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说回来,确实是很勾人的。
“啊,你也太坏了!”
这时,门外林丽又来敲门,声音就要温和很多了:“出来吃饭了,别生你爸的气了,他脾气就那样。”
“知道了来了!”孟柏对着门外喊,又看了缪白一眼,“我吃饭很快!”
“十五分钟。”缪白直接给她安排时间,“至少十五分钟。”
“你!!!”
孟柏拿她没办法,转身去开门。
开门那瞬间,房间外的亮光照射进来,林丽就站在门口,但缪白却已经不在视线内。
孟柏看了林丽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房间,问:“妈,看什么呢?”
林丽脑袋往房间里瞅了一下,感叹:“没啥,觉得你房间怪香的,挺好闻。”
“喔,是不是外面的桂花开了?”孟柏有点心虚,快步走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林丽笑着说:“恐怕是了,闻着心情真好。”
堂屋里孟兴仲往这边看了一眼,掐了手里的烟,先前那股子威严也敛下不少,他指了指桌上的汤,“快点吃,好肉都给你留着的。”
孟兴仲就是这样,非常传统的中国式父亲,不善言说,但心肠却是好的。
汤里留的排骨却是也是部位最好的那几块。
孟柏突然有点心酸,觉得这么多年来家里条件虽然很一般,但两个大人却是很爱她的,从没亏欠过什么。
和周安比起来她真的不要幸福太多。
于是孟柏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们不多吃点啊,我也吃不完的。”
孟兴仲仰了仰下巴,笑着说:“我们也饱了,你多吃点呗,营养得跟上。”
说着他站起身来,慢悠悠进了厨房,好像是要去拿什么东西。
林丽眯着眼笑了笑,柔声说:“看吧,你爸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孟柏坐下喝汤,听到厨房有唰唰的声音,不知道孟兴仲在里面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链条的声音。
下一秒,孟兴仲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扶着一辆白红相间的山地自行车。
“喏,你要的生日礼物。”
“啊?”孟柏手里的那碗汤晃了一下,一切太突然,她都快忘了,上周她告诉孟兴仲她想换自行车来着,“怎么都给我买了!”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不现在送给你还什么时候送给你。”
孟兴仲将车停在孟柏面前,“这颜色我觉得还行,你看看喜欢不?”
他唇角洋溢着笑容,难得情绪外露,以至于笑的时候眼纹特别明显。
林丽搭话:“下午我和你爸去选的,卖车的说颜色不喜欢明天可以去换,就看你喜欢不喜欢了。”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崭新的车轮和链条,每一处都在闪闪发亮。
是她这可恶的父亲搬砖搬来的,可恶,可真是可恶,可恶到孟柏眼眶有点泛红。
“好看的,贵不贵?”
“不贵,选的便宜的。”孟兴仲拍了拍坐凳,“喜欢就过来摸,觉得可以就骑出去溜溜。”
孟柏放下汤碗,走过去拨了拨踏板,车链随着搅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新的,总是好的,好像是比老式的吱嘎吱嘎要好很多。
她真的有种想要骑出去的冲动。
抬眼一看,发现孟兴仲正笑着看她。
父亲嘛,哪有什么仇什么恨,孟柏先前那点儿不悦全都飞走了,笑着说:“挺会选啊老孟。”
孟兴仲黝黑的脸颊挂着一点红晕,似乎被夸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回应着:“那是,你爹选的东西,哪一样不好?”
“谢谢爸妈,我很喜欢。”孟柏踢开支架,脚有点痒,说:“不行,我真得出去骑骑才能解瘾。”
第42章
在最单纯的年纪, 快乐好像总是很简单。
孟柏骑上孟兴仲买给她的自行车,驰骋在夜晚的乡间小路上。
路边的小石子和车轮来了个热烈的亲吻,以至于骑行的时候,那颠簸感让人无比欢乐。
熟悉的田埂和风, 秋天缓缓逼近的微凉, 以及九月弥漫在空气里的浓郁桂花香。
兴许是太过于喜欢孟兴仲和林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此刻孟柏的心情愉悦得就像要飞起来。
小镇还是不错的, 至少此时此刻, 她依旧是爱这里的。
在外面骑了一大圈, 孟柏才慢悠悠原路折返。
孟兴仲和林丽就站在门前的院坝里看着她。
“喜欢不?”孟兴仲问她。
“喜欢!”孟柏从自行车上下来, 单手扶着走。
林丽笑着夸她:“你好像又长高了, 乍一看成大姑娘了呢。”
孟兴仲搭话:“那可不嘛, 她都十八岁!我十八岁那年,都进厂工作两年成正式工了。”
看似是无聊的闲谈, 里头总是掺杂着一些隐形的温情在里面的。
之后孟柏将车推到堂屋里,将那辆车看了又看, 最后汤是没喝几口, 心思全都飞到自行车上去了。
林丽催促她去洗澡:“别看啦!洗澡去, 刚刚骑车身上全是汗。”
孟柏回过神来,恍然惊觉,早就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缪白还在房间里等她。
当她冲进屋找缪白的时候, 缪白正躺在床上看书。
房间里光线挺暗, 鹅黄色的暖光映在缪白身上,她五官立体, 最好看的是唇和鼻子,一袭黑色长发顺着她的侧脸落在肩头, 在黯淡的灯光下,整个人溢出一股子说不出的冷淡的美感。
孟柏反手关上门, 小声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出去骑自行车了!”
缪白懒懒地抬起眼帘,语气疏淡:“没什么,又不着急。”她将书皮封面展示给孟柏看,那是上次讨论过的《飞鸟集》。
孟柏几步走到床边上,伸手去拉床下的箱子,“那我去洗个澡,身上有汗了,不好闻。”
缪白侧目看她,眼里含着笑,“去吧,要香香的,干干净净的更好睡觉。”
孟柏拿T恤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心尖像是有蝴蝶的翅膀滑过,说不出的感觉。
她赶忙将换洗衣物拿了出来,“那我去了。”
步伐有些匆忙,也不知道到底在紧张什么。
秋天的晚上洗澡是有点冷的。
家里洗澡都是将热水倒在桶里,再用拳头大小的杯子淋在身上洗,所以天气冷了最好是洗得快一点,因为桶里的水散热也快。
但孟柏今晚却洗得有点久。
原因只有一个,缪白说的,要香香的。
站在小空间内,孟柏光洁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她的肩胛平直,肌肤光滢,所见之处全是一片雪白。
那种青涩的美丽几乎快要将黑夜点燃,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孟柏将热水拂在身上,每一次低头,都能看到身体发育的痕迹。
粉嫩的,如同白雪里的小樱花。
她涂抹了三次香皂,心里想着,一定要香香的,浑身都香香的。
香香的自己才能配得上香香的缪白。
洗完澡已经是半小时后,出来的时候,孟兴仲和林丽已经到房间睡觉去了,只有那辆自行车还停在堂屋里。
孟柏穿着一件长款T恤和短裤往房间走,行走那几步路,浑身都凉悠悠的。
临进门前,她还特意敲了敲门,尽管这个动作显得非常怪异。
缪白当然是没有回答她。
过了两秒,孟柏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光瞬间聚在她身上,缪白放下手里的书。
“洗完了?”她的目光转而视向孟柏。
因为孟柏穿的短裤,缪白视线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腿上。
一双腿又细又直,线条相当流畅,视线往上,纤瘦的腰身被宽松的T恤挂着,整个人显得更瘦了。
加上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一股清新的香味,五官清秀,几缕碎发落在额前,清湛的双眼看向缪白,有种干净纯澈的美感。
缪白没忍住多看了眼,心头感叹:真是个美人胚子。
“好冷呀。”孟柏哆嗦了几下,趿着拖鞋朝缪白走去。
缪白掀开被子,“进来,别冷到。”
这边一股脑钻进被窝里,试图去贴缪白取暖,结果一贴就发冷。
“嘶——你更冷。”孟柏一秒退开,“比冰还冷。”
缪白:“......”
孟柏只能裹被子,笑着说:“忘了你是没有温度的。”
“谁说我没有温度的?”缪白不悦,“要多暖我能多暖。”
她从被窝里找到孟柏的手,轻轻握住它,“慢慢就会暖起来了。”
原本冰凉的手掌缓缓有了温度,自孟柏掌心蔓延开来。
缪白变成了温热的缪白。
“你还会加热!”
在缪白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神奇事啊。
缪白唇角笑意漾开,“我会的还有很多。”
孟柏主动往她的方向挪了一些,伸手轻轻抓着她的衣服,小声说:“那我可以抱着你吗?”
声线柔和,因为不确定,嗓音微微颤抖,眼里期待的光却一点都掩藏不住了。
“你不是正抱着吗?”缪白笑她。
“我想抱紧点,你太暖和了,就像一个小火炉。”
“随便你。”
孟柏伸手,轻轻揽着缪白的腰。
靠得近了,觉得缪白好香。她又想,缪白的腰为什么会这么细啊,抱着真舒服。
“缪白……”
“嗯?”
“你还没跟我讲故事呢,老院子的故事,为什么都叫你老太太的故事。”
“哦,这个事啊。”缪白眯了眯眼,声线和缓:“你爸爸没有说错,那院子里确实有个疯子,但她不是我。”
“不是你?”
“她是缪家的一个丫鬟。”缪白顿了顿,又说:“准确来说,她是我的丫鬟。”
丫鬟叫做阿云,按年龄来说,时至今日她的确很老了。
当年缪白死后,缪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缪老爷郁郁而终,后是哥哥经商死在了外头。
这就像是一个诅咒,死的死,亡的亡,而家族的运势如同残败凋零花朵,再也没了盛开的机会。
缪家只剩下了女人,也就是缪白的母亲,刚开始零星还有几个佣人。到后来,缪白的母亲也去世了,连佣人也没了,这个院子就只剩下了阿云。
至于阿云为什么成了疯子,是因为缪白。
她对缪白感情很深,排除尊卑的话,两人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情同姐妹。
自然也接受不了缪白死亡的消息,在缪白溺亡过后精神便不正常起来。
缪白回来那年,阿云疯疯癫癫,吃的喝的都是从外面捡,院子杂草丛生,荒芜得很。
怎么说呢,镇上不少人讨厌她,但又看她可怜,偶尔扔点吃的给她。
“我回来之后,她的吃住上的问题才得以解决。她是挺疯的,确实也会打人,老了过后精神恍惚得厉害,有时候凶起来连我也打,只是每次打人嘴里念的都是:放开缪小姐,坏人,全是坏人,我打死你们!”
听得孟柏心都揪了起来,“所以院子里住的不止你一个人?”
缪白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皱了一下眉头,想把这种情绪解释清楚,最后却只能叹了口气:“却比一个人住着还难受。”
孟柏直愣愣看着缪白,看着她眉梢上的伤感,好像也有了代入感。
假设周安也成了疯子,周安已经不认识她,疯疯癫癫到处打人,管也管不住,那好像是挺累的。
“唯一的好处是,她活得挺久的。”缪白顿了顿,又说:“但她这辈子,活得久好像也不好。”
“那阿云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五年前。”
她是老死的,去世的那一阵子特别安静,不疯不闹不打人,整日坐在院子里发呆。
偶尔缪白过去和她说话,她也只是抬起眼睛看着缪白。
什么都不说,或许是不愿意说。
她老了,安静了。
死的那天下大暴雨,镇上安安静静的,无人知晓,缪白妥善给她处理后事,唯一难办的就是墓地选址。
需要去世人的身份,但阿云是没有身份的,她和缪白一样,是流浪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切都用钱搞定,阿云变成了一个不知名的老奶奶,缪白成了她的孙女,葬礼悄无声息但非常顺利。
“后来呢?”
“后来啊,镇上有人发现疯子好久都不出现了,有人好奇,便跑到院子来看。他们趴在门缝前偷窥,有人还爬墙,我本身就是喜欢安静的人,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穿上阿云的衣服,来一个人我扔一个。”
孟柏发出低低的笑声:“用核桃?”
缪白颔首,“嗯,用核桃,扔了几次谁都不来了。”
后来缪白还说了很多细枝末节,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溜走。
关于缪白,关于阿云,好像都是悲剧。
而缪白的悲剧又没有那么彻底,但想想其实也没法下个定论。
“缪白。”孟柏往缪白怀里靠了一点,拘谨但坚定,缪白的头发擦得她脸颊发痒,小声说:“这个世界上没阿云了也没关系,我陪你,你还是不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好吗?”
孟柏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
她就那么看着缪白,等待回应。
缪白却沉默了好久,无法如愿以偿:“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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