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柊月：“那你下去游个泳给我看看。”
见他不愿意配合演戏，五条悟坐了起来，长腿盘起，抱着肩膀。
似乎从刚刚那种应激反应中挣脱出来、恢复了正常，但又似乎没有，因为那双苍蓝眼眸依然警惕而探究地盯着他。
五条悟：“哼。”
源柊月：“又怎么了呢。”
五条悟：“这个盆怪恶心的，居然连禅院直哉的术式都要模仿，我看你是真的饥不择食。”
源柊月装傻：“你饿了？那怎么办呢，吃夜宵？”
五条悟：“……”
对方发动油盐不进大法，俩人鸡同鸭讲了许久，五条悟曲线救国未果，看天看地，忽然站起来，又坐下，抖了两下腿，假装不在意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真的超在意。
终于，憋了口气，深呼吸，把想问的内容脱口而出：“PLAN A到底是谁？”
说完，警惕万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六眼的观察力全部凝注在他脸上，务必要将他的动静捕捉得明明白白，避免任何一分说谎或的可能性。
源柊月：“……”
源柊月：“噗。”
五条悟警觉：“你还笑。”
源柊月敛起笑意，假装正经：“好吧，我严肃点。”
五条悟：“所以是谁？”
源柊月：“如果我说是加茂家呢。”
五条悟：“不太像。你在骗我。”
源柊月：“如果是禅院直哉呢。”
五条悟：“我去把他往死里揍一顿。”
源柊月：“如果是杰？”
五条悟：“哼。和他打一架。”
满脸写着“老子天下第一你凭什么不选我没眼光的家伙”，既得瑟又控诉。
于是源柊月忍不住笑了。
全心全意注视着他的六眼，在这一隙清浅的笑容中，捕捉到不同寻常之处。
不再是那种经过长久、反复、经过大量重复刻板练习的代表性微笑，眉眼舒展，弯起眼睛的弧度也比从前夸张一些，带着整个人的精神气往上提，他的面容被赋予一种少年气的灵动。
不过这点与众不同的变化，很快一闪而过，只在五条悟的眼中拓下短暂的成像，证明它来过。
源柊月的语气还是漫不经心，似乎正在开玩笑：“如果我告诉你，没有PLAN A，一直都是唯一解呢？”
……
“哦……”
五条悟恍惚地点头。
“没有PLAN A……”
不是PLAN A。没有PLAN A。
唯一解啊。
嗯，单选。那就是单选。
……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欸……？
这意味着……？
明明撒泼打滚想要一个确切答案的是他，想要听到亲口肯定的也是他，真正得到的那一瞬间，五条悟突然安静了。
六眼运力过载，像遭遇连环追尾事故而堵车的高速，车身纹丝不动，车灯乱闪光怪陆离，恍惚间听见滴滴嘟嘟的喇叭声。
“那你……”五条悟干巴巴地说，“……还挺会解……”
……呸、在说什么啊！
第76章 （营养液加更）
说完这句话, 五条悟看起来很想把自己舌头咬断。
“……”
而源柊月好整以暇地欣赏他那停滞的表情。
如果再给这个人一段时间，面对这样的问题，大约会在短暂的愣神后, 笑吟吟地反问‘意思是从来只选过我吗？’，四两拨千斤, 将难题原封不动地丢回去，让源柊月不知如何回应, 接着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 以确定更进一步的答案——
但目前的五条同学，显然不是这种游刃有余的大人。
光是消化就用尽了他的算力, 分不出多余的心眼。
“我也觉得我很会选。”
源柊月说。
于是五条悟更局促了，‘唰’得一下站起来，咳嗽一声，假模假样、佯装镇定地说：“老子知道了，这是当然的, 正确的，无需额外讨论的。”
如果眼神没有乱飞的话，可能还有点说服力。
然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子还有点事，晚点再来找你, 津美纪好像在洗碗, 老子去看看, 你继续喂猫好了, 把那个丑花盆丢掉，留着也行, 随便你。”
……就这样, 留下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脚下生风地迅速离开了。
今天依然是五条同学的独自败北。
-
晚上, 禅院家的人前来拜访。
带队的是个年过六十的白发老头，自称是禅院家的管家，要找源君。
等源柊月出来见人，对方毕恭毕敬地说，奉家主之命给源君送些礼物，以感谢他对直哉少爷的照顾，原本该直哉少爷亲自来，但少爷身体抱恙，怕传染给源君，择日再亲自登门。
这位管家恭谦有礼，又赔着笑脸，是禅院家少有的体面人，让人不好意思给他脸色看。
做事也够有分寸，询问过源柊月是否需要搬进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把带来的礼物都放在门口，又魔术般变出了几个手推车说希望这个可以帮到您。
然后也不多留，送完就回去了。
整个流程顺利且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等禅院家的人离开，同期和学弟们兴致勃勃地凑上来。
“源前辈，需要人帮你拆包装吗？”灰原雄主动请缨，“我可以帮忙哦！我家老爸进的货都是我帮忙拆封整理的！”
源柊月：“行，先搬进去吧。”
于是，用那几辆禅院家贴心赠送的手推车，把一箱箱、一盒盒礼品推了进去。
灰原雄用自己的咒物，一把短刀，当做开箱工具，划开繁复精美、印有禅院家专属纹案的包装纸或包装袋，让里面的物品重见天日。
灰原学弟，天生捧场王，擅长搞气氛，哪怕拆出一箱进口苹果，都要大呼小叫一番“哇塞！”、“太赞了！”，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大家专心致志地看他拆箱子，连七海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围观。
如果灰原晚出生十年，又没能成为咒术师，应该很适合做一个开箱youtuber。
一些常规的上门礼物：进口水果、精致的日式点心、特级新鲜冷冻食材。
以及几样咒具：战斗用、防守用、特殊作用、辅助作用……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一把特级咒具，外形近似锻刀，它无疑占据这一趟赠礼的中心位，而其他赠品都是它的添头。
源柊月对咒具们都兴致缺缺，食材倒是不错，于是一挥手：“那把特级的刀留给甚尔君，剩下的，你们喜欢就拿吧，等会儿得空把鱼生和螃蟹放到冷冻柜里。”
灰原雄欣喜：“好耶！谢谢前辈！”
七海建人矜持道：“好的，谢谢。”
咒术师对于新咒具的喜爱，就像学生对于文具一样，尽管心里知道手头的够用，依然想买更多更好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目前的等级评定也不高，碰到感兴趣的咒具，它们的价格又常常使人望而却步。
禅院家送来的礼品，顺水推舟转赠给伏黑甚尔当人情，顺带解了学弟们的咒具瘾，又是美美白嫖的一次。
夏油杰：“但禅院家的人，为什么要送你礼物？”
源柊月纳闷：“我也不清楚……”
翻译一下管家的话：是禅院直毘人派我来的，禅院直哉怕挨打所以不敢上门，下次一定。
禅院直毘人，或是禅院直哉，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通过禅院直哉对家主之位的渴望，成功捏住了这位少主的命门……低头归低头，直接低到尘埃里，是不是有点离谱？
夏油杰：“我想不通。你这样作弄他，他还能给你送礼物，这是什么心态？”
源柊月：“难道他……是个抖M？”
夏油杰：“？？”
夏油杰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有人让我变成女人并怀孕，他一定是我一生的敌人。”
源柊月：“不不不，可能我满足了他做母亲的愿望，他爽了。”
“等等。”家入硝子提出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正是因为你搞大了禅院直哉的肚子，所以……”
“所以？”
“所以他家来送礼提亲了，希望你迎娶禅院直哉。”家入硝子回忆着最近看过的大河剧，凝重道，“他们封建大家族，结婚前不都有提亲这一环吗？”
源柊月：“？？？”
夏油杰：“？？？”
家入硝子：“你说呢，五条大少爷。”
在其他人挤在一起热热闹闹观看开箱的时候，只有五条悟一个人站在人群外，不仅不感兴趣还有点不爽，但也没贸然出声打扰其他人的兴致，悄悄猫在角落里生闷气。
被源柊月给出的答案顺毛捋高兴了，所以没太气，但也高兴不起来。
“叫老子干嘛。”五条悟说，“我又不清楚这个。”
夏油杰：“所以，莫非真有可能是……”
五条悟斩钉截铁：“不可能。”
夏油杰：“你怎么这么肯定。”
五条悟顶着一脸‘他们如果敢这么做就死定了’的杀气表情，说：“老子见多识广。”
趁他们拌嘴的时候，源柊月悄悄出门给禅院直哉打电话，问他礼物是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尽管爱好敛财，但他清楚，做到这个程度，其中一定有不了解的情况，禅院直哉支支吾吾的，源柊月更是警惕，不断追问——但哪怕凭他的发散性思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自己被当成了伏黑甚尔的儿子。
而室内的几个人，也逐渐将话题转移到了他和禅院家身上。
对于他被总监部和禅院家为难的事情，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略知一二，由于自身在咒术界并无背景，也都爱莫能助，尽管担心也没有用，但源柊月无比风轻云淡地对他们说没问题，这份担忧也就消解了。
何止是“没问题”，被打了脸还要上门送礼物，怎么想都觉得夸张。
这人又做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两人将目光投向五条悟。
“别看我。”五条悟没好气道，“小橘子不许我插手。”
“……”
更夸张了，速通禅院家，用时不超过半个月，究竟怎么做到的？
但比起惊叹，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感慨——
夏油杰：“真不愧是小源啊。”
家入硝子：“说实话，如果他哪天决定竞选首相，我都不会稀奇。”
五条悟一脸得意洋洋，嘴上却说：“嘁，也就那样吧。”
夏油杰：“？”
完全不理解这人明明没插手，为何却又如此嘚瑟。
-
源柊月打完了电话，依旧没能从禅院直哉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对方的态度，也够他做出基础的推论：
禅院大少爷对他的父亲撒了个谎，或是利用话术，引导禅院直毘人认定他是一个极有可能站队禅院家的、资质出色的咒术师，又因为伏黑甚尔的举动，让禅院家判断拉拢他是很有性价比的行为。
判断得很好，下次不许那么自作多情了。
不过，对他来说是好事，所以放任误解，无所谓。
源柊月没有再追问下去。
挂掉电话，他把放在室外的花盆拿到后院，继续探索花盆的作用，并且诚邀同期们一起加入研究。
捣鼓了好半天，还是没看出它除了能种植物，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投射咒法】是半点没模仿到。
“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源柊月陷入思索，“‘投射咒法’需要非常强、非常高精度的运算能力……可花盆它没有脑子，所以，它其实会投射咒法，但用不出来，只能当个盆。”
夏油杰：“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反证得出禅院直哉其实有脑子？”
家入硝子：“不可能，我觉得这个猜测可以就地推翻。”
五条悟撇嘴：“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复杂？禅院直哉是个废物，所以模仿他得到的植物也是个废物，就那么简单，不行吗？”
简单粗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无法反驳！
在花盆面前，45点哥直起了腰，十分膨胀。
“我还是决定给它一次机会。”源柊月看着花盆，冷酷叮嘱，“禅院盆栽，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夏油杰没忍住笑出声：“噗，禅院盆栽是什么……”
然后，源柊月采取了十分简单粗暴的方法，正如不知道怎么处理电脑的异常情况就关机重启，不知道怎么处理植物的异常情况——
就打一顿。
让池塘里的猫尾草把禅院盆栽又打了一顿。
然后让夏油杰的咒灵把它打一顿。
但还是没用。
虽然并未展示出正向的用途，但展示了自己顽强的生命力，被揍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消失。
源柊月扶额苦笑：“哎，盆栽啊……”
五条悟冷哼：“我说了，它就是废物，你在期待些什么？”
确实，花盆是一张白卡，也许不能对白卡要求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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