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刷地抬起眼,眼刀嗖嗖的,飙向牧长烛。
牧长烛却是笑着将十八岁的数字蜡烛点燃,一本正经地温柔说:“这代表你彻底与高中生活告别,再也不用做这些题了,十八岁是新的人生新的起点,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我祝阿玉前路繁花似锦,事皆如意。”
白肆玉的眼刀一下子就软了。
化作星子般的感动微光。
“谢谢长烛。”
白肆玉闭上眼,双手合十许了个愿。
金黄柔软的烛光跳动,落在白肆玉嫩生生的小脸上,浓密的长睫被映出漂亮的倒影,牧长烛看着他,心底那块最深最软的地方好似又被轻轻戳动,泛起柔软。
白肆玉许完后立刻睁开眼,鼓起脸努力吹出一大口气。
两个蜡烛都灭了。
白肆玉笑了。
他拿出蛋糕刀,将蛋糕从最中间切开,然后切出一小块递给牧长烛。
“长烛,给你。”
牧长烛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
他双眸微柔,看着白肆玉的脸。
“蛋糕第一块都是给寿星自己的。”
“是吗?”白肆玉一愣,随即一笑:“没事啦,给你给我都一样。”
白肆玉又切了一块,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尝了一口。
嗯?!
白肆玉眼睛一亮,瞬间弯起。
这蛋糕看着讨厌,但味道却超级好吃!
牧长烛见白肆玉吃着满足,也伸出手拿起叉子,轻轻叉起这块本该属于白肆玉的“第一刀蛋糕”上的一小块奶油,放到嘴里。
一种超越他以往吃过的所有甜品的甜香气滑入口腔,裹挟着一种难以言述的幸福感,沁入牧长烛的心里。
有种沁人心扉的柔暖和甜意,又染了点渴求不够的酸涩。
牧长烛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很陌生。
但他很喜欢。
他看着白肆玉,一直看着。
只觉得心里好似灌满了一眼温水,只要动一下,就会晃动得冲击到胸口,泛起涟漪......
*
白肆玉十八岁生日一过,就觉得自己再次成为了大人,就想把身份证换了。
之前因高考方便等原因,他这些天一直用的还是过去的身份证,说白了,身份证还是姓秦。
他现在不想再等。
但白肆玉这种情况不算是普通的改名,涉及的资料有点多,申请提上去以后还要等个几天。
白肆玉闲来无事,想起来小时候听师傅说“一块布一面旗,随地摆摊算大命”的自在江湖日子,不禁有点跃跃欲试。
毕竟大街小巷他已经逛够了,去名胜景点又要身份证,他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干,牧长烛身体变好后每天又有不少正事要干,不可能陪着他玩。
于是休息了两天后,白肆玉就跑去农贸市场割了两块布,一块黄的一块白的,白的做成旗子的样子挂在木棍上,再用毛笔写上三个大字。
——算通天。
然后扛着小旗子跑去天桥底下算命去了,就和卖狗皮膏药的大爷摊子挨在一起。
大爷蹲着吆喝膏药和各种“祖传秘方”,白肆玉就蹲着吆喝算命,小脸晒得红通通的。
吆喝了半天没人来,白肆玉有点灰心丧气。
大爷也没有生意,他嫌弃地看了戴着口罩的白肆玉一眼,觉得都是不靠谱的白肆玉连累了他,把摊子挪远了七八米。
说来也神奇,大爷刚挪走,大爷摊子和白肆玉摊子就各自来了人。
一个同样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女人来到白肆玉摊子前,但看了年轻的白肆玉一眼,又要走,被白肆玉连忙喊住了。
“大姐,算命吗,包准,不准不要钱。”
女人脚步一顿,左手掩了掩右胳膊上的烫伤。
“真的包准吗?”
“对,包准,而且算准了后你也可以不给我钱,只要你记得向孤儿院之类的地方捐款就行。”
白肆玉现在不缺钱花,虽然还没有房子,但也是存款大几百万的人了!
他前天才发现牧家给他的那张卡里有五百万,加上之前那个房产老总林建成给了他五十万,苏智友月姐之类的也零零散散给了他几万块,他平日里吃饭穿衣就花那么一点儿,根本花不完。
女人这么一听,放下了警惕,她摘下了口罩。
满脸的伤让白肆玉眼神一惊。
女人眼珠发黄,嘴唇干裂,看相应该只有三十一岁,可苍老得像是四十多,整个人被撅折了精神一样。
“那你能算出我最近在愁什么吗?”
白肆玉突然觉得他应该备个小马扎的。
他先从身后拿出一瓶没开封的苏打水,递给了眼前的女人。
“天挺热的,姐,你喝点水吧。”
女人明显一愣,好像不敢相信眼前人会这么好,可看着对面孩子气又清澈的眼神,女人接了过来。
她眼睛红了一下:“谢谢。”
“不用谢,看大姐面相,你今年应该三十有一吧?有一个孩子,孩子八岁,从小父母就疼爱你,但是五年前出车祸意外去世,你除了孩子就再也没了亲人。”
女人一惊,完全没想到眼前人真算得这么准,她现在这副样子,好多人都以为她四十多岁。
女人握着饮料的手微微颤抖:“是,你算得都对,那你能不能帮帮我,能不能帮帮我?!”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痛苦地捂住了脸。
“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这日子我......我真的要熬不住了。”
“他一直在打我,一直打我,我想离婚,离不掉,法官不判,我想跑...可是不论我怎么跑,他都能找到我,我想一定是他找了大师帮忙,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老公不要再找到我?!”
眼泪从女人的指缝中渗出来,看得白肆玉心口一酸。
他叹了口气。
“大姐,你身上带没带你老公的照片?”
“没有,我从不带他的照片,但是我有我孩子的照片,我孩子和我老公长得很像,你看他行吗?”
女人颤抖着从随身背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钱包,又从钱包里拿出手机。
手机上的屏保就是女人和孩子的合照。
女人看着孩子,眉眼柔和下来。
“我孩子很懂事,每次我跑他都乖乖跟着我,还帮我收拾东西,可是我没用,我每次都会被那个畜生找到,然后就会被当着孩子面继续打......”
白肆玉看了一眼,便想叹气。
这孩子的面相......颧骨凹眉短杂,亲缘稀疏,心冷自利,分明是一点也没随到眼前大姐的模样。
白肆玉将手机还给了女人。
“我这儿的确有能帮助你逃走且不被你老公找到的办法,但是你不一定会愿意。”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女人一听,激动得抓住了白肆玉的手,连忙道:“只要能带着孩子离开他,我什么都愿意!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只要你下次别带着你孩子一起跑。”
白肆玉看着女人。
“你有没有想过,找到你的不是你老公请的大师,而是你身边最疼爱的孩子泄露了你的消息?”
第36章
“不不不, 不可能。”
女人先是惊慌地呆滞住,随后连连否认。
根本不愿意承认她疼在心尖儿上、被打被骂都在护在手心里的孩子会在她每次好不容易逃脱后,偷偷打电话给他爸爸!
“哎。”白肆玉叹气, 他只能言尽于此,其他的也无可奈何。
“我只能保证我没有骗你,接下来到底要怎么走,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不是所有孩子都爱护母亲, 懂得是非。
如果为了孩子而搭进去自己的一生......乃至性命, 是否真的值得呢。
女人失魂落魄地走后,白肆玉摊子上又断断续续来了几个人, 大多是问孩子姻缘学业之类的。
白肆玉一一算了, 嘴巴还甜,几个爷爷奶奶都掏钱掏得特别干脆。
不远处卖狗皮膏药的大爷特别羡慕地看着白肆玉,见白肆玉随便“胡诌”几句就能赚几百, 眼睛都要红了。
中午白肆玉就在天桥底下吃的, 买的对面小吃街里头的鸡蛋灌饼,加了两个蛋,两根肠,一包素毛肚, 还有一串大鸡排。
超级豪华版!
特别大一个, 沉甸甸的, 白肆玉吃得心满意足。
早上买的两瓶水一瓶喝了,一瓶送了出去, 白肆玉又买了两瓶,揣进书包里。
现在的饮料种类多, 气泡水都有好多种,水蜜桃味黄瓜味儿, 白肆玉晒着太阳,喝得眼睛眯起,这神仙日子呀。
比在道馆里的确爽多啦。
道馆里可没有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
六月下旬,太阳已经变得有些毒辣。
天桥底下虽然凉快一点,但行人很少。
一直到了三点,白肆玉都没有再开张。
白肆玉也不着急,哼着歌扇扇子,一瓶苏打水喝完了,又把瓶子捏扁了玩,整个人快乐自在得不像话。
把周围几个摊主看得可不爽。
卖膏药的大爷嘴巴撇到耳后根,对着旁边卖气球的大娘说:“你看那孩子,不是啥正经孩子,这么小就会张嘴骗人了,瞎话一套套的,你都看不出来他脸红。”
大娘点头:“是啊,随便骗个人就赚了好几百,啥也不用干一个月也得赚一两万,真离谱,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
大爷哼了一声:“他那能啥出息,骗人能骗几年?搞不好啥时候就被抓进去了,估计连学都没上过几年,这种孩子还是不行,不像我大孙子,正儿八经的本科大学生,那才是真的有出息。”
大娘啧啧两声:“你大孙子真不错,我孙子也厉害着呢,现在在九中上学,数学能考一百呢。”
白肆玉:“......”
就,这两位大爷大娘嗓门能小点声不?
你们那声音那么大,他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不过他们倒是提醒了他,今天是几号来着?他记得好像是25号出成绩。
白肆玉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看到屏幕左上角清晰地写着——
15:11
6月25日,星期天。
白肆玉:“?”
白肆玉:“!!!”
白肆玉突然变得手指僵硬起来,他的呼吸微微变得急促,学生查分综合征这一病症准确降临在他身上。
怎么查分来着.....
上网?电话?
等等,冷静。
白肆玉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呼出一口气,重新点开手机,想搜索一下查分网址结果发现他好像忘了准考证号。
白肆玉抓头发。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把紧张的白肆玉吓得一个咯噔。
再看一眼备注,是牧长烛。
白肆玉松了口气:“长,长烛?”
“怎么了,声音听着这么紧绷?”牧长烛声音带笑。
“没,没什么啦。”白肆玉咽了下口水,“长烛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牧长烛脑海里下意识冒出一句话——
没事儿就不能打给你吗。
但又感觉这样说好像有点怪怪的,便咳嗽一声说:“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你有没有查分?好像十二点之后就可以查了。”
“我我我......我没呢,我还在天桥下面算命呢。”
牧长烛富有磁性的笑声透过话筒传到白肆玉耳朵里。
“哪个天桥啊?”
“你别笑,我今天真开张了好几单呢。”白肆玉说着说着,紧张的那股气儿好像被疏散开了不少,“都有人羡慕嫉妒了。”
牧长烛眸底的笑意更深了,高旗站在牧长烛旁边,低着头。
好奇怪啊,三少到底在笑什么?
牧长烛示意高特助可以离开了,一会儿让杜午上来就行,然后继续对白肆玉道:“你的分数我查到了,你想不想听是多少分?”
白肆玉一秒僵直:“啥?!!”
“你怎么查到的?!!”
“你忘了,你之前拍过准考证,还发给了我。”牧长烛笑着说:“电话就能查啊。”
“多多多...多少分?!”白肆玉一秒又变得极其紧张起来,整个人呼吸都屏住了。
牧长烛还是笑:“你猜会有多少分?”
“啊啊啊啊长烛你别闹我了,你快说啊,我高考到底多少分!”白肆玉牙痒痒,想咬牧长烛。
“好,不逗你了,你的分数是——”牧长烛故意大喘气,“是多少我也不知道,因为那位工作人员不告诉我。”
白肆玉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了又呛了回去,气得大叫:“啊啊啊啊你还卖关子,我们绝交,绝交!!!”
“不,这次我真没卖关子。”牧长烛声音无辜,透着调笑,“工作人员真的是这么说的,他的原话是——全京城市排名前二十名的考生成绩暂不公布,所以,真的不能怨我啊。”
手机对面已经急到爆.炸的白肆玉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瞪圆眼睛。
“你说什么?!长烛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高考成绩闯入了全京城前20名,你考得非常好,恭喜你,阿玉。”
“啊啊啊啊啊啊——”
白肆玉整个人好像小猫炸毛一样,感觉一瞬间汗毛头发都要飞扬了起来。
“我考了全京城前二十名?你说我考到了全京城前二十名?!!”
白肆玉整个人都要红了,脸颊粉粉的,兴奋得满眼睛都是细碎璀璨的光,他连转头看到张嘴呆滞住的膏药大爷和气球大娘时,心情都飞扬得想握住他们的手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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