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弦早有所料。
所以被冷问寒点明这一点时,也没有多说什么。
“也许不问魂也可以,我倒是记得他们的一些事。”江月鹿忽然给出惊喜的回答,三人瞬间转向他。
忽然被三人一起盯住,江月鹿有些失笑,微微皱了皱眉,“我先回想一下,树人女高的事已经过去太久了。”
冷问寒忽然道:“你最近总是这样吗?”
江月鹿一愣,“什么?”
连童眠都没搞明白冷问寒在说什么,旁边的莫知弦木着一张脸,他碰到插不进话的情况就会变成一个面瘫。
冷问寒:“你刚刚在想树神的时候也慢了半拍,你本来不是这样的。”
童眠啊了声,“是哦,你不是过目不忘记忆力很好的吗?”
被他们这么一说,江月鹿也有些反应过来了,他确实不该有这种情况。放在从前,无论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在他这里都像镜子上鲜亮的黑点,一下就能找到……
在众人沉默的时候,莫知弦忽然出声:“你本来就不是巫师,又在短期经历了这么多非同寻常之事,身上出现一些非比寻常的变化也情有可原。”
江月鹿点点头,“明天我会去找童副院长看一下,也许是他给我做的手术出问题了,问寒你也别太担心。”
童眠叫道:“我舅舅做的手术才不会出问题呢!”
“好了好了。继续说正事。”江月鹿勉强将话题拉回正规,莫知弦在旁边求知的眼神火热无比,他没法再耽搁下去。
“树人女高是一个考试副本,是童副院长放在考试系统里供学生抽选的。”莫知弦说道:“它一直稳定地运转,没有出现过异样,直到你那次进去。”
江月鹿认为他说的没错,“那是因为纪红茶回到了雪村。”
“她抛下重伤的秦雪离开纸人城,回到了雪村,在我们进入考场之后,设计和一个女学生身份对调,可以说她全程都在我的身旁。”
“可能因为联系紧密,我才能接触了解到她的一部分过去,然后又从这些蛛丝马迹推断出雪村祭祀的内情。”
……
树神的子民叫做树人,人类的孩子就是普通人。
人类觊觎树人不会生老病死,觊觎他们完整年轻的器官,于是将树人的族落剿灭只剩一群孩子,将他们带回来,隔绝在学校里,教育她们懂得奉献自己,实则是在为自己的老去培养可供巫术采用的活体。
纪红茶原本以为自己是这所学校中最优秀的孩子,她心想不能辜负老师们的期待,于是对自己要求更高,更对懒散懦弱的竹马秦雪不屑一顾。
直到她发现学校的秘密,看清她的今后是死路而非坦途,她的理想就此破碎。
和秦雪等学生一起越狱逃跑的那一夜,她或许是很惨烈地死去了,就此化为恶鬼。随后又和秦雪去了鬼都,因为言语挑衅被另一位都主打成重伤,由秦雪带她去了纸人城,在那里居住了十年。
“十年,对鬼来说是个很小的数字。”莫知弦摇了摇头,“她不该这么快就恢复生气,据我所知,比她和秦雪年长的几位都主都已经很久没有更替过,他们的一击足以致命,没有几十年是缓不过来的。”
江月鹿回想,“唔,她离开纸人城的时候可是生龙活虎。”
骂秦雪骂夏翼的声音十分响亮,一点也看不出是受过伤的样子。
莫知弦还是一副“证据不充足无法说服我”的表情,“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我想……可能是树的原因。”江月鹿看了看莫知弦,见他没有意外,心知他们的猜想或许一致。
“纸人城里的纸人是用特殊的树皮做的,那种材料只有城内的古树才能提供。至于这棵树从哪里来,在这里长了多久,只有老一辈的人能说出门道,但他们的了解也有限,仅仅停留在道听途说……”
童眠思考道:“考试系统里那么多副本,为什么选择了纸人城?还一待就是十年,纸人城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是他们非此不可的。”
莫知弦忽然道:“也许不是挑选副本。”
“学院的老师都认为纪红茶和秦雪是为了考试系统才选的纸人城,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步入了一个误区。”
大家都看着莫知弦。
“诚然,要想躲避都主的追杀,选择和鬼都对立的学院是最好的选择。童副院长多年前开发出的这一考试系统又非常人性化,我们学生都知道,系统像是有自己的人格一样,她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像人,人性化,就容易有漏洞,可以钻空子。”
莫知弦说道:“也许他们一开始选的就是纸人城,而这个地点恰好被童副院长收纳进了考试系统,成为万千副本中的一个。”
“说来说去还是纸人城非常特殊啊。”童眠晃了晃手,“那问题就来了,纸人城对纪红茶和秦雪不可代替的地方到底在哪?”
其实他不用问,在坐的心中都已有了答案。
江月鹿道:“树。”
树。那棵枝繁叶茂、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古树。
“别忘了,纪红茶和秦雪是信奉树神的后代,甚至在雪村他们有另外的名字,叫做树人。树木对于他们应该有着极其特别的作用,也许纸人城的那棵神奇之树和雪村那棵起始之树一样,对他们的伤势有着特殊的疗效。”
莫知弦表示肯定,“这样一来,十年就愈合了伤口也可以解释得通。”
“所有的一切都和树神有关啊……可这又代表什么?”童眠在一旁喃喃自语。
安安静静,从未发言过的冷问寒忽然将自己的武器放到了桌上,吓了童眠一大跳,“你你你要干什么???”
冷问寒平静道:“木头。”
莫知弦观察着落阴官的武器,那是一只黑色的木杖,“你们家传的木杖据说可降妖鬼,可通地府,看样子已经传了很久。”
巫术生观察法器不仅是看色泽,而是隔着空气也能察觉到的共振。
莫知弦的通感能够占卜到法器过往的故事,而那些故事碎片里的人和事物看起来十分古老,距今怕是有百年了。
冷问寒道:“家主将法杖交给我时,说这只法杖原本是开院之初的神赐之物。他说……”
虽然我们冷家不比其他大家族,但落阴之力至关重要。
这只法杖由建木而来。建木,你知道是什么吧。
那是联通天地的巨木,我们学院就在建木的影子之中,仍然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祂从未离去,只是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有了这只建木所造的法杖,你们家族的落阴官在进入地府之后,就算遇到再凶险狡诈的恶鬼,也能够背靠神明,全身而退。
……
听了冷问寒的话,所有人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树神……和鬼都有关。而建木……又和学院有关。这二者冥冥之中是否有着联系也未可知……”
一时半会,却很难确定是什么联系。
江月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看回莫知弦,“今夜的第一个秘密我已经听完了,第二个呢?”
就在莫知弦刚准备开口的时候,惊悚的变化降临在了他身上。
一条黑色的裂缝忽然从他的脸中间急速降生,很快就将他英俊的脸切成了两半。
第173章 隐秘04
变化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江月鹿拧眉起身,几乎先于他一步,童眠和冷问寒闪现到他的身边。三人立刻警戒防备,视线牢牢锁定莫知弦的同时,还在观察神龛内部有无异常。
童眠平时在学院上课,和莫知弦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也有几分同学情。此刻盯着他裂开的面孔,心情复杂又震撼,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还是冷问寒更冷静一些,仔细又谨慎地探看了莫知弦裂开的伤口,“没有血液,没有骨骼。”
童眠没懂,“……什么?”
“意思是他不是人。”江月鹿回想着一路上和莫知弦的相处点滴,很难想象他内里是个空壳子。
听说不是人,童眠才捡起自己巫医的良知,凑过去扒拉裂成两半的“脑袋”。
触感很熟悉。
“没错了。”他转过身来,有点兴奋,“这是一个障眼法!我们都被骗了。”
“巫师捉鬼时,偶尔会拿稻草人或者木头人作为自己的替身,一般来说,自己是什么水平,替身就是什么水平。”
童眠解释道:“有的学生给替身施加了高强度的巫术,但是自己的能力又不足以支撑,真遇到这种情况,考不及格都是好的,遭到反噬就完蛋了。”
“能制造出逼真的替身木偶已经很厉害了,而这个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连人的语气和表情都能模仿……”童眠对莫知弦的能力有了重新认识。
知道他厉害,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童眠后知后觉地一顿:“不相信我们吗?”
江月鹿:“有可能。”
童眠不满:“他怎么这样啊!”
江月鹿:“很正常吧,我们也不信任他。”
童眠是为他鸣不平,“可是你都带他进来神龛了啊,你还答应帮他忙了。”
江月鹿有些想笑,“我们之间互不认识,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又不是和你们一样出生入死的关系,不信我很合理。”
“好吧。”童眠悻悻。
江月鹿笑道:“你也不用太气,我虽然带他进了神龛,但还是有所保留的,在这里,他的权限不如你和问寒大。”
“而且……我现在更关心的不是他为什么不信我,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江月鹿自认为看人很准。
他虽然和莫知弦不熟,但是从这个人之前的行为推断,他没道理也没理由忽然在会谈途中来这么一下。
为了吓唬他们?
莫知弦不可能那么幼稚。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冷问寒用木杖从桌上挑起一条细不可察的丝线,绷紧的细线泛着冷白的银光,他回身递给了江月鹿。
“线?这里怎么会有线?”童眠见江月鹿摇头说不是他神龛里的东西,又转过身去看被切成两半的脑袋瓜。
“难道……是这条线切开木偶替身的吗?”童眠头皮发麻,不敢凑得太近,唯恐银丝将他的头和脸也切成两半。
冷问寒却不以为然,翻转丝线仔细看过好几遍,抬头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不会错,是琴弦。”
江月鹿:“琴弦?”
冷问寒点了点头。
童眠啊了声,“……莫知弦的法宝不就是琴吗?听说他们莫家为悦神一族,古时就是用专门编制的神乐赞颂神明。”
“和你们冷家的法杖一样,他的琴也是从古时传承下来的,据说琴弦根根分明,动静都能杀人于无形。”
莫家自古以来便是最优雅的家族。
他们自视甚高,曲高和寡,宁愿隐居避世磨炼琴技,也不想神仙下凡,沾惹上一丝一毫的风尘气。
因此,当童眠他们知道,莫家出了莫知弦这样一个人时都很不可思议。
莫知弦死板执拗,不像他那些浪漫不通人事的长辈,张口闭口尽是些枯燥的理论。除此之外,莫家人还从不理睬孔院长派发给家族的事务,他们只想欣赏琴音。是巫术荒芜、神明沉睡的时代里,还做着悦神长梦的一群怪人。
唯独莫知弦是一个怪胎。
他竟然来当了学生会的主席,还将长辈们觉得枯燥乏味的事务一件件处理得井井有条。
大概是从来没把莫知弦当成是莫家人来看待,童眠此刻看着这条琴弦很是回不过神,“他居然会弹琴……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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