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整理好后,簿泗盘腿坐在那张两米长的黑色沙发上,不知他人隐私为何物,他直接上手拆开,一封接一封的,看信的速度比拆信的动作还要快。
在一目二十行的翻阅下,很快,簿泗将三堆信封都看完了,好不容易被拾起摆好的信封又恢复了刚才凌乱的样子,甚至比之前躺在地上时候更惨,信纸和封分离了,被毫无怜惜地扔在桌上和地上。
在簿泗看来,那些信的内容都很简单,可以清晰明了地看出宫三昼身边有多少疼爱他的人。
江盛楠寄来的信上大篇都是叮嘱的话语,叫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身体。
蒋沛儿寄来的内容大部分是分享美食的,还有各种对弊端控制有益的方法。
李春光的就从中脱颖而出了,他的名字立即被深刻地映入了簿泗的脑中。那满屏的骚话,虽然簿泗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这并不影响他知道表面的意思。
其他还有少数来自别的姓名,数量太少,可以忽略不计。
簿泗想起他搬动家具的时候,那些信封貌似是被藏在沙发底下的,看看上面早就被拆开阅读过的痕迹,他多少能感觉到,大概那个孩子也是享受这种关爱的,一大堆信都被好好地看完了收在沙发底下。
再伸手摸摸身下的沙发,不同部位的柔软度各不相同,有些地方因为经常性压着都开始塌了,这个沙发应该是宫三昼平日里最长待的地方了。
一动不动地静坐了片刻,簿泗扬起淡漠的眉眼,微微蹙着,他抓了抓脖子,像是下了决定,又起身重新踩下地,把无序杂乱的信纸重新原封不动地装回了本来的信封内。
处理完后,他坐在地上,看着没有缝隙的沙发底,两条淡眉皱得更鼓,最后想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定,他快速站起走到书箱旁,再要不要解开永生花的死结上纠结了一会儿。
最终,他将被月白色花瓣包裹完全的书箱整个抱起,重新走回到沙发下,蹲下身,抓住书箱一鼓作气地朝着信封堆里面塞了进去。
他力气之大可想而知,书箱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接挤入了沙发底下,‘咻’一声响,是整个沙发被高高顶起来的声音,书箱个子太高了,狭窄的沙发底下并不能完整容纳它。
下一秒钟,‘嘣’得轻响声,沙发底下的信封都被失去了自己的位置,被炸出来了,哗啦啦散落在四周。
簿泗起身一看,眼下又是一片狼藉,唯有沙发底下的书箱稳稳当当地立着。
同一时刻,罗兰领着萧墙,两人站在一围圈的入口处。
罗兰神情肃穆地盯向萧墙,重新确认了一番,“你确定他的眼珠子是琥珀色的?”
“嗯嗯!”萧墙重重地点头,就差举起手来宣誓了,“副首领,您相信我,我真的十分确定。”
罗兰闻言深吸了口气,内里思绪转换万千。
她犹记得攻入Y基地的那晚,自己家无所不能的首领像个可怜小白菜一样被男人扔到空中,踩到地下虐打的模样。
虽然她最终还是没能靠近过去阻拦单方面的战况,但她依稀记得那个将首领完全压制的男人模样,那双毫无光彩却冰冷摄人的上扬狐狸眼,就跟萧墙刚刚描述的一模一样。
跟随了宫三昼五年的罗兰很是了解他的性情,她想不通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人才能让高傲如神祗的首领乖乖挨揍呢?甚至还为了这个男人休了团……
不论事实真相是什么,现在罗兰并不担忧男人会在A基地作乱,她只怕男人已经不在A基地了。
一想到那晚宫三昼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落寞神情,罗兰的心里酸涩无比,膨胀满了嫉妒。
听完萧墙的报告后,罗兰当机立断在一围圈的周围布下了提示空间,这个只有宫三昼才能看见。若是宫三昼真的在意那个人,那么他看到了就一定会赶来这里。
“首领!”感觉到自己的提示空间被破开了,闭目养神的罗兰赶紧大声唤道。
萧墙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愣愣地望着距离他只有几步距离的宫三昼,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宫三昼,扑面而来的压倒性精神力几乎让他跪倒在地。
“他在哪里?”宫三昼问得又急又快,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罗兰一时忘了回答,她惊异地看着面前这张算得上惊慌失措的脸庞,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不动如山、深不可测的首领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慌乱的表情。
愣了一霎,罗兰赶紧回答,“我、我暂时还不清楚,巡卫士兵还没有找到他的行踪,萧墙说见到他时,他抱着一个用永生花花瓣包住的东西,就在半小时前,他没有通过身份核查,直接闯进了基地里面。首领……您别着急,我现在就吩咐其他团员去找,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见到眼前事态,急于表现的萧墙眼珠子直转,不停在脑中搜索,突然,想到什么的萧墙举起手来,双腿一抖,“首、首领!我记得他说要找您,您看他是不是去您家里等您了?”
平日里萧墙结束训练后,如果他要找队友岳岳或者丁零讨论什么问题的话,都是去她们家门口找人的,一般都是能找到人的。
“首领!”
萧墙的猜测刚说完,罗兰的面前只剩下一个幻影,她惊喊出声,对于宫三昼异于平常的模样,始终是放不下心来,她朝向萧墙,红唇一紧,“走,你跟我一起去看下情况。”
“啊?我、我也可以去吗?”萧墙欣喜地指了指自己。
罗兰没有回答他,走上前去直接提着他的衣领,双脚蓄力一弯,一下飞上了旁边的屋顶,她拉着萧墙快速地朝前方奔跑。
待她们走后,一身材矮小的士兵从角落里急速地走出,他低着头,拿着一张纸匆匆地踏入了一围圈。
被A基地隔离出去的红色小洋房内,此刻的簿泗正在捡散出的信封,他刚伸出的手还未收回,蓦然间,他的鼻尖抽动了下,胸腔处突地猛烈跳动起来,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下一瞬,被收在手掌中的信封重新掉回地面,厅内依然空无一人存在。
而在摆放鞋柜的玄关处,平静的画面忽然扭曲了一刹,两只雪白的手掌在空气中出现,极速地撕裂了空气,宫三昼从虚空中急忙地跳了出来,足下一个踉跄,差点都没能站稳脚步。
一双桃花眼像是要挖空了整个客厅一样地搜寻着,随后眼中光彩猛地黯下,他的眼前一个活物都没有。
宫三昼没能见到自己梦里都期待着的男人,一颗心仿佛从高空中砸下一样,摔得稀碎,粉末四溅,未等冷风吹散,他突地瞪大了眼,嘴角下压颤抖着,慌张望着着眼前陌生的摆设,手指尖都在剧烈晃动,半晌才把江盛楠给他的照片举到自己的面前。
第259章 见(2)
眼前的一切就跟5寸照片上的一模一样,除去那些不同样式的家具,位置摆设完全没有差别。
宫三昼很清楚自己今天出门前,客厅里并不是这样的。他僵直着四肢立在原地,一颗心还未上升便落到了深渊。
此时不比之前那样,即便看不见人影,他也可以感受到男人的气息,那是一种精神力的归属感,虽不相同却共属一源,是无法忽视与隔绝的。
但现在,宫三昼心存侥幸地闭上眼来,摧枯拉朽的精神网密集遍布整栋房子,希望可以再现从前所向披靡的战果,然而却是搜寻无果,他又发了狠地将范围扩大,能多远扩多远,至延伸到A基地之外二十里地,都没能追踪到男人的气息。
宫三昼终于选择相信事实,找不到了,他已经离开了。
这个无可辩驳的结论一定下,宫三昼好像失去支撑一样颓然地摔坐在地上,他垂下眼,凝视着地面,上面铺了一层深色毛毯,是蒋绍承送给他的乔迁礼,冬暖夏凉,无需清洁。
泛着温热的毯子并不能给宫三昼带来一点安慰,他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他赶来得如此匆忙,甚至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脱去,宽大的黑袍也正裹在他的身上,好似一个沉重的累赘一般压在他的背脊上。
本该离开的簿泗此时正站在距离宫三昼只有五米远的位置,这是他估算隐蔽范围生效的最近距离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的,继续待在这里不会给双方带来任何益处。簿允冉给簿泗看的那些照片揭发了他曾经的残忍独裁,若是受害方换个人,簿泗的头发丝都不带动一下的,他压根不会在意,也不会有人能得到他的专注,哪怕是令人求死不得的折磨。
但那不是别人,是宫三昼。
这是第一次,不论簿泗想或不想,那些照片的画面都会不定时地浮现在他的记忆中,过目不忘的技能让簿泗记住所有细节,包括当时的火光星点落在何处,甚至惨白小脸上的汗珠,它冒着烟正在沸腾。
在还没拥有其他感情之前,簿泗开始对恨这个感情有所了解了,就在宫三昼的表情上,眼神里,灵魂内。
他也开始有一点恨从前的自己了,不,那不是从前的自己,就是现在的他。
突然,簿泗的左边腮帮处开始上下鼓动,他的口腔里面正在咀嚼,张口的间隙里,依稀能看到血肉模糊的舌肉。
这是簿泗第一次尝到胆怯的味道,他的指尖还在轻微颤抖着,心里却冒着一触就破的泡泡。
他第一次在心里跟自己保证——我只看一眼,就一眼。
宫三昼仍呆呆地坐在地毯上,背脊毫无生气地弯曲隆起,那比白雪更脆弱的皮肤几近透明,伸延至皮肉下的青紫血管浮动在他的下颚处,一股一股流入了脖子内,越涨越大,隐隐有爆出皮囊外的趋势。
视线一直聚焦在宫三昼身上的簿泗几乎是同时便发现了他的异样,他停下咬嚼的动作。
宫三昼的精神网状态一霎间混乱不堪,他马上要陷入异能弊端了,心理防线已经奔溃。
这样的画面预示着什么,簿泗太清楚了,他五年来来享用的都是未末世最先进的资源,簿允冉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实验试炼,还有比最高级研究室更快更新更准确的知识填充。
他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吗?
簿泗扪心自问,他得不到答案,他从来都不相信簿允冉说的话,他只是害怕宫三昼心里有恨,如果宫三昼恨他,他是真的一步也不敢向前去。
异能弊端是所有异能者的噩梦,每个异能者都会想尽办法克制自己的内心,既要保持理智又要与异能相容,矛盾又艰难。
现在,簿泗亲眼见到宫三昼放任自己陷入弊端的攻击精神力中,他虽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却不妨碍他感受到宫三昼强烈的感情,就算是恨意也好,至少宫三昼的心中,他已经重要如此了。
簿泗大步跨向沙发旁,伸手抓着靠背轻摇了一下,霎时整个沙发晃动起来,底下炸出更多挤到一半的信封。
“哗嗒——”
信封掉落的声音瞬间拉回了宫三昼自我放弃的心神,他猛地抬起头,朝声音的来源扫过去,堆积成山的信封在他的注视下接二连三地掉落出来。
这时,宫三昼已经回过神来,他凸出皮肤的血管已经安静藏起,又恢复了雪色。
凝视着最受自己青睐的黑色沙发,他目露迷惘,又歪了下头,思考了一瞬,他真的看见了本不属于他底盘的东西。
那月白色的永生花瓣在沙发底下如此显眼,它过长的身躯把整个沙发都顶起来了,还肆无忌惮地立在那里,等待别人的发现。
意识到什么的宫三昼几乎是爬过去的,他的脸上一半怀疑一半惊喜,满满的难以置信,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也许他还没睡醒。
等碰触到滑嫩冰凉的永生花瓣后,宫三昼向后瑟缩了下,他深吸了口气,才将探身过去将被压着的东西抱了出来。
似乎是在上面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把永生花瓣如珍如宝地拥在怀中,全然没有拆开的想法,一双桃花眼低垂下来,遮住了在眼眶内左右来回游弋的黑色眼珠,两边唇角向上颤动着。
他像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初生儿,连快乐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
第一次送礼的人一直在等待他拆开,期待看他拆开后的神情。但宫三昼听不到他的催促。
他紧紧地抱着它,颇有种至死都不会放手的架势。
半晌,可能是抱得太紧了,有什么东西咯到了宫三昼的胸口,他后知后觉地往后退了点,留出一点空隙,看看是什么挡住了他的情感悬宣泄,定睛一看,赫然是簿泗打出来的死结。
下一瞬,簿泗目光所至的宫三昼又露出了傻乎乎的可爱表情,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过去,还想要轻抚他羽扇似的睫毛,更想要摸摸他尖锐的虎牙,但隐蔽极限范围又提醒了他,再靠近就会被发现了。
于是簿泗只能站在五米外,眼神近乎贪婪地紧盯着宫三昼。
簿泗发现,比起宫三昼可怜巴巴的委屈样子,他更加喜欢看宫三昼笑出来的模样,这能让他从心底处生出一股满足感,比当年簿良夸赞他的成长更多了好几倍的愉悦。
宫三昼小心翼翼地拆着永生花瓣的死结,他的手指灵活有力,并不会觉得难拆,很快便打开来了。
剥落外面的一层永生花,微微的甜味躺入鼻内,后是厚厚的檀香扑在脸上,没多久味道淡去,只留一点可闻其踪迹的甘甜醇厚,最后完整幻化出一个紫赤书箱,书箱上面长出宛若预备绽放开花的皮球花苞,细看之下,竟然和宫三昼身上的斗篷花纹有七八分相似。
宫三昼如今的样子比簿泗预想中的更过,他一米九几的颀长身体轻轻抖动着,手,双手停在半路,想上前又不敢。
簿泗站在他前方,双眼一下不眨,俯视着他握紧又松开的十指。
最终,宫三昼咬着嘴唇,脸上神情紧张到僵硬严肃,稍压着下巴,给予自己勇气,双手摸索到书箱上,感觉到雕花的花苞在指尖起伏。
像是喜欢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吃那样,他将书箱摸了个遍后,终于提着指头朝鱼锁上去了。轻轻一抽,锁根向下落去,书箱便自己剖开两扇门,向外打开了。
“哗啦——”里面被压实了的信纸滑了出来,稀里哗啦洒了宫三昼满满一膝盖。
簿泗当然也看到了,淡眉忽一蹙起,他踩着仓促的脚步朝宫三昼的身侧边去,他好不容易排列的顺序,统统都叠好了,完全想不到会在最后一步溃堤。
宫三昼屈下身,缓慢地捡起一张画纸来,他看着上面那朵似曾相识的小花,一时间认不出来,但随即他又看到了画纸左下角的数字,编着数字‘134’。
刹那间便想通了其中关键的宫三昼突地笑出了两颗虎牙,右边那颗藏得很深,不大笑是看不见的。
簿泗望着宫三昼笑开的脸,脖子动脉处忽来一阵痒意,他忍不住抓了抓脖子。
宫三昼放下信纸,淡蓝色内裹着黑的精神力从他身体四周散了出来,两三个呼吸间,地毯上的所有东西都被贴合形状的空间包住了,随着宫三昼的指尖一扬,十几个各成一体空间统统像上方漂浮上去,为他提供了一大片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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