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低头:“大人,他们来了。”
沈缜颔首。
下一瞬,原本只有两人的屋子中几乎是凭空又多出了四人,屋门复又关上,庭院万籁俱寂。
这次来的人没有多说话,他们清一色穿着夜行衣并蒙了脸,只能从眼角的皱纹看出为首的是个老者——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他的伪装。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上前递给秦枫。
沈缜从秦枫手里接过,打开细细看了一遍,微微扬眉。
“秋猎后一个月,皇后处死了一批宫人,这些宫人一半都参与了秋猎?”
老者应:“是。罪名是目无尊卑、玩忽职守,但其中有人平日行事最为恭谨不过。”
沈缜捏着信纸摩挲,半晌点头,“辛苦诸位,秦枫,送他们离去吧。”
秦枫会意,俯首道:“是。”
几人开门离去,很快,屋中便只剩了沈缜一人。
室内寂静。
须臾,系统的声音响起:“宿主,她距您还有五十米。”
沈缜从扳指中拿出酒来,斟了两杯。
烛火微动。
下一瞬再抬眸时,十尺之外已经站了另一个人。
双方四目相对,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讶异。
沈缜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五官秀丽,但整体看却平平无奇,一身气质内敛,如最古朴的松玉。
与此同时,电子音响起——
“检测到情报网关键人物-邵玄微...”
“恭喜宿主解锁情报面板。”
新的板块在脑海里浮现,邵玄微的信息一一刷新出来。
姓名:邵玄微
别称:乾一
年龄:27
父母:邵九
配偶:无
子女:无
潜力值:70%(心思缜密)
武力值:中阶武者(擅长奔)
健康值:90%(肩肘伤)
精神值:95%(她为你的容颜惊奇)
信服值:21%(你只是一个刚刚上任的老板,不要期待天胡开局)
目光落到最后一行的沈缜:“......”
系统也看见了,在旁边问:“所以宿主当初为什么不选择AI情报网?AI的忠诚度是绝对的。”
建立情报网,是沈缜穿越之初除了建造住宅、驯养白狼外的第三个必须任务。
因为系统说,大多数的世外高人虽隐居避世,但方院之中仍知天下事,通过自己的情报网玩弄一切于股掌。
沈缜目前虽然不能玩弄一切,但情报网也得搞起来。
于是,系统给了两个选项,第一是向外界投放AI,新手大礼包可以赠送十个,后续也会开启专门的AI板块,获得一定的情报便可以兑换新的AI;第二是选择一即将倒闭的土著情报网,新手大礼包可以赠送信物。
在系统看来,AI的各项素质都远超过人类,而且他们会通过模仿人类的行为举止,在外界快速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机构;而相比之下,土著人类的情报网,首先不一定能抽到好的,其次,即便有了信物,也得自行想办法让底下人真正服气,这个过程往往困难非常。
怎么看都是AI好一点。
可实际上,沈缜经过短暂犹豫后,选择了土著情报网,然后从新手大礼包中摇出了“鸦雀”——这个组织前任主人逝世,没有留下继承人,并且资金链崩塌,已经岌岌可危。
搞情报是很费钱的,一旦没钱就得精简裁员,被沈缜捡到的鸦雀那时候只剩下不到百人。
系统不是很理解,于是当时就问了沈缜。可后者正在心力交瘁肝住宅,压根没有理会它。
现下,这个问题又被重新翻了出来。
沈缜这次很痛快的回答:“因为我觉得,情报网是要探究人的行为举止,这一点,人来做效果或许会更好。”
系统怔。
而这边,邵玄微已经屈膝跪在了地上,俯首低道:“鸦雀乾一,拜见主人。”
沈缜指尖轻点桌案,“玄微,坐吧。”
面前的人流畅起身,欠身颔首:“是。”
沈缜将桌上倒好的酒推给她。
系统惊奇道:“宿主,她的信服值上涨了一点欸。”
微微挑眉,沈缜再次调出邵玄微的人物面板,视线落在那行“精神值:95%(她些许惊讶)”上,眼底掠过笑意。
一个信封被放到了桌上。
沈缜抬眸,目光只与邵玄微对上一瞬,后者就垂下了视线,语气恭敬:“主人命我等所查内容,皆在此封之中。”
她停顿了下,又道:“端王果然查到了钟氏母女身上,不过已被我等做出的细节拦住,并无真获。”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沈缜打开信封,随着黄纸一张张翻过,她眸光渐深渐沉。
“谢府知道这些事么?”
邵玄微沉吟片刻,谨慎回道:“属下认为,谢侯爷知道部分。”
沈缜摩挲扳指:“将傅瑾瑜照顾大的那个老嬷,现在南夷?”
邵玄微应:“是。”
“那......”沈缜微微眯眼,“把私兵一事,告诉周岫柏,他会明白怎么做。”
邵玄微沉声:“是。”
沈缜拄拐站起身,“那就如此吧。今晚不适合,改日我会去东市一趟。”
她偏头轻笑:“初次见面,玄微,日后请多指教。”
“属下不敢!”邵玄微立刻垂头。
沈缜不再多说,拍拍她的肩,“去吧。”
黑衣女子微顿,然后答:“是。”
屋中只剩下沈缜一个人。
她拿起桌上的信封,推门而出,穿过夜风回到卧房。
床上帷幔后,丛绻还在安睡。
将信封置于书案,沈缜敛眸,自一堆宣纸下捡出封请帖。
金边白纸,相约明日未时。
第20章 句句机锋
梁安城郊琼山,有一座白云观,属于皇家,但此观香火不旺,甚至颇为冷清。
除了因为在比它离梁安更近之处还有一座皇家寺院群业寺吸走了大部分香火外,也有这座观容纳的都是女道士的缘故。
乾国高祖年间,平阳公主曾在琼山上修行,后得机缘踏入仙途,高祖思念爱女,故而在她常居之所建造白云观,供四方女道落脚歇息。
现下,秦枫就被拦在了观外。
拦人的女道欠身:“居士,吾观只有女子得入,见谅。”
沈缜:“......”
那为什么傅瑾瑜能约在这里?
但来都已经来了,不带秦枫也没什么大碍,沈缜便让他留在外面等,自己踏进观中。
只是甫一入观,景色布局入眼,她便微怔了怔。
无它,有一点被惊艳到。
来到这个世界后,宗教场所在之前沈缜只去过祈愿寺。不知是不是佛道两教教义的差别,祈愿寺的一花一景都透着禅意,颇有些万事皆空的意思,大殿也诵经声不绝,身处其中倒真会心生怅惘、反省前事。
而白云观,它给人的整体感觉却是花草与人浑然一体,四处看下来只觉行云流水般的畅然。或许因为此处是女子的道观,处处沈缜看着都觉得很洁净雅致。
系统:“......宿主,您是心理作用。”
沈缜如若未闻,笑问身旁的女道:“可否请教道长尊号?”
女道微微颔首:“贫道道号观山。”
观山年龄三十有四,只是普通人,长发挽作马尾盘成团,用一根木簪固定在头上。她眸光淡然,穿一身褐色道袍,举手投足疏阔洒脱。
沈缜被她一路引到后院。
早有人候在房门前。
屋门被推开,沈缜走入房中,隔着帷帽轻纱,目光落在屋中案边的男人身上。
这是一个很俊秀的男人。
与寻常的中原男子长相不太一样,他的轮廓五官都明显带有异域风情,眉深眼阔,鼻梁俊挺,唇红齿白,只这一眼,便知他的母亲应当是一个极好看的女子。
电子音于耳旁响起:“检测到任务目标傅瑾瑜...”
人物面板缓缓展开。
姓名:傅瑾瑜
别称:十一
年龄:24
父母:傅世章、女夷
配偶:谢容
子女:傅珠
潜力值:90%(凤毛麟角)
武力值:普通人(也就一般)
健康值:100%
精神值:95%(紧绷)
沈缜的视线不自觉停在“女夷”两个字上。
傅瑾瑜的母亲,直到死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当年凄惨可见一斑。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傅瑾瑜,想来童年时期确实过得很不堪回首。
她拄拐行至案前,撩起裙摆坐下,摘掉帷帽。
对面的傅瑾瑜一怔,不过片刻他就回神,摸了摸鼻子有几分不好意思:“阁下天日之表,孤逾越了。”
充满攻击性的长相,却是与之不甚相符的温润气质。
沈缜心下饶有兴致,面上不显,摇头赞道:“殿下亦是龙章凤姿。”
傅瑾瑜笑起来,抬手为面前人斟茶。
茶香馥郁。
沈缜很给面子,端起瓷杯轻抿一口,展眉问:“青州碧袍?”
她语气感慨:“殿下厚待。”
系统在旁道:“宿主,您不担心傅瑾瑜给您下毒?”
沈缜挑眉,悠悠道:“他不会。”
系统为她的笃定而疑惑:“为什么?”
沈缜笑而不语,注意力放到眼前人身上,不留痕迹的打量。
而在她观察傅瑾瑜时,后者也在观察她。
男人面上平静,心下起伏,心头不解愈甚。
他实在不记得哪里得罪过这位神秘莫测的大能。只觉得这一个多月如梦一般,许多事情转眼发生,却毫无由头。似乎从雨夜姑射被带走的那一刻起,一切就不一样了。
最开始,他的心腹们思虑着很多问题,这神秘人究竟是谁?知不知道秦楼背后的人是端王?如果知道,她的目的是否就是端王?若是,到底哪里结了梁子?
不仅幕僚们想,傅瑾瑜也在思量这些。
可他确信自己从未得罪过修士,莫说修士,除了极少部分的政敌外,他基本没什么仇家。
那为什么?
傅瑾瑜和端王府众人都想到了过往所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跟那些事有关?
可回顾之后,无一对得上。
既是见不得光的事,那么做之前他们就都查验了又再查验,做完也绝对已经斩草除根。
而让傅瑾瑜更加焦虑的是此人查不到背景的同时,她身边做活的奴仆也查不出什么异常。姓名籍贯来历清清楚楚,与端王府绝没有什么干系。
不过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对方的目的就是他。
傅瑾瑜今日邀约最重要的两件事之一,便是想知道为什么。
得知今日对方会赴约时,傅瑾瑜隐隐松了口气,觉得还有谈判的余地。无论是持价以沽,还是威逼以求,只要愿意谈,就代表并非不可回转的深仇大恨。
然而,当真正见面聊到如今,傅瑾瑜忽然不确定了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当真避无可避。
可对方今日还愿意赴会。
傅瑾瑜压下焦灼,笑问道:“听闻仙门弟子入世游历,多三五人一起,阁下一人捉妖拿祟,想必定是道法高强,不知修的是何方传承?”
沈缜似乎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面不改色回:“并没有专修什么。”
“如此,集万家之长于一身,大善。”
傅瑾瑜赞道,又将话题扯去江陵与梁安的气候比较上,说了些乾国各地的风俗,直到沈缜再也不愿忍,在他准备说特色吃食前抢言问:“殿下请我来此,只为尽地主之谊吗?”
傅瑾瑜顿。
须臾,他无奈苦笑:“孤之目的确不在此。”
“孤来,”傅瑾瑜拱手,“是想给阁下赔罪。是孤莽撞,不分青红皂白使人闯阁下府宅,惊扰阁下,孤深感不安。若阁下有需要,孤会竭力补偿。”
沈缜扬眉,“那我可否问问殿下为何要让人夜探?”
傅瑾瑜头埋得更低,语气羞愧:“孤那时...不放心姑射。”
沈缜失笑:“殿下如今便放心了?”
傅瑾瑜坐直身,神色认真:“自然。孤已知晓,獬豸楼说姑射是自愿留下。”
獬豸楼啊。
沈缜摩挲扳指。
她盯着男人半晌,忽问:“那我想要姑射,殿下如何?”
傅瑾瑜毫不迟疑:“姑射已在阁下府上,自然就是阁下的人。”
“是么?”沈缜轻叹,“可殿下眼中,却不是此意呢。”
对面人肩颈一绷。
傅瑾瑜面色无奈,“阁下说笑。”
他气质内敛,很会示弱,堂堂王爷此刻人畜无害,甚至委屈耷拉。
沈缜的思维不免发散——
谢容当年,就是这样被骗的吗?
也不是骗,但如果没看过许多网文里白切黑、扮猪吃老虎的人设,真的很难将眼前人和谋划众多心机深沉的设定联系起来。
这场试探注定没那么快结束。
沈缜接过男人倒的茶,“殿下的道歉我收下了,今日还有其他事么?”
傅瑾瑜微顿。
片刻,他犹疑着慢道:“孤有一女儿,已两岁却仍不能言、不能行,遍寻名医也未得好。孤担心是体质薄弱遇邪祟缠身,可否请阁下帮忙看看?定有重谢!”
沈缜抬眸:“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如此?”
傅瑾瑜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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