，他就觉得怒不可遏。
“我以为你就算不帮我，至少不会站在我对面……”洛飞卿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月离忧沉吟：“他是我师兄。”
月离忧的师尊只收了两个徒弟，在他走后，月离忧更是莫怀盈一手教导长大。世间道法万千，他虽不能理解他师兄，却也不想与他师兄为敌。
洛飞卿嘴角冰冷，面容生怒，再也不愿与月离忧废话，御空而去。
月离忧跟上，众人只见高台上两道身影相继离去，原本热闹的大典，突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离恨峰。
羽凌宗因为宗主大婚张灯结彩，忙的不可开交，只有这里，依然冷冷清清。
外面的热闹仿佛被隔绝了，洛飞卿提剑而来，刚踏进莫怀盈居住的地方，就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魔气。
这缕魔气极淡，仿佛碰到太阳一瞬间化成水的冰，在洛飞卿侧过头的刹那，消弭了痕迹。
看到洛飞卿的出现，莫怀盈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胸有成竹地笑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月离忧没有拦住你吗？”
洛飞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胸中的怒火：“竟然真的是你。”
莫怀盈点头：“没错。”他淡然一笑，“如果我不主动告诉你，你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吧。”
“那为什么今日告诉我？”洛飞卿问。
“这个答案你心里明白，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好过而已。”莫怀盈轻哼一声，“凭什么我的师弟，就能提前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而我还要为大业发愁。”
洛飞卿眉目一寸寸凝为冰雪。
莫怀盈笑意更深：“你来了也无用，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要试试。”洛飞卿悍然出剑。
一青一红两道身影缠斗，离恨峰山头眨眼间已被洛飞卿和莫怀盈震毁，无数碎石滚滚落下，激起满地烟尘。
月离忧赶来时，洛飞卿的清雪剑与莫怀盈的怀风剑碰撞在一起，方圆百里的山头纷纷被激荡的真气削平，羽凌宗的护宗大阵猛然开启，流光接天覆地，将主峰隔开，避免毁在两位仙君的争斗下。
洛飞卿双眼充血地盯着莫怀盈那张笑吟吟的脸，灭门的场景一一拂过他眼前，让他心中的怒气到达了从未有过的巅峰。
不知是被月离忧和莫怀盈之间的师兄弟情意刺激，还是他压抑了两百年的仇恨在今日爆发出来，洛飞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他！
“你杀不了我的。”正这样想着，莫怀盈语含怜悯地说。
“那可未必。”洛飞卿如今满心怒意，只想杀了他为师门报仇。
碧云宗有一门秘法，可以瞬间提高修为，一旦使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严重者，甚至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碧云宗掌门曾告诫洛飞卿，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但现在灭门仇人就在眼前，不正是使用的最佳时机！
莫怀盈只觉得眼皮一跳，有杀机逼近，他纵身与洛飞卿拉开距离，却见洛飞卿身上的真气猛地暴涨，甚至压过了他！
“这不是正常的进阶，你……”莫怀盈说不出话来。
越是往后修炼，每进一阶就越难，甚至可能几百年都不动一下，洛飞卿突然提高修为，肯定用了什么秘法，而秘法，一般都是需要代价的。
洛飞卿冷笑：“你没见识过我碧云宗的秘法吗？也是，恐怕师尊还来不及与你同归于尽，就被真火烧了干净吧！”
碧云宗在修仙界不过是二流末的宗门，掌门修为甚至不如现在的洛飞卿，莫怀盈两百年前就是分神期的修士，那时候的碧云宗，怎会是他的对手？
“是我失算。”莫怀盈叹气。
洛飞卿不再跟他废话，一掌拍向莫怀盈，满身真气荡起他的白衣，那轻描淡写的一掌，却用尽了他毕生功力！
用碧云宗的绝学轻云掌杀了他，也算为师门报仇了！
洛飞卿眸光冷厉，已经能预见莫怀盈身死道消的下场，然而就在掌风即将碰到莫怀盈的一刹那，另一道观战的身影突然插手，拦在了洛飞卿面前！
“铮——”觉霜剑出鞘，那道身影赫然是月离忧，已经分神期巅峰的月离忧迎面接上这一掌，满头银发四散飞扬，眸子冷冽如霜。
第6章 恩断情绝
洛飞卿在看见他的一刹那，身体比理智更快地撤回了这一掌，震惊，失望，痛恨等情绪一一在眼中闪过，最后只留下唇边一抹刺目的自嘲。
这毁天灭地的一掌就这样看似轻飘飘地收了回去，暴走的灵力将洛飞卿内腑神魂都震成了重伤，一口鲜血涌上喉间，却被洛飞卿咬着舌尖狠狠压下去。
他面色苍白如纸，孤身站在月离忧几步远的地方，与他四目相对。
上一次两人这样相对的时候，还是刚才在高台上……夫妻对拜。
如今两人依然穿着一身喜服，大红似火，龙凤呈祥。
莫怀盈趁机逃离，回头看了一眼洛飞卿，目光似乎有些怜悯，又似乎满是嘲弄。
洛飞卿压下喉咙涌上来的血腥气，一字一字道：“让……开。”
月离忧一步不动，眉峰紧蹙：“你冒然提高修为，百害而无一利。关于你师门之事，并非全然是你想象中那样，何必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好一个赶尽杀绝！
碧云宗满门被灭，被凤莲真火烧过的地方现在还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黑烟！
他的师尊师弟们尸骨无存，神魂俱灭，就不算是……赶尽杀绝？
洛飞卿冷笑：“你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
月离忧道：“这件事，本是碧云宗先对师兄出手。”
“哦，所以呢？”洛飞卿并不认为自己师门是滥杀无辜之人，莫怀盈此人本就亦正亦邪，谁知这是不是月离忧为自己师兄开脱之言？
洛飞卿气的生疼，但重伤不允许他再说废话，他翻转清雪剑，在月离忧微怔的表情里，将雪白剑锋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冷声道：“今日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你要么让开，让我杀了他，要么我死！”
月离忧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洛飞卿，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情绪。
他没想到洛飞卿会这样决绝地逼迫他做出选择。
洛飞卿也没想到，月离忧在犹豫。
在他情深互许的爱人和青梅竹马的师兄之间，即使爱人泫然欲泣以死相逼，他也依然不肯退步。
这真的是和他一路走过风雪，一起经历磨难，约定好要朝夕与共，相濡以沫，爱到骨子里的爱人么？
如果是，为什么他能这样冷漠地看向自己呢？
莫怀盈趁机逃走，身影消失在虚空，离恨崖只剩下洛飞卿和月离忧两个人。
“原来这就是你的答案……”洛飞卿眼中怔怔落下泪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滑落在地。
月离忧伸出手，似乎想要擦去他脸上泪痕，但洛飞卿只觉得心落在了冰窟里，浑身都在发冷。
他忍着浑身巨痛拂开月离忧的手，撕下了身上喜服，含笑质问他：“你的师兄是檐上雪，我的师弟就是足下尘？”
洛飞卿原以为修为反噬，经脉寸断已经是疼到了极限，但月离忧此刻，却更让他心如刀割。
他想起梨花盛开的碧云宗，想起疼爱他的师尊，想起缠着他的师弟，想起和月离忧相伴的几百年，想起昨晚，两人在大婚前试穿喜服，互相相望的模样。
月离忧眸子冰霜皆融，如春日湖面倒映出他的身影，他便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如月离忧的眼睛。
他曾在他遇到劫难的时候，心甘情愿地为他赴死，甚至忘记了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他做了这么多，期待了这么久，所有的真心情意，都在月离忧一句“师兄”下飞灰烟灭。
终究是一场幻梦而已。
洛飞卿似乎失了力气，手中长剑都要拿不稳，微颤的瞬间，被月离忧一道灵力弹飞了清雪剑。
那把由万年雪灵晶锻造，月离忧亲自淬火练成送给洛飞卿的定情信物，竟然就这样从中间折断，落在地上清脆的“叮当”两声——
好似心碎。
……
洛飞卿死了。
修为反噬，回天乏力。
只是没想到一睁眼，竟然从棺材中醒来，还变成了洛家二少爷洛非清。
也不知道上天是怎么想的。
洛非清自嘲地勾起嘴角，沉默地跟在月离忧身后。
但他发现，这方向不是他和月离忧以前住过的鸢映峰。
是了，自己都死了，月离忧也不用再陪他住在鸢映峰。
洛非清想到此处，蹙起眉，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已经死了一百年的事实。
胡思乱想间，寒渡峰到了。
这里四季都被冰雪覆盖，洛非清一靠近便被风雪吹了一身。
他现在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身上衣服又单薄，不一会儿就冻的唇色发白，微微颤抖。
“你很冷？”月离忧似乎比这天地还寒冷几分的声音响起，倏尔停下脚步，侧头回望他。
洛非清避开他的眼神：“不冷……”
刚说完，一阵卷着雪尘的风吹到洛非清脸上，让他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月离忧微不可查地蹙眉，弹指一道流光落在洛非清身上。
洛非清只觉得周身骤然一热，一个毛绒绒暖烘烘的东西盖到身上，凭空多了件斗篷，替他挡住了外面的风雪，变得温暖起来。
捏着斗篷边缘，洛非清有些意外：“你……师尊……”
“走吧。”月离忧没有解释，转回头，依然向前走去。
洛非清跟着他的步伐，心里各种情绪缠在一起，分外复杂。
他没想到月离忧还会注意到自己冷不冷，以前和月离忧在一起时他们都没收徒弟，所以他也不知道……原来月离忧对徒弟是这样的态度。
如果洛非清只是月离忧的徒弟，或许他会觉得月离忧是个极好的师尊。
可惜他不是。
他心里的恨意，连月离忧对他的好，都让他有些无法忍受。
嘴唇动了动，洛非清低声说了句：“多谢师尊。”
以月离忧的耳力，他应该听到了，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寒渡峰上的居所。
洛非清刚踏进去，就见月离忧指尖划出千丝万缕般的灵力，深入地底，于是根根梨树拔地而起，迅速长出枝桠，结出花苞，一瞬绽放，灿烈如云。
外面的冷空气也像被这片梨花林隔绝，院里都是春日般融融的暖意。
洛非清被斗篷裹起来的身体有些热，脸上露出薄薄的红晕，像喝醉了酒一样动人。
他灵动的眼珠转了转，看见这片长出来的梨花，有些惊讶。
他不知道月离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雅。
以前的月离忧看惯了风雪，冷淡到甚至有些无趣。
见洛非清看呆了，月离忧淡淡解释道：“一道简单的术法而已，你要是喜欢，可以教你。”
洛非清摇头：“不用了。”
他是喜欢梨花，可是看见这梨花，他便想起自己的宗门。
月离忧蹙了蹙眉，负手而立：“你不喜欢梨花吗？”
“嗯……也不是。只是在家里看多了梨花，觉得这没什么好看的。”洛非清抬头看了一眼月离忧，用原身的口吻答道。
月离忧眼底似乎闪过一抹失望，但消逝的太快，洛非清也没看清。
第7章 请吃饭
月离忧：“峰上空余的房间，你随意住，只有后面的霁影宫，禁止踏足。”
洛非清：“是。”
“你以前修行过吗？”月离忧问。
洛非清摇头。
月离忧淡淡扫过他，又问：“知道如何入门吗？”
洛非清依然摇头。
他知道，可他现在的身份，只能说不知道。
像这种刚入门一窍不通的弟子，都是师父手把手教的，但洛非清没想过月离忧会亲自教导自己，便想让他给自己一本入门的书，让自己独自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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