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孟柏主动和缪白聊天:“你在干嘛?”
“在你来之前,我准备栽几盆月季。”
孟柏又往墙角去看,确实,有一把锄头在那里。
“那你现在?”
“现在没栽了。”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就这么站着呢?”
“嗯。”
“没事儿,你栽吧,我不怕。”
“真的不怕?”
孟柏听到脚步声,似乎是缪白的。
好神奇,即便隐身了也能听到她的说话,还能听到她的脚步声,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也能摸到她?
“我真的不怕!你弄吧~”
话音落下,靠在墙角的锄头动了起来。若是唯物主义者,看到这一幕确实要怀疑人生了。
那把锄头自己在动,动就算了,还悬空着动。好像着真的有一个人握着它在锄土似的。
不,不是好像,就是。
看得孟柏心脏怦怦跳,“缪白,遇见你之后,觉得关于你的一切都很神奇。”
“有什么好神奇的。”缪白顿了顿,又说:“那天你骑自行车摔在我家门口,我就站在你身边。”
“啊??”孟柏有点无措,“是吗?”
“听到你叫我疯子。”
“呃......”孟柏脸颊浮出红晕,试图解释:“不是的。”
“还听到你朋友说我用核桃打人。”
搞得孟柏更尴尬了,“没有没有,周安她不是在骂你,她也只是听说。”
“那说我是老太婆这事,是出自你的嘴巴喽?”缪白语气轻飘飘的,奈何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连眼睛都看不到。
搞得孟柏很窘。
“你不是老太婆,你才不是,那只是传谣,我和周安都不信的。”
孟柏确实不信,她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
兴许缪白也只是逗逗她,总之下一秒孟柏听到了缪白的笑声。她的笑声很好听,让孟柏无意想起了昨晚的梦。
“我不是老太婆,那我是什么?”
“你是缪白呀。”孟柏脸上挂着笑,往缪白的方向走了两步,在距离锄头只有两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缪白,我能摸到你么?”
就像一个对一切都好奇的小孩儿。
确实,缪白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摸不摸得到,你得自己试试。”
同意了吧。
她同意了吧。
孟柏伸出手,在空气里抓了一下,抓了一场空。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手掌在空气里轻轻挥了一下,瞬间有了阻力,她的手指顺着那道阻力向上,最终停了下来。
掌心传来冰冷的温度,与昨夜温暖的梦境恰恰相反。
缪白是冰冷的,总是冰冷的,她的肌肤就像夏天的暴雨那般冷。
“缪白,我摸到你了。”隔着薄薄一层纱,孟柏的手指轻轻蹭了蹭,她不知道摸到缪白的什么地方,但以高度来计算的话,绝对是脖子以上。
是缪白的脸吗?
孟柏突然很不想拿开手,指腹在可活动范围内轻轻摩挲,很快她有了答案。
是缪白的脸。
面纱之下,是轮廓流畅的下颌线,她猜想她的手应该是放在缪白的侧脖与侧脸之间。
一瞬间手指滚烫,孟柏立马将手缩了回来,大概是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脸应该是红了。
“摸到了?”缪白说话了。
“嗯。”
“什么感觉?”
“很凉。”孟柏有些不安,脚尖在地上踢来踢去,“也很年轻。”
“隔着面纱也能摸出我很年轻?”
孟柏很实诚:“面纱很薄,你的皮肤也没有皱巴巴的。”
再次听到缪白的笑声,她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短短十几分钟内笑了两次,搞得孟柏心思也雀跃起来了。
第一次觉得傍晚如此漫长,她想赶紧天黑,看看缪白笑时的眼睛。
“缪白。”
“嗯?”
“昨晚我和一个男生去周安家了,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和你说说。”
“说吧。”
于是孟柏将昨晚闯入周木匠家的事一五一十说给缪白听,每一个细节都没放过,包括小阁楼上那些东西以及周木匠的话全都一一细数。
缪白很安静。
孟柏猜想她是在仔细听。
说着说着,天渐渐擦黑,那道身影缓缓出现在孟柏眼前。
缪白,黑色的缪白。
孟柏顿了一下,又说:“还是看到你的时候比较安心。”
缪白语气淡淡:“你刚刚的事还没说完。”
“喔。”孟柏挠挠头,又摇摇头,“不,我说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
“所以你想问我,该不该报l警对吗?”
孟柏眼里闪烁着光,点点头,“你懂我!”
全程没提警l察,缪白却一下子抓到重点,她好厉害。
“不报。”
“不报?”孟柏还以为答案是报l警,“为什么不报?”
“孟柏。”缪白看了孟柏一眼,“有一个词叫时机,我不太清楚你明不明白它的意思。同一件事情同样的决定,在不同时候却会有不同的结果。”
孟柏似懂非懂,只能以自己的理解举例子:“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过一阵子再报l警。”
缪白点了点头,“大概是。”
孟柏恍然大悟,缪白在告诉她,等待时机。
“可我不知道时机在哪。”
“总之不是现在。”
孟柏思考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好,我听你的。”
“所以我猜,你的朋友应该是躲在什么地方。”
“但她能躲在哪儿呢?十天不吃不喝。”孟柏提出想要去更远的山上找找,但她确实不敢一个人去,大晚上黑黢黢的,“想让一个人陪我。”
这暗示已经很明显。
缪白没说话,可孟柏一直看着她。
两秒过后败阵下来。
“好,我陪你。”
第13章
镇边有座山,还有一条河。
山叫老山,河叫老河。
实际上,老山是很偏僻的,如果由地图来定位的话,路偏僻到无法导航。
所以镇上的孩子从不单独上山,若是说晚上有什么毒蛇猛兽也不为过。
山脚有一条路,蜿蜒向上,那路大概只有一两米的宽度,不能通车,只能人行。
孟柏先是回家吃了饭,再刷了碗,等着林丽去睡觉过后,她才偷偷从家里溜出来。
缪白在人少的地方等她,两人一同前行。
夜晚风凉,与缪白并肩同行的感觉很微妙,她甚至都不知道缪白为什么要答应她这个无理的要求。
只能说缪白很好,她真的很好。
“我打开电筒的话,你会不舒服吗?”
“不会。”缪白耐心解释:“只要光不落在我身上就可以。”
“好。”
两人慢慢往镇子外绕,刚开始还有平房,慢慢的四周什么建筑都没了。
路越走越荒,周遭全是黑晃晃的树,这还不算够,秋天的晚上风很凉,孟柏没穿多少,总觉得浑身凉飕飕的。电筒的光很弱,落在小道上,黑暗一眼看不尽,总有前面有东西的感觉。
“缪白。”
“怎么?”
“我觉得有点阴森。”孟柏停下脚步,试图和缪白并肩而行,“我能靠着你走么?”
“你不觉得两个人走这路有点窄?”
是有点窄,但这路好阴啊。
“我们挤一挤好了。”孟柏不管三七二十一,和缪白并肩而行。只能说小路真的是小路,两个人得肩膀挨着肩膀才能前进。
孟柏步子走得慌张,气息不免也快了些。
“缪白,山好大,找周安恐怕难。”
“为什么你觉得她会在山里?”
“周木匠说他来这里找过,说明周安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可既然他都没找到,为什么我们能找到。”
“你说得对,但我就是想来看看。”一切周安可能被找到的地方,孟柏都不想放弃,她又想起了叶虹,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你昨天问我,如果是其他女孩儿走丢了,我会不会这样找。”
缪白没说话,只是静静等待下文。
“老实说,那一瞬间我是不确定的。可今天我去上学,班上突然死了一位女同学,二十四小时前她还对我笑过。可当我从人群中看她的时候,她就那样静静躺在花坛里,身上披着白布,有人说她的脸已经摔碎了。一瞬间我好难过,觉得生命好脆弱。”
生命好脆弱。
缪白突然有些恍惚,她已经好久没有听过“生命”这个词了,回忆掠过好多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一个会呼吸会笑的姑娘,她也曾爱过这个小镇,真切的,热烈的。
“所以,失踪或死亡,以任何非自然形式的情况出现,即便对方是个陌生人,我猜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他。”
“不是周安也会吗?”
“不是周安也会。”
缪白顿下脚步,目光落在孟柏身上。
孟柏也跟着她停下来,随即有些难堪的表情,“是我说得太假了吗?”
“不是。”缪白眼里有了温度,“挺意外的。”
她这样的年纪,十七八岁的姑娘,竟然能说出什么是生命,且觉得一切非自然死亡与失踪都是罪恶。
“好了,不用找了,她不在这座山上。”
“啊?”
缪白觑她一眼,“我说她不在这座山上,你信我吗?”
孟柏疯狂点头,“信,当然信。”
在她心里,缪白就是神的存在,难道神还会撒谎吗?
“我答应你。”缪白终于松了口。
“啊?”孟柏不明所以,“答应我什么?”
“找周安。”缪白语气相当平淡,仿佛她对寻找周安这件事早已胸有成竹。
但对孟柏来说意义非凡。
如何描述那种感觉?就是竭尽全力去做一件事,但依旧有种苍白无力的感觉,没有方向,看不清前面的路。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走过来告诉你,没关系,这件事我来帮你解决。
并且只要她开口,你就知道这事可以解决。
孟柏相信缪白,无条件相信她,她认为缪白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真的?”孟柏依旧没缓过神来,“你没骗我?”
“从不骗人。”
“缪白!”这时候孟柏抑制不住那种心情了,她主动靠近缪白,情不自禁去拉缪白的手,那种沉闷过后的愉悦袭上心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缪白!”
孟柏的手原本挺冷的,但她握住缪白那瞬间,觉得缪白的手更冷。
听说鬼是没有体温的,缪白好像也是没有体温的,但她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
那瞬间她甚至在想,即便缪白是女鬼,那她也不怕,她喜欢眼前这个女鬼。
“这么看着我干嘛?”缪白盯着孟柏,“你手电筒的光落在的脚上了,很疼。”
“哦!对不起!”孟柏吓得连忙把电筒关掉,语气很是抱歉:“忘记了!”
一阵风吹来,四周的樟树叶被吹得沙沙响,缪白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转过身去,小声说:“走吧。”
孟柏屁颠颠跟在缪白后面,声线都变得轻快起来:“那我们去哪啊?”
“回家。”
“走了这么远,就要原路折返了?”听声音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缪白突然顿下脚步,身后孟柏也来了个急刹车。
“不想回家想干什么?”
“你带我玩玩。”
“玩?”缪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孟柏一眼,“你不是学业很紧张?再说了,我没什么可以带你玩的。”
孟柏当然不信,她觉得以缪白的“超能力”,应该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孟柏傻笑:“你平常都怎么玩的就带我怎么玩。”
“我平常种种花,薅薅核桃,没有什么业余活动。”
“可是你好像会那个......”
缪白皱眉,“哪个?”
孟柏有些拘谨,“让人产生幻觉的那个,幻......幻术?”
哦,幻术。
缪白觉得这小孩儿胆子可真够大的,这也好奇,那也好奇,可说她胆子大吧,她刚刚又怕鬼。
要是不答应她吧,那满眼期待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缪白:“......”
孟柏意识到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
“你想看什么?”
“诶?”
“问你想看什么。”
孟柏激动得血液沸腾,缪白真的答应她啊,“你给我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看着我的眼睛。”
孟柏目光和缪白对上,那双杏眼里噙着幽深的光,像是漩涡,像是有一双手,不停靠近,不停靠近......随即缪白变成了模糊的,朦胧的,一圈一圈,成了快速旋转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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