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柏舟回他一个“good boy”。
他汉字写得端正，两个英文单词反而龙飞凤舞，傅时清正在偷笑，背对他们宁清艺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这下他俩都规规矩矩地坐正了。
他们的会议开了几个小时，只讨论了三四个问题，完全没到进入角色的步骤。后来傅时清虽然没有偷偷和宁柏舟玩，但也没再说话。
论阅历和见识，他们两个还不能插进那边三个“大人”之中——他也没想到，年近三十还能有这种小孩子的待遇。
宁清艺宣布会议结束，让大家好好休息。傅时清忙着给宁柏舟的“good boy”拍照，动作慢了半拍。
“小傅，你留一下。”宁清艺突然叫住他。
傅时清一愣：还有“留堂”。
他下意识看了宁柏舟一眼，宁清艺笑了笑：“别看他，和他没关系，是我想和你说说话。”
宁柏舟用眼神安抚他，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傅时清没看懂，不过他猜“我在门口等你”一类的。
宁柏舟出去以后，准备室里只剩他和宁清艺两个人。
傅时清端出自认为最乖巧的微笑：“清艺姐，你找我什么事？”
宁清艺温和道：“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第一次读本，感觉怎么样？”
她的笑容十分亲切，傅时清也如实说：“还好，我挺珍惜这次机会的，之前好几年都没有这样读过剧本了。”
宁清艺：“会不会不习惯？”
傅时清：“没有，我觉得大家都很好。”
这话有点假，聊到后期，场面基本被王秋阳和孔昭晖把控，别说傅时清和宁柏舟，就连宁清艺都很难插上话。
“小舟从小跟着我跑了不少剧组，很熟悉，我怕你不适应。”宁清艺小小地玩笑道，“我看你后面都没在听。老是扯理论也挺烦，对吧？”
傅时清惊讶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宁清艺会注意到他的走神——不只是因为宁柏舟，更是因为另外两人一口一个听不懂的词。
“是的，感觉我又回去上学了。”傅时清也跟着玩笑道。
“不用在意他们，你有自己的理解就行。”宁清艺关切道，“你和小舟，关系不错吧？”
说到这个，傅时清就心虚起来，谨慎道：“嗯，我们是朋友。”
“有空的时候和他聊聊剧本，他今天没怎么说话。”宁清艺顿了一下，又笑道，“要是他不想听，就算了，让他好好休息。”
傅时清愣了一下才说：“好。”
他心里的羡慕更深，宁清艺真的很贴心。
“我收拾一下。”宁清艺示意他先走。
傅时清心中百感交集。直白地问他关于父母的问题，他会烦躁、愤怒，然而面对宁清艺对宁柏舟的关心，他只有羡慕。
他走出准备室，左看右看，没发现宁柏舟。
傅时清有点失落，又不知道怎么联系宁柏舟，只是徒劳地拿出手机。
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傅时清猛地瞪大眼睛。
宁柏舟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又看了看准备室，小声说：“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傅时清不明所以，被他带着狂奔起来，绕过七拐八拐的走廊，期间路过了好几个写着“宁柏舟”的房间——再度佐证了傅时清的想法。
能在工作室大楼安排这么多与宁柏舟有关的房间，宁清艺真的对他很好。
不过宁柏舟通通无视，带着他来到一个逼仄的角落。
在宁清艺工作室大楼和宁柏舟待在一起，安全系数可想而知。傅时清调侃道：“小哥哥你怎么这样，我好害怕。”
宁柏舟没接茬，认真道：“先加好友。”
傅时清一愣，不明所以地扫码，屏幕上跳出熟悉的主页：昵称是一个句号，头像全黑，朋友圈背景全黑，没有签名。
他下意识点开朋友圈。
【。：
开工。重逢。】
傅时清忽然有点想哭，忍着鼻酸点击“添加为好友”。
六十多天的自说自话……原来他并不是那么不在意。
傅时清不想被宁柏舟看出来，故作镇定道：“你这两个月真忙。”
宁柏舟沉默片刻，只说：“我换号了。”
他给傅时清发了一条消息。
*【。：您好，我在】*
傅时清再也忍不住。
他第一反应是跑，然而宁柏舟把他堵在角落，根本跑不掉。
在大脑产生第二个方案前，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宁柏舟的黑色卫衣十分柔软，即使直接接触脸颊也不会感到不适。
“我没事。”傅时清闷声闷气道。
宁柏舟：“嗯。”他的手轻轻搭在傅时清脑后，
在他颈侧，傅时清渐渐平静下来。他忽然不想再试探着问“怎么了”。
人的勇敢是有限度的。
人总能再次勇敢。
他顶着通红的眼睛和鼻子，抬头问：“宁柏舟，你现在有空吗？”
“有。”宁柏舟轻轻点头，“回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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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好友那段指路3章结尾、4章开头，“人的勇敢”34章。
我感觉情绪情节都到位了，所以他们开诚布公地聊聊不突兀吧！（心虚.jpg
第62章 61
“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走进来？”傅时清问。
搬过来以后，他们一起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各怀鬼胎地做爱。
宁柏舟凑过来：“要保持习惯吗？”
“不不不不用了。”傅时清差点条件反射地一硬，赶紧拒绝。
他踩掉鞋，在玄关处随意一甩。宁柏舟则慢吞吞地换，还把两人的鞋子放进鞋柜里。
宁柏舟突然抬头说：“这次也没有心平气和。”
“……我要心动过速了。”傅时清扶额道。
宁柏舟说得也没错。他没有心平气和，如果他平时心跳就这么快的话，他应该要去医院。
他们的动作好似复制粘贴：一人一个抱枕，分别靠在沙发的两侧。
傅时清：“你先还是我先？”
宁柏舟：“说什么？”
两人一起开口，又一起笑了。
“我提出的，我先说吧。”傅时清虚张声势地威胁道，“要是一会儿你跟我说‘我没想好’‘没什么好说的’‘不关你的事’，我会去你粉丝群爆料你睡觉被子盖头的！”
宁柏舟笑得很开心：“不会。”
“别笑，回归你的酷哥人设。”傅时清瞪他一眼。
宁柏舟笑容更大。
……这孩子终于到叛逆期了是吧。
傅时清也咧嘴大笑，突然发难：“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
宁柏舟的笑容收敛回微笑，淡淡道：“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傅时清挑眉，“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
宁柏舟：“我喜欢你。”
傅时清直接愣住。
“这才叫明显。”宁柏舟笑道。
傅时清一噎：“……不是，情况不一样。”
“不行，我觉得是我先喜欢你的。”他纠结上了，又说，“不对，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一下子抛了三句话，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宁柏舟好笑道：“你先理理思路？”
“啊啊啊啊，你别打断我。”傅时清把抱枕按在脸上。
明明是他自己要提问。
宁柏舟又笑了。
真可爱。
大概是怕又被宁柏舟影响思路，傅时清拿下抱枕，没再问问题，只是垂眼说道：“我对你产生好感其实……很早，但是没到想和你发展一些什么的地步。后来才确实喜欢你，开始考虑我们之间其他的可能性。”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控诉：“你反反复复，一会儿让我觉得有可能，一会儿让我觉得没可能。”
宁柏舟挑眉道：“你也是。”
傅时清：“我没有。”
宁柏舟：“那我也没有。”
“你有，录‘我有一天假期’的时候，你话说得那么暧昧干什么？”傅时清有理有据道。
宁柏舟：“因为我喜欢你。”
傅时清愣了愣：“你当时不是还在对我说什么，‘你要是去谈恋爱我们可以断掉’。”
最后那句是捏着嗓子说的，语气酸酸的。
宁柏舟微微叹气，问：“在你心里，好感，喜欢，恋爱，分别是什么意思？”
“嗯，好感就是，比较常见的，可能一天能好感八百个的那种。喜欢就是认真了一点，然后就是恋爱。”傅时清想了想，简单描述道。
宁柏舟追问道：“所以在你这里，它们是逐层深入的连续过程？”
“可以这么说。”傅时清点头，“你不是吗？”
“不是。”宁柏舟沉默片刻又说，“在我这里，这是三件无关的事情。”
傅时清：“啊？”
“或者说我希望他们彼此独立。”宁柏舟扯了扯嘴角，“好感是最高级的，意味着我对这个人始终抱有正面评价；喜欢很细微，我很难感知，一般依靠和过往经历对比来判断；恋爱没有必要，它是是一种依赖爱的关系……其实很羸弱，经不起任何变故。”
傅时清大开眼界：“我能说我不懂吗？”
“我可能也不懂。”宁柏舟自嘲地笑了笑。
傅时清忽然明白了宁柏舟那些被他视为“反复”的行为。如果持有这样的标准，那碰到现实问题时，确实不太适用，也确实需要更多时间厘清想法。
他还是很在意：“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你当时就喜欢我？”
傅时清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考虑宁柏舟作为男朋友的可能性：宁柏舟第一次和他描述宁清艺时，他眼里跳跃的光、秘密的边界……先被一击毙命的是傅时清。
即使再多的自我警告也于事无补。
“从那时起，我就对你有难以控制的幻想。”宁柏舟垂眼，“我总是想，你会不会不一样。”
傅时清慢慢笑起来，扑到他身旁：“结论呢？”
这就有点明知故问了，但宁柏舟愿意回答：“是的，你不一样。”
傅时清笑倒在抱枕上，发出一串闷闷的笑声。
宁柏舟摸摸他的后颈，像给猫咪顺毛一样。现在氛围很柔和，他不想再开口，然而有些话必须说。
“我不是一个好的恋人。”宁柏舟缓缓说，“我太习惯只有性的关系，恋爱可能是你比较擅长。”
明明有四段恋爱，却说“习惯只有性的关系”……
“没关系，你相信我。”傅时清忽然抱住他，认真道，“我能说你前任都是坏人吗？”
宁柏舟顿了一下，就事论事：“不行，黄清新和金彤是好人。”一位分手后建议他好好反思一下和张君浩的关系，一位分手后建议他和傅时清表白。
傅时清撇撇嘴：“好吧，那你前男友都是坏人。”
宁柏舟：“你的也是。”
提到前任，傅时清不免心情低落。
“其实我最讨厌的前任不是勾搭你的那个。”他抿了抿唇，“是潘思逸。”
上次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和她产生的矛盾也没有彻底释怀……以至于提到她的名字，他也会微微哽咽。
“我没问她。”宁柏舟轻声道，“我之前的表达顺序有点问题。我应该先说——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是你的错。”
“我也应该把话说完。”傅时清顿了顿，“你明知道我有几个前任，为什么还要问我？”
在厨房的争吵重演，不同的是，这次他们都敢把话说明白。
“我想听你说。”宁柏舟解释，“在她之前，前任似乎没有对你造成太大影响。”
“其实这种情况我们一般叫‘好了伤疤忘了疼’。”傅时清嘟囔一句，又艰难道，“她……她和你太像了。”
说完他又笑了：“他们都和你太像了。你和江裔一样，只需要性不需要爱——你上次恋爱是二十一岁；我们开始的模式和我前男友一样，如果我真的爱上你，又是‘日久生情’；你和潘思逸……”
不用说了，即使抛开外在条件，只看性格，他们也很相似。
这个笑容泛着苦味。
他继续说：“我和潘思逸……是我追的她。大一期末考试，她在台上很帅。大二开学后在一起的，恋爱过程就不说了。后来是她提的分手，她说了很多很多……很多我以为愉快的时间，她都是忍耐着过的。她尝试过，只是她不可能永远迎合着我生活。我和她确实不合适。”
第一次讲他和潘思逸的事，傅时清比他以为的更平静。
他平静道：“所以不要伪装，不喜欢就不喜欢。我想你每次表达的‘喜欢’都是真心的。”
宁柏舟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放到他腰上，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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