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柊月笑起来。
“……是来找我的。”
很快被印证了。
禅院直哉走过来，轻轻抬头，像只骄傲的水鸭：“你就是源柊月？”
“是的。”源柊月对于他过于明显的、几近冒犯的打量视线照单全收，微笑以待，“初次见面，直哉少爷。”
禅院直哉对这个称呼很满意，面色稍霁：“你倒有眼力。”
源柊月：“直哉少爷，自然是见一面就忘不掉的。”
禅院直哉：“你之前见过我？”
源柊月：“久仰大名。”
三两句话把禅院直哉哄得很舒服，身边拍马屁的人很多，但源柊月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真诚恭顺的神态，怎么看怎么真心，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父亲禅院直毘人对这个人的评价很高，心性过人，大有可为。只是和五条家交好这一点，可惜了。
抱着找麻烦的心态来的，想看看这位解决了天元同化难题的、又和六眼厮混的新晋咒术师，会是怎么个蠢样。
禅院直哉原本对父亲的评价不屑一顾，见到本尊，又觉得有几分道理，起码知礼数，没五条悟那么讨人厌。
至于实力深浅，看他这样子，体术应当很弱。
但出于立场的对立，禅院直哉注定不可能给他太好的脸色看，他冷哼一声，说：“听说你在——”
“我在高专附近办了个农家乐。”源柊月率先开口，笑吟吟邀请道，“不知道直哉少爷，愿不愿意赏光做客？”
沉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家入硝子，表情由无语，逐渐转为怜悯。
“我家还蛮大的。”
他补充道。
禅院直哉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那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盯着自己。
所谓‘农家乐’的内里，高层和禅院家都有探究欲，于是他想也没想，直接应下了邀约：“——好啊。”
-
笃、笃。
伏黑津美纪替他们开了门：“欢迎回来。哎，是哥哥的客人吗？”
“没咒力的小丫头。”禅院直哉扫了眼，“哪里来的？”
源柊月心想，嗯，他还看过我资料。
一句‘哪里来的’把禅院直哉的视角卖得干干净净。
一般人看到同学家里陌生的小女孩，第一反应都是‘妹妹’……而他的资料上是孤儿院出身，对方清楚这一点。
他简单解释：“朋友的女儿，不方便带，来我这里借住。”
禅院直哉自以为很幽默：“哦，童养媳？”
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禅院直哉又说：“长相勉强能入眼，资质不太行，这种女人很难生出继承术式的后代，毕竟年纪小，养在外面玩玩也无妨。”
伏黑津美纪假装听不懂，默不作声地给他们拿室内鞋。
“她是我妹妹。”源柊月咬重音节，“今年九岁。”
——嘴巴放干净点。
禅院直哉察觉到了他这一点夹枪带棒的敌意，刚想嘲讽，却见一个黑发小男孩拎着铲子从屋后绕出来。
“哥哥，后院那个……”伏黑惠看到了新面孔，“您好。”
“还有个小鬼？”禅院直哉大声嘲笑，“你是办了个托儿所么？”
去别人家里，一开口光速得罪三个人，这样人憎狗嫌的本事，除去他也没谁了。
伏黑惠紧紧抿着嘴巴，捏紧小铲子，也没吭声。
“嗯，主业农家乐，副业托儿所。”源柊月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句，又对伏黑津美纪说，“去把那个拿来。”
小姑娘跑回别墅，也不知去拿什么。
禅院直哉借此打量前院的布置。
造景上来说，勉强能算雅致，和禅院家肯定不能比。
一根长相离奇的香蕉，护在门口左边的树下，而右边的树下则是一只前后摇爪子的眼罩小猫。
前院的池塘里漂浮着六七只趴在荷叶上的小猫，鱼一样游来游去，尾巴尖尖蓝色，白头发，戴眼罩，称得上一句可爱，但这长相又莫名让禅院直哉背后冒冷汗……如果没猜错，那就是复制了‘六眼’术式的猫。
这六眼猫甚至让禅院直哉忘了要吐槽前院的离奇布置。
津美纪拿着一样东西折返。
是POS机。
“我们农家乐小本经营，给直哉少爷打个八八折，茶水费仅收……”源柊月在POS上摁了几下，“一百万元，现金还是刷卡？”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
他不是没用过贵价下午茶，但开口一百万，实在有些离谱，他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想钱想疯……”
源柊月轻飘飘道：“五条少爷平时都是喝一百五十万那个档的。”
听到这人名字，禅院直哉顿时熄了火。
从小到大，面对同为御三家出生、同为嫡子的五条悟，禅院直哉屡战屡败，不仅打架打不过，连吵架都没有一次吵赢过，堪称奇耻大辱！
一瞬间，奇怪的胜负欲熊熊燃烧起来，顺带把他的脑子也烧得一干二净。
禅院直哉问：“一百五十万那一档，有什么不同？”
源柊月神秘一笑：“试了就知道，尝尝么？”
禅院直哉挥手：“行，刷卡。”
身后跟着的、一直默默不做声的家仆，似乎有点想劝阻，但出于对少爷淫威的惧怕没开口，默不作声地拿出一张信用卡。刷卡、签单，一气呵成。
目睹完全程的伏黑惠：“……”
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守在门右侧的招财猫尾草，此时正眉飞色舞地挥着爪爪。
伏黑惠回忆起今天早上源柊月确实蹲在门口捧着新的猫尾草，嘀嘀咕咕说什么‘小猫给我招点财’……莫非真给它招来了？
喝杯茶150万，眼睛都不眨地买单了。这是招了个什么冤大头？
“津美纪，你招待直哉少爷。”源柊月对她说，“我去准备下特调饮品，马上过来。”
伏黑津美纪点头说好，领着禅院直哉和他的家仆，前往客厅。
而伏黑惠扫视一圈，选择跟上源柊月的脚步，想看看他能捣鼓出什么幺蛾子。
别墅里哪有配得上一百五十万的饮品？
最贵的饮料目前放在厨房冰箱里，灰原雄之前在便利店买的玻璃瓶果汁饮料，一付钱才发现贵的莫名其妙，咬牙买了，没好意思退。
不过，后院还真有个简易餐车。
配色很小清新的餐车，黄粉相间，外观上像电视剧里女主角在海边打工开的迷你小店，功能不少，可以做烤串、煎汉堡、调制饮品……边上支几张简易桌椅，放一盏小灯，便很有度假氛围。
这餐车尚未投入使用，伏黑惠看见源柊月跑进车里，一通翻找，找出了一些咖啡原料。
接着他开始捣鼓。
加一些奶、加一些粉、加一些茶叶泡出来的汤汁、加一些糖……用细细长长的调制勺，把粉末液体捣鼓搅匀，倒进玻璃杯里，呈现出一种浅淡的奶咖色。
伏黑惠：“这样真的能行吗？”
不会把客人吃出病来吧？
“当然不行。”源柊月晃了晃手指，“只这样怎么够？”
他举着那杯看起来像奶茶的液体，大步流星，走到泳池边上。
一把从水里揪起了小海胆。
小海胆：？！
伏黑惠：“！？！”
源柊月将小海胆丢进杯子里，用金属勺压了压，把它冒出来的尖尖压下去：“——嗯，这样才到位。”
伏黑惠惊恐万分：“……你在干什么！它是你的植物啊！”
小海胆的尖尖重新冒出来，眼睛也浮出水面：O_o？
源柊月：“可它是【烧仙草】啊，它的使用说明书里有‘口感清爽’这一条。”
他对小海胆开口，有商有量的语气：“你能不能让我们的新客人试吃一下？拜托了。”
小海胆的表情变了，居然有点坚毅（O^O），它小幅度地晃荡身体，似乎在点头，然后……主动沉了下去，把身形藏到杯子底部，很听话地隐匿于奶茶中。
源柊月转向他，展示杯中液体：“你看，没问题吧。”
伏黑惠：“……”
这是什么！！为什么他的植物还答应了！
“那个，烧仙草。”伏黑惠试图与小海胆交流，“不要什么事都答应他，很容易得寸进尺的。”
源柊月不满：“这说的什么话，我是有分寸的人。”
然而，小海胆十分护主，杯子里的液体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为伏黑惠忠心劝告就回头的意思，一往无前地走上了刺杀客人的道路。
“难道你尝过吗？吃掉它之后会怎么样？”
“不清楚。”源柊月说，“让禅院直哉尝一个，不就知道了？”
伏黑惠：“万一那个人喝了死掉怎么办？”
虽然那家伙是有点讨厌，口无遮拦，但既然能被他带回到家里，应该罪不至此吧？
“小惠，你在担心什么？”
源柊月看着他，语气理所当然到极致，“他死了，你就能顺理成章继承上亿家产了，是喜事啊。”
伏黑惠：“？？？”
没等伏黑惠问出‘他的家产和我有什么关系！’，源柊月便端着奶茶往别墅走去，一路穿行，抵达客厅。
他带着一脸光风霁月的笑意，恭恭敬敬地把奶茶放到禅院直哉手边，非常温柔，非常乙方。
禅院直哉扫了一眼，嫌弃道：“这是什么？”
源柊月：“好喝的茶。”
禅院直哉：“它就叫这个？也没个名字？”
源柊月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难搞，原地起名：“好喝到咩噗茶。”
禅院直哉：“？”
什么玩意。
他拿着吸管搅了搅，杯子底部有QQ弹弹的触感，不像茶叶，眉头一皱，问：“你加了什么？”
源柊月：“这是烧仙草，好吃的。”
禅院直哉：“……”
出于某种直觉，禅院直哉放下吸管，没有贸然去碰这带着香气的诡异饮品。
而他过来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喝茶。
“听说你和五条悟关系很好。”禅院直哉翘起二郎腿，以一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作为开头，“五条家有两个六眼，这件事，是真的吗？”
源柊月：“似乎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禅院直哉：“你和五条悟不是好朋友吗？”
源柊月：“不，我们的关系很纯粹。”
纯粹的金钱关系。
“是么。”禅院直哉冷嗤一声，“有多纯粹？他帮了你不少吧。”
源柊月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无非是从‘你和六眼关系不错’为切入点，引申出他申报的项目被上面卡住的事，施加压力，表示投靠五条家固然不错，但禅院家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进行一番警告。
他服软，投诚，让一部分利，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亲附禅院家的意图，那边就不会太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放过。
一次相当常规的敲打，试图以此为开端，逐渐扭转他的站队。
“五条家能给你的……”
禅院直哉的喋喋不休，像照着钢琴谱敲下的音符，每个落点都和琴谱上的一模一样，刻板而无趣。
这说明禅院家还挺看得起他，有拉拢的意思。源柊月觉得有点好笑。
“……你笑什么？”禅院直哉突然停下。
源柊月：“我没有。”——坏了，没忍住。
禅院直哉：“你就是笑了。”
源柊月反驳：“你看错了，直哉少爷，我天生嘴角上扬。”
禅院直哉瞪着他：“你就是……”
兜里的手机响了。
连联系人页面都没看，禅院直哉没好气地摁下接通键：“喂？”
电话那头的声线清朗，对他来说，却像死神索命。
是他们两个都很熟悉的人，五条悟。
“哟，听说你来东京校了。”
禅院直哉气场顿时矮一截：“……干嘛？我不能来看看？”
“哈哈，这个无所谓啦。”五条悟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欢快中带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冰冷警告意味，“看完就老老实实滚回京都，别想搞破坏哦？”
禅院直哉：“嘁，谁会搞破坏，你倒说说，我能干什么？”
五条悟继续说：“比如闯进别人家里，践踏草坪、破坏植物什么的~？”
禅院直哉听懂了。
“这个啊……”
他立刻转头看向源柊月，嘴角出现一抹胜利的笑容，“可惜没有这种机会，他热情万分地主动邀请了我，还留我喝了茶。”
五条悟沉默一瞬，喉咙中谴出一声危险的气音：“……嗯？”
禅院直哉得意洋洋：“人就在我边上。”
源柊月：“……”
想把这家伙的嘴缝上。
“让他听电话。”五条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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