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柏听到周安厚重的呼吸声,猜想一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们走到好远好远,直到拐了个弯,周安才松开孟柏的手。
“什么情况?”
“刚刚——”周安喘了喘气,“有一辆轿车停在你二叔家对面。”
“有吗?没注意。”
“是了,我看到车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周安比划手势,“你还记得吗?放假那天下午,我和你还有徐舟,我们三个吃完东西回家,走出来一个头发微白的中年男人?”
“头发微白的中年男人?”孟柏摇头,“记不得了。”
“穿着一件羊绒黑色大衣!有点时髦,笑起来和蔼的,看起来像城里人?”周安又补充:“有一小姑娘摔了!他扶她起来的!”
小姑娘摔了,他扶起来的,有点时髦,笑起来很和蔼。
哦,孟柏想起来了,她有印象。
“怎么了?”
“刚刚他就在车里!!!”
孟柏不明所以:“然后呢?”
“他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周安一副很恶心很厌恶的表情:“车窗只开了一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我怎么感觉他在摸他衣服里面......”
孟柏一听,脸都绿了。
转身就要朝雪地里跑,周安一把抓住她。
“别去,别冲动,孟柏,别——”
“叫缪白,叫缪白吧!”
“这件事我们可能处理不了!”
孟柏哆哆嗦嗦,“那我去找缪白。”
如果用最快的时间跑回去,可能也要十分钟,这十分钟里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
周安暗下决心:“你去找缪白,我去那边看看!有什么情况我叫你二叔!”
两人一拍即合。
没时间磨叽了,孟柏回头就往老院子的方向跑。
寒风刮擦着她的耳朵,这一瞬间,她好希望缪白出现在她的面前。
雪又大,怎么都跑不快,孟柏心里很着急,不知道跑了多久,耳边只剩自己的喘气声。
孟柏腿有点软,越跑越慢,耳边却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孟柏。”
是缪白的声音。
孟柏停下脚步,发现缪白站在一棵树下。
几日不见,缪白变得清瘦很多。
“缪白?我正要去找你!”孟柏软着腿跑过去,拉着缪白的手。
缪白静静看着她,平静的眼眸里荡漾出波澜。
孟柏喘着气说:“我和周安看到一个男人,他在车里,正在抱一个小孩。”
缪白脸色微变,“在哪?”
“二叔,我二叔家门口。”
几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孟柏感受到缪白的靠近,而后便觉得自己脚下好空,待到她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时,发现眼前一片虚影,房屋和树都快速后退。
“别怕,闭上眼睛。”缪白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
孟柏闭上眼,风声在耳边响起。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觉得缪白大概率是在带着她飞。世界又成了她们俩的,没人看得见她们。
很快,脚下有了真实感,孟柏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已经在二叔家门口了。
周安正躲在一角,趴在墙口一瞬不瞬看着车子的方向。
缪白让孟柏去找周安,她来解决这件事情。
孟柏跑到周安身旁,拍了怕她的肩膀。
周安一哆嗦,回过头吓了一跳,“靠!你怎么就回来了!”
“半路遇见缪白了。”
周安环顾四周,“缪白呢?”
“在那边。”孟柏指了指空地的方向,“你看不见她。”
白天看不见缪白。
周安早已习惯,她问孟柏:“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孟柏盯着轿车的方向,视线里,缪白穿着黑色斗笠站在白雪里尤为扎眼。
“缪白走到车窗门口了。”
周安提了一口气,静静看着车的方向。
暂时没有任何动静。
孟柏眼色有变:“缪白到车里去了。”
“到车里去了?”
“她直接进去了。”
周安拍拍心脏,好吧她还是不适应缪白不是人类这件事,忘记缪白可以穿过一切物体了。
两人静静等候。
一秒、两秒、三秒......
在第三秒钟,轿车的门打开,一声惊天破地的男孩儿哭声。家长闻言赶忙从院子里跑出来,一个中年妇女面目惊慌:
“二娃?二娃?咋滴了二娃!二娃你在哪?”
男孩从车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哭嚎:“爷爷摸我,爷爷摸我,爷爷摸我......”
下一秒,男人从车里走出来,他摘下墨镜,脸上露出祥和的笑容,对着家长一笑:“小孩儿我带车上待了一会儿~”
那家长见出来的人是他,连忙面露笑容。
“辛老板,原来是辛老板!”
他叫辛邹,负责开发拆迁的总负责人,原本以为他是政府的人,了解来才知道还是一个开发商,村名不知资本家的厉害,只知道有人要给钱,给钱就是爷。
政府根本就不拆这里,是他自己要买地,煽动这些人卖给他,好圈一个大型马场。
男孩儿还在哭:“妈,爷爷摸我,摸我。”
女人不当回事,摸摸男孩儿的脑袋,“爷爷喜欢你,才抱你咧!”
五六岁的男孩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辛邹慈眉善目,“挺可爱,见他在雪地里玩,冷,就带他上车避风去了。逗他玩,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害怕了,哭啼啼跑出来。你儿子怪可爱的,和我孙子差不多大!”
“呸!”这边的周安暗自啐了一口,总算知道虚伪两个字怎么写,装的!刚刚摸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表情。
但这李二嫂怎么会明白这背后的乾坤,只觉得辛老板带自家儿子上车玩,是孩子的福气,是老板人和善。
“这小孩儿就是怕生!”张二嫂还有点遗憾的意味,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辛老板要不要进屋坐坐?”
辛邹摆摆手。
不多时,他的手下从二叔家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合同。
那男人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贼眉鼠眼的。
“缪白呢?”周安什么都看不到,“缪白现在在干嘛?”
“缪白在那个男的身后。”
“身后?”
孟柏又说:“缪白的手抬起来了,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那手下正兴冲冲朝辛邹走去,未料脚下一滑,手里的合同飞出去,啪的一声落在辛邹的脸蛋上,仿佛是用这合同给了辛邹一巴掌。
张二嫂看呆了。
这......这也行?
这也太不巧了吧。
下手也懵了,连忙从雪地里爬起来,“老大!老大你没事吧!他妈的我这刚买的皮鞋就是滑!”
辛邹这被打得莫名其妙,面不改色,牙根却咬紧了。
“没事,拿合同,先走。”
说完,他转过身,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平地里,车子竟然往后溜了一大截,车门往后一刮,刮在了辛邹的身上,他一下子就被弄倒在地。
手下吓得慌,连忙跑过去拉手刹。
“老大!老大!”
辛邹脸色煞白,从地里爬起来,觉得大白天的撞了鬼。
张二嫂也慌了,嘀咕:“这四轮子的东西怎么在平地里还倒着走呢。”话末,又赶忙跑过去慰问:“辛老板你没事吧?”
身后,张二娃还在哭哭啼啼,辛邹听到他的哭声,顿时心惊,背后升起一丝凉意,拒绝了张二嫂要拉他的手。
“没事。”辛邹从地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下,觉得今天有点邪乎,不宜久留,“走,赶紧走。”
第83章
这明明是一块平地, 轿车却无缘无故往后退,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辛邹快速回到车里,他的小弟跟着上了车,司机发动引擎, 试图绝尘而去, 结果油门嗡嗡几声, 车不见动, 前车盖哐当一声, 车身晃了晃, 引擎居然冒烟了。
大白天的, 车里的人后背都是汗。
驾驶位上, 司机面容苍白,颤着嗓子嘟囔:“这不是见鬼了吗!!”
“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辛邹身旁的小弟指着司机臭骂。
司机转过头来, 一脸发难,“老大, 我就正常开车啊, 它自己冒烟儿, 我,我也没办法啊。”
他额前都是汗,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在转过头去看辛邹的时候, 脸色苍白。
辛邹何尝又不是,他心慌得紧, 加上刚刚自己又对张二嫂家的男孩儿动手动脚的,那事见不得人, 现在车子突然出故障,自然很邪门。
“看个屁啊!滚出去修!!!”
司机慌忙点点头, 哆哆嗦嗦开门下车。
不远处周安看到这一幕,恶狠狠:“活该!!!”
孟柏的眼神却迷茫起来,缪白不见了,又不见了。空茫茫的白雪里,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看不到那道黑色的影子。
“周安。”
“嗯?”
“他们的车应该修不好了,我们回去吧。”
天太冷了,周安随了孟柏的提议,两人从墙角处偷偷溜走,原路折返。
冰天雪地里,走了好长一截路,孟柏忽然开口说:“周安,我觉得缪白变了。”
周安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自从那天晚上,知道周一正老师的身份后,缪白就有意和孟柏拉开了距离。
周安其实不知道为什么缪白要这样做,如果说,缪白总有一天是会消失的,那她们不是应该珍惜现在的时光吗?
“她让我好好在家里待着,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去找她。”
“你不要多想。”周安主动靠近,温声细语安慰她:“你刚刚要去找她,她不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吗?兴许她一直在你身边呢?”
孟柏听了,有些牵强地摇头,“怎么可能。”
*
除夕前一天,其实已经有年味儿,小镇平日素来沉寂,临了过年,终于有了点不同。家家户户门前挂了灯笼,外地打工的年轻人回来了,气氛热滚滚,门口对联还没有贴,按照习俗,要明晚再贴。
晚饭吃得比平常好了些,孟柏却食欲乏乏,几乎没吃什么,饭后就独自进了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
她什么都不想做,她好想缪白。
想起自那天之后几乎就没怎么见面,孟柏忽然鼻子一酸,也不知道怎么就委屈起来。
小镇上,家家户户都是热闹的,但她躺在这小床上,突然觉得很孤独很孤独。
或许能打破这种孤独感的,只能是缪白。
为什么不能见面......
她还是她女朋友......
难道缪白不明白吗?还是说缪白明白,但缪白就是这样狠心不让她见面。
杂乱思绪淹没而来,窗外白雪飘飘,落在纱窗上,发出寂寞的声响。
咚——
有什么东西从铁窗里跳进来,一晃而过,孟柏瞬间惊起,定睛一看,是扔进来的核桃。
这是她和缪白的暗号。
孟柏压抑住自己的狂喜,低声呼唤:“缪白?是你吗?”
当然是缪白。
缪白不似往常一样直接进来,大概还在窗外。
“我在,我在的,你进来好不好?”
房间里的灯泡闪烁几下,光线更暗了,下一秒,缪白穿过墙壁,出现在孟柏视线里。
清瘦白净的脸蛋隐于黑色斗篷下,长发如瀑,发丝落在肩上,缪白和一身黑色总是那么贴,她长得高,孟柏习惯抬头看她。白天没有细看,这么一眼,孟柏发现缪白较前几日瘦了许多。
她的肌肤的光色接近于雪,但眼眸却还是柔和的。
孟柏抑制不住心头的思念,几步过去抱缪白。
当拥抱真正拥有触感,孟柏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她蜷在缪白怀里,小声呢喃:“缪白,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缪白稍稍低头,眼里的柔和落在孟柏的发丝上,“新年快乐,孟柏。”
孟柏抬眼,视线和缪白对上,“还没到除夕,新年是明天。”
“今天明天,大差不差。”缪白眼里含着笑,她没有过新年的概念。
准确来说,缪白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年的滋味,她不喜欢过年,但也不讨厌。
孟柏现在脑袋里想的,也不是过年不过年,她的心只因缪白的出现而快速跳动着。
“缪白,我好想你。”
“嗯。”
“你想不想我?”
缪白瞳仁荡漾情绪,点点头。
“缪白,我想——”孟柏靠近一些,眸子里属于缪白的模样放到最大。
她想吻缪白,视线自然而然落在缪白的唇上,薄薄的,血色没那么充盈的,孟柏顾不上那么多,主动去贴缪白的唇。
一如既往冰冷冷,软软的,带着一点说不出的香味。
孟柏喜欢这种触感和嗅觉,让人觉得缪白是真实的——
哦,缪白一直都是真实的,一直都是。
她依靠在缪白怀里,明明是她先吻的缪白,最先没有力气的也是她自己。
她就是很想吻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解掉心里的闷,于是笨拙地用舌尖去舔缪白的唇,像是在吃夏天最好吃的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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