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啊,人生就是个不断推翻自己打脸自己的过程。
出国之后,苏世清忍不住关注谢彦辰,在每个无眠的夜晚,偷偷关注他的动态。
看到他回到谢氏集团担任高管,看到他取得一个又一个的成就。
看到他接受与醇韵集团的联姻,那一天,苏世清异常消沉。
很难得的,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打开微博。
他抗拒这个事实,他无法接受。
借酒浇愁了好几天,因为忍不住思念,又继续这种视奸的病态行为。
他将那条联姻的官宣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谢彦辰转发了谢氏集团的新闻推送,标题是【携手同心:谢氏集团与醇韵集团共创未来商业帝国】。
刚看到的时候,苏世清还心存期待。
谢彦辰只是单纯转发,没有评论,是不是意味着,他也不愿意?
是不是有那么一丝的希望,一丝的转机?
第二天晚上,看到大量的转发和评论,才彻底断绝了莫名其妙的念想。
心底犹如洞穿一个巨大的伤口,苏世清一时手抖,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虽然他马上就取消了,却还是心有余悸。
没可能的,苏世清自我安慰道,谢彦辰的微博账号这么多粉丝,绝对不可能注意到我。
更何况,苏世清将账号名设成了Marcos,是个特别大众化的英文名。
没想到深夜的时候,居然收到了谢彦辰的私信。
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个单调的句号。
苏世清紧张到有些颤抖,思考了很久,回复了一个问号。
谢彦辰没有再回复。
苏世清想,只是按错了吧。
那之后,两人就没有任何联系了。
再后来,他看到谢氏集团的讣告,谢天实去世,谢彦辰接手了谢氏集团,成为这个庞大的金融帝国的实际掌控者。
谢彦辰的微博动态也停止在这一日。
苏世清只能去翻谢氏集团官方账号的新闻,在里面找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直到今天,昔日爱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此熟稔,如此陌生。
不再信任,不再依恋。
没有温度,没有情感。
谢彦辰站在他面前,用一种玩味的语调,对他说:“怎么?两年不见,就彻底忘了我?”
苏世清抿了抿唇,不知要怎么回答。
谢彦辰笑了笑:“不过,我也不奇怪。苏先生的记性向来不是很好,我知道。”
李德顺拿着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苏先生,麻烦签署一下交付合同。”
苏世清将文件打开,仔细阅读,低声问道:“一百万欧元,扣除各项成本之后,全部会进入慈善基金会?”
李德顺说:“是的。”
苏世清直视着他:“实际上,我对这件作品的竞拍价预估在30到50万欧元之间。冒昧问一下,为什么...?”
李德顺解释道:“在资本游戏中,商品本身的实际价值和它的使用价值并不完全匹配。苏先生应该知道,卢浮宫艺术基金会会长的另一层身份吧?”
“法国巴黎银行(BNP PARIBAS)的行长。”苏世清说:“我明白了。”
谢氏集团此次高价买下竞拍品,一来可以在国际慈善方面塑造良好的企业形象,二来是为了和巴黎银行交好,展现雄厚的财力,为法国市场的合作做好铺垫。
说到底,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苏世清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异常冷静。
接过周雪妮递来的笔,苏世清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李德顺收好文件。
谢彦辰突然说:“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和他讲。”
李德顺迟疑了一会儿。
谢彦辰补充道:“单独讲。”
“好的少爷,”李德顺说:“我在楼下等您。”
周雪妮看了眼苏世清,苏世清朝她颔首,这姑娘有些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关上门。
陡然升起的私密感让苏世清有些坐立难安。
谢彦辰问:“你在期待什么?”
“什么?”
“刚刚,你询问竞拍价格的时候。”
“我没有在期待什么。”
“是吗?魅力无边的苏大设计师,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你,才愿意花这么大的价钱的吧?”
苏世清深深呼吸:“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嗯?苏世清。”谢彦辰朝他走近:“无论在哪都能熠熠生辉的艺术天才。受人追捧,受人仰慕。就算背叛爱人,玩弄感情,也会使狂蜂浪蝶前赴后继,思念成疾,对吗?”
“谢总,我只是想确定资金的流向。”苏世清心乱如麻,却强装镇定:“竞拍的获利,必须全部用于资助...”
“资助贫困的艺术家,多么伟大,多么高尚,苏老师。”谢彦辰笑意寒冷:“你真的很擅长扮演理想主义者,很擅长诱骗。你知道吗?这么久没见,看到你的第一个瞬间,我想到的是什么?”
苏世清没有回答。
谢彦辰越走越近,将他抵在墙上。
彼此气息环绕,不知今夕何年。
苏世清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在PM公司共事。
这家伙就很喜欢和他在公司玩这种壁咚游戏。
夜间或无人打扰的时候,在办公室,在会议室,在走廊,在茶水间。
那会儿苏世清不堪其忧,总觉得这种行为非常幼稚。
谢彦辰却乐此不疲,并认为这是一种刺激的情趣。
而现在...
而现在,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地点。同样的人,不同的滋味。
谢彦辰在他耳边说:“我想起的是你在床上的样子。”
苏世清暗自握紧右拳,指甲陷入掌心:“闭嘴。”
“我想起你在我身下承欢...”
“谢彦辰。”
“怎么?你不记得了?我可是印象很深呢,苏总监。”谢彦辰轻轻拂过他的侧颜:“我相信,你的身体还记得。”
苏世清脸色很差,猛地推开他,却被谢彦辰握住手腕,再度按在墙上:“你不是很喜欢玩这种游戏吗?现在和我装什么纯情?”
苏世清忽然感觉一丝哽咽。
他完全没有想到,谢彦辰会变成这幅样子。
他没办法接受,他想逃离。
谢彦辰紧紧束缚着他,炙热的眸子盯着他看。
目光如炬。
苏世清开始颤抖,拼命忍住流泪的冲动。
正在这时,谢彦辰好像看见了什么,愣了一会儿。
苏世清趁机挣脱他,拉开门往外走。
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
穿过商务厅的长长回廊,找到洗手间,关上门,撑着洗手池光洁的两侧,登时泪流如注。
将水龙头开到最大,让水流的噪音掩盖住轻微的啜泣。
苏世清向来是坚毅的人,他不允许自己软弱,无论何时。
但他忍不住。
面对谢彦辰,他没有任何抵抗力和勇气。
一直等到情绪完全平复。
用湿纸巾擦干泪痕,洗了一把脸。
苏世清拉开门,看见谢彦辰。
就站在他面前。
直直地盯着他。
心绪起伏。
苏世清装作没有看见。
回避他的目光,打算绕过他离开。
擦肩而过,手腕被握住,谢彦辰问:“你眼角怎么那么红?”
苏世清说:“有些过敏。”嗓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性感。
“我们曾经在一起那么久,没见过你对什么过敏。”
“只是你没见过而已。”
“苏世清,你又骗我。”
“我没有。”
“我知道你在说谎,我很了解你。”
“抱歉,失陪了。”苏世清抽出手,打算离开。
“世清。”谢彦辰叫住他。
苏世清顿足,微微战栗。
“我们分手多久了?”谢彦辰问。
“我不记得了。”苏世清说谎。
谢彦辰说:“730天,17520小时。”
苏世清愕然。
谢彦辰垂眸:“从你出国那天开始算的。那会儿我在医院,我每天都在期待你能来看我,能为了我留下。我甚至自欺欺人,我在想,如果你留下,我们就不算分手。”
苏世清心底好似压着一块巨石,无法呼吸。
谢彦辰说:“你走了,我们分手了。一切都结束了。”
苏世清说:“一切都结束了。”
暖色的灯光照映彼此的容颜。
窗外繁星点点,灯火璀璨。
谢彦辰说:“我不爱你了。”
苏世清说:“我也是。”
第53章 无法抑制
从酒店出来,已是深夜。
外头下起了小雨,有些清寒。
苏世清没有带伞的习惯。
他的工作室离这儿不远,便没有开车。
于是淋着雨走了回去。
工作室藏在卢浮宫附近的一个静谧街区,苏世清租下了这里的一小栋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历史建筑。
这栋小楼总共有三层。第一层是会客室和展厅;第二层是办公室和工作室;最上面一层有一间书房和一间卧室,偶尔,苏世清也会在这里过夜。
室内的装饰风格融合了古典与现代的元素,既典雅又不失时尚感。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油画和精致的雕塑,它们静静地诉说着艺术的故事,为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文化的底蕴。
出乎意料的,已是夜里十点,这里居然还亮着灯。
苏世清想,周雪妮已经下班回家了,会是谁呢?
他才刚推开门走进去,就听见Maurice(莫里斯)问候道:“Bonsoir, Su, Comment avez-vous passé votre journée (晚上好,苏,今天过得如何*法语)”
五官立体,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身材高挑。莫里斯是法国的独立设计师,苏世清的合作伙伴。
“C'est pas mal. Le prix de la vente aux enchères a largement dépassé mes attentes.(还不错。拍卖的价格远超我的预期。)”苏世清问:“Vous travaillez encore si tard (这么晚还在工作?*法语)”
莫里斯将电脑转过来,对着苏世清,用他不那么标准的中文口语解释道:“马山就邀完成,我再坚持。”
苏世清扫了一眼:“是最近的合作项目?”
“是的,和中国公司的合作,我很喜欢。”莫里斯兴奋道:“就是你曾经任职的那一家,PM公司。”
苏世清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沉默。
莫里斯问:“来谈谈你今天的收获吧?拍卖价格远超预期,那是多少钱?”
将被淋湿的外套脱下,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倒了一杯水,在莫里斯身边坐下:“Deviner (猜猜?*法语)”
莫里斯自信道:“30万欧元。”
苏世清:“Non.(不是。*法语)”
莫里斯:“50万欧元?”
苏世清:“Non.”
莫里斯试探道:“70万?”
苏世清笑了笑:“Non.”
“Ohhhhh mon Dieu !(哦天哪!*法语)”莫里斯不可置信:“难道是100万?”
苏世清气定神闲:“Oui.(是的*法语)”
莫里斯轻轻叹息:“苏,你真的非常厉害,又是一项破纪录的历史。不过我很好奇,是哪家公司?”
苏世清说:“谢氏集团。”
莫里斯立马反应过来:“你前男友的公司?”
苏世清没有否认。
当年和谢彦辰在一起的时候,极其高调。在全球设计界,只要关注苏世清的人,都知道他这么一段往事。
莫里斯有些兴奋:“那么,你和他,要重新...?”
“不是的,”苏世清打断道:“我和他没有私交,一切都是纯粹的商务关系。”
莫里斯轻笑:“巴黎是一座浪漫的城市,苏,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关上电脑,拍了拍苏世清的肩:“今天工作结束了,祝愿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告别莫里斯。
苏世清又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上的文件,不觉已经到了凌晨。
习惯性打开手机看了眼,一则未读短信,发送时间是一小时前。
陌生号码。
内容也很简单,是一个地址。
【乔治五世酒店,1804房间】
有那么一瞬间,苏世清愣了一会儿。
按照寻常,他会将这当作垃圾讯息,直接删除拉黑。
国际上新型诈骗层出不穷,他可不愿意冒什么风险。
但是。
今天,他遇见了谢彦辰。
心底难以抑制地升起了某种猜想。
会不会是,他?
考虑了很久。
正在迟疑之际,又收到一条。
【还没来吗?雁雁。】
苏世清深深呼吸,平复心情。
苏雁这个名字。
只有谢彦辰知道。
只有他。
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应该,不能够。
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赴这个莫名其妙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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