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关键的戏份之一,郎成忠和荼秀借着皮影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便各自告别,回到家中心旌摇曳,不时想起在桥上的初见。
沈清淮和江珩念完台词后,这一段剧情算是结束,林末的旁白结束,就引导众人前往郎宅:“用处不大的剧情咱们就不细细展开,接下来一段马上接寿宴当天。”
“切,他说跳就能跳,这么双标。”秦礼对白栩吐槽着:“要我说两人回家后的剧情才重要呢,自由时间最适合出去压马路,在路上人来人往的指不定又碰上了,月黑风高,孤男寡男,擦枪走火......”
“咳咳!”白栩制止他说下去,并戳穿了他:“你是想趁机能去街上溜达。”
“这都被你看出来,哈哈,说实话,我是觉得咱们既然来了总得干点什么有用的,不能光顾着玩呐,这镇子这么大不得查查底?”
一行人走过石桥往郎宅方向前进,秦礼和白栩故意落在人群之后小声说话,陈武察觉二人不见,也偷偷落到后面。
“你们干什么呢?”陈武问道。
“也没啥,就是想找机会去四处转转,看看这镇子的不对劲在哪。”秦礼倒也没瞒他。
陈武点点头:“你们什么时候去?我给你们指方向,这镇子虽然怪,但有阴气的地方不多。”
白栩道:“比如呢?”
陈武恍了一眼:“比如......我记得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东北角有个地方还挺浓的,但我没去过那儿,我今天一睁眼就被带到桥下吹了一早上冷风。”
“东北角?东北角有什么建筑?”白栩在脑海里搜刮地图,但脑海里图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
在队伍的开头,林末一个人在最前面领路,沈清淮和江珩并肩走在他身后。
江珩从刚才开始脸上便浮着一层淡淡的热意,满脑子都是皮影。
算起来两个人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私下相处了,江珩心痒难耐,抬起手指去触碰沈清淮若即若离的手背,微微屈指去勾他的手掌,然而对方却忽然抬手抱臂,故意与他错开。
“......”
江珩径直握住他的手臂,认真看着他道:“清淮,我们不闹别扭了好不好?”
沈清淮道:“好啊。”
江珩微微睁眼:“你答应了?”
沈清淮回头看向他:“恩,不愿意?”
江珩立马道:“不是,我只是意外,还以为你不会答应。”
“我为什么不答应?”沈清淮反问一句,江珩忽然无话可说。
是啊,两个人最初并没有不愉快,一开始闹别扭的其实是自己才对。
“对不起清淮,是我胡乱想太多,我错了,我保证不再犯。”江珩诚恳地向沈清淮道歉,握着他的手,轻轻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一次。”沈清淮道。
“什么?”江珩抬起头看向他,沈清淮盯着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弯,声音清冽带有一点阻塞:“从昨晚到现在,只亲了一次。”
江珩顿时嗓子干涩到说不出话,低头去吻,耳边骤然响起一道铃声。
“咳咳!进展还没有这么快,请二位尊重角色!”林末硬是一百八十度转身,摇着铃铛把二人分开。
江珩皱眉道:“还没到郎宅,还不在故事里,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林末坚持道:“鄙人昨日便说了,睁眼即开始,若非各位不能如物一样搬动,鄙人也不必说这些戏外话。请各位浸入角色,视己如皮影一般,随鄙人的牵引转换场景。”
神神叨叨的。
林末看上去对故事注重得有些过分了。
江珩看了沈清淮一眼,后者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忍下。
“再有几步就到郎宅,各位莫要横生枝节。”
林末甩了甩铃铛,带着一行人继续前进,而听着他的铃声,众人的手脚莫名很顺从地走动起来。
“不对劲,感觉不太对劲。”
秦礼对林末动不动就响铃的举动感觉不适,一时找不到形容词,用了个很不妥帖的比喻:“他领着我们,感觉跟训狗似的。”
白栩翻了个白眼:“你要当狗别带上我。”
陈武也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感,下意识用力跺了跺脚,抬手甩了甩胳膊。
忽然间他拽住白栩的旗袍,睁大了眼目视前方:“那儿!就是那儿!好浓的阴气......”
在陈武刚说完这句话后,队伍前端已经迈进了郎宅,白栩和秦礼顺着陈武指的方向一路前进,最后目光停在郎宅内院。
大厅里,npc们布置好了一切,老夫人也已经坐在了高堂,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里面。
“你们总算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待得快睡着了。”司铃打了个哈欠。
她穿着一身紫色的宽袖旗袍,头发做成了波浪,脖子上挂着珍珠,手里剥着瓜子,在沈清淮他们进来后起身迎去,却被林末摇着铃铛制止。
司铃投给众人一个眼神,众人也以眼神回她,司铃便闭嘴没有回林末。
除了司铃,所有人都是面对大厅而站,因此老夫人的形象在他们眼里也是一览无遗。
按理来说,即便是不熟的人,在看到一帮人来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时,或多或少也应该有些反应,但高堂上的老夫人,从始至终只是耷拉着眼皮、弓着背坐着,没有看人一眼,像是随意放置在一旁的工具。
而院子里的其它npc,也是安安静静处在自己的位置上,手脚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摆放,弯着嘴,眼神空洞地看着空气。
白栩给了司铃一个询问的眼神,司铃点点头,表示他们一直是这样。
“各就位,故事继续。”林末指挥道。
随着一阵风吹过,众人甫一转身,原本跟着采买的下人们眨眼就没了身影。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下了灰尘覆盖了整座宅院,廊檐下挂着的红布无风自动,窗纸内有人影无声无息地闪过。
众人没有说话,郎宅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渗人。
院内已经搭好了戏台,秦礼和白栩作为郎父郎母和老夫人坐在一起,江珩和沈清淮被迫分开,一个入厅堂,一个步入影幕后,陈武跟着沈清淮打下手。
“叮铃铃——”
铃声响后,郎宅内瞬间热闹起来,所有npc像上了发条似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宾客之间相互举杯寒暄,下人们活动起来,为主人们添酒上菜。
老夫人整个人像被提了起来,顿时精神抖擞,笑得慈祥和蔼,倾身去握秦礼的手。
秦礼下意识想躲,被白栩顶着胳膊迎上,他暗暗咬牙切齿。
“儿啊,成忠办的寿宴,我高兴!”老夫人的词和剧本上一字不差,神态语气也如描述的那般。
秦礼的胳膊被她紧紧抓着,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比哭还难听。
白栩前一秒吐槽完秦礼,后一秒老夫人的眼睛就移到了自己这里:“儿媳也辛苦了,生养了成忠这么好的孩子,真是给我们老郎家光宗耀祖。”
白栩在心里翻白眼,脸上呵呵一笑:“都是媳妇应该做的......”
司铃坐在一旁看笑话,没想到很快老夫人就转到了自己:
“妙珠啊......”
司铃被瓜子呛了一下,赶紧背台词。
老夫人像个程序一样,分别和几个人来回说话,而众人发现,只有说对了台词,做对了表情,老夫人才会继续,但凡哪里做得不对,老夫人就会一直用和蔼的眼神盯着你不动,握着你手的力道也是极重,哪怕痛到手掌充血也不松,直到你对为止。
这一场本就是其乐融融的寿宴,宴席上免不了热闹的谈话,以至于几人根本没有闲暇去观察四周,只能按照定好的剧本和老夫人互动,不一会儿几人就有些力不从心。
“老太太话也太密了......”秦礼跟个陀螺似的一下一下地转,每回想看戏台,总会被老夫人点名,迫于压力只能应付。
桌上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有江珩还好一点,因为寿宴上郎成忠原本就心不在焉,心思全在戏台上的人身上。
影幕后,沈清淮手忙脚乱地和陈武操控着皮影,也几乎没有余力去对付别处。
他是真的不会弄这东西,但两边npc好似两道虎头铡,四只眼睛死死盯着二人,但凡皮影动作没有做对,他们就会强硬地钳住二人的手指,不顾指骨的活动方向,硬生生掰成对的姿势。
陈武痛得脸色发白,十根手指像上刑似的,忍不住对沈清淮呜咽道:“沈哥,我的手要断了......”
沈清淮也是差不多的境遇,额角缓缓淌下细汗,唇被他咬得渗透红,小声对他道:“尽力做对......尽量,别吸引他们......”
影幕外,江珩看不见后面的光景,像是凳子上抹了油,不停晃动调整姿势张望,忽然肩膀上被一只手用力按住。
江珩的肩不薄也不软,但偏偏那只手力道极大,按住后竟然轻易动不了,身后随之响起老夫人慈祥和蔼的声音:“成忠啊,你动来动去的做什么呢?”
第八十七章
锣鼓还在热热闹闹地敲打, 宾客们来往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喧闹淹没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厅内, 主桌上陷入诡异的安静。
秦礼等人看着江珩, 暗暗捏了把汗。
江珩快速回想了下剧本,开口回道:“孙儿在帮祖母看看寿糕送来了没有。”
一阵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
众人松了口气。
江珩转过身, 只见老夫人一如既往挂着笑容,乐呵呵看着他道:“成忠有心啦, 祖母倒不在乎什么寿糕不寿糕的, 有一个人, 祖母希望你认识认识。”
老夫人速不及防转去了司铃那里, 司铃赶忙调整状态,微笑看着她。
“来, 这位是米面商胡老板的千金胡妙珠, 今天是特意赶来为我祝寿的。”老夫人拉起司铃的手, 同时也拉起江珩的手,二人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成忠、妙珠啊, 还记得小时候胡老板总是带着妙珠来做客, 那时候大人们谈生意, 你们两个呢, 就在院子里玩儿。”
“那时候你们都还小,像两只猫一样在院子里窜来窜去, 抓都抓不住, 玩高兴了还不肯走, 硬是哭闹着要留下来一起睡,胡老板没有办法只能把妙珠托给我们, 一住就住了一年呢。”
老夫人说着,还暗暗使劲把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两个人瞪大了眼睛,用力往回拽。
江珩光速念台词:“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不记得了祖母寿糕上来了咱们快点吃吧。”
老夫人还是抓着他们的手不放,秦礼和白栩一人一边,帮着他们两个一起往回拽。
司铃咬牙念台词:“成忠哥哥不记得妙珠记得一晃好多年过去妙珠一直记挂着成忠哥哥呢......嘶......”
“是啊,你个臭小子,亏得人家还一直记挂着你呢。不过你不记得了没关系,现在妙珠来了,你们青梅竹马又见面了,也好联络联络感情。”
老夫人手劲力大无比,司铃痛得五官扭曲,拼命对其他人使眼色,奈何老夫人不接着说话,他们念再快台词也没用。
秦礼把心一横:“要不然咱直接动手吧,不受这鬼东西的鸟气!”
江珩和其他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注意安全,一有不对就往镇外跑。”
秦礼正要拿出金刚锤,老夫人却突然开了口:
“妙珠这孩子我喜欢,为人性格都是很不错的,我已经安排她在家里小住,趁着这段时间,成忠你多和她培养培养感情,也方便后续两家的准备。”
江珩猛地抽回手,差点从凳子上跌落:“什么两家的准备?祖母你这是何意?!”
司铃及时扶住桌面,揉着全是淤青的手腕:“郎老夫人,妙珠、妙珠还没有想到这事嘛......呕!”
老夫人笑着道:“就这么说定了,郎家和胡家是门当户对的天赐良缘,成忠你收收心思,以后也不要和其他女子走动了,免得妙珠不高兴。”
“不!这太草率了!你们都没有问过我的同意!我不答应!”
郎成忠纵是一万个不高兴,奈何老夫人态度强硬,郎父郎母也赞成这桩婚事,胡妙珠本就对他有意,郎成忠孤立无援、百口难诉。
郎成忠的反对声被高涨的鼓乐声淹没吞噬,没有人听他的话,只剩下他不断挥舞着的手和震惊恐惧到扭曲的脸。
寿宴随着皮影戏的落幕而结束,老夫人被下人搀扶着退场,郎成忠立在原地,两只胳膊脱臼般垂在身侧。
“啧啧啧,完球了,你俩被迫联姻了,大哥还在台上看着呢。”秦礼于心不忍道了一句。
台上,影幕被撤下,身着青色布衣的人微喘着气坐在板凳上,脸色发白,满额的汗,碎发凌乱,整个人累到虚脱。
他直直望向大厅里站着的人,一双水眸有说不尽的痛楚与委屈。
学艺之人,感官都比较敏感,老夫人的话从始至终一句不落地传到他耳里。
沈清淮捏了捏指骨,咬牙将错位的骨头接回去,缓缓起身下台。
江珩从大厅跑向他,在快要碰到他的一刹那,几个高大的戏班npc硬生生拦在二人之间。
“走了阿秀,咱们不干净不能在这多留,不然郎家要打骂。”
npc是戏班的师兄,也是刚才控制沈清淮他们手的人,此时正推搡着要把人赶出去。
“住手!剧本演完了你还动他做什么!”江珩一把钳住npc的手,发现对方手腕奇硬无比,力道也和老夫人一样惊人,他猛地拽了一下竟然还拽不动。
“郎少爷,小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小的演完了戏该走了。”
npc轻易拨开江珩的手,拽着沈清淮跨出门,其他人赶忙一起拦下。
“林末呢?他什么时候不见的?这丫的黑心老板死哪儿去了?!”
众人环视一周,惊觉刚才热热闹闹的大厅里,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更别说林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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