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掀起眼皮盯他一眼,头发被吹风机吹得有点乱,一把夺过手机,还顺带不轻不重地踹了秦航一脚。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秦航没吭声,只是脸色略微发沉,起身站到了一边。
陈梓看着秦航,心里隐隐察觉出点什么,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是在跟他闹情绪?
在车上不由分说就是把他一折腾,现在又想管他?
活腻了?
他可从来没有惯着谁的习惯。
到会所时才晚上六点,只有林明帆和几个人在房间里喝酒聊天。
一路上他看着秦航就觉得一阵莫名烦躁,于是这次干脆没让他进包厢。
林明帆见他一个人进来,下意识朝他身后望了眼,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招呼他过去喝酒。
随着时间流逝,人来得越来越多,气氛也逐渐高涨,重金属音乐响起,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玩牌的玩牌。
今天来的人大多数陈梓都不认识,但他们似乎都认识陈梓,一口一个陈少,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陈梓表情从始至终都很漠然,偶尔回应一声,默默出着手里的牌。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往上凑热脸了。
陈梓牌技很一般,也从来没有算牌的习惯,所以每次上赌桌,难免要散财。
眼见着陈梓又一次把面前的筹码输光,林明帆额角抽了一抽。
虽然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起眼的小钱,但一直输,未免有些...
陈梓自然不知道林明帆心里怎么想的,只是抬了抬手,让侍应生又给他兑了一堆筹码过来。
另外几人赢了钱,也就把陈梓冷淡的态度抛到脑后了,颇有愉悦地聊着天。
“陈少,听说陈大少爷快回来了?”Beta随口说道,扔出手里的一张A。
陈梓捏着牌的手一顿,猛地抬头,冷声道:“你说什么?”
Beta一顿,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看了看林明帆和另外两人,见他们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就,我前两天听我爸说,陈大少爷准备回来了。”Beta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梓,“陈少,你不知道啊?”
陈梓紧紧盯着他,牌在手里被捏变了形,肾上腺素飙升,压得他都喘不过气。
林明帆见他有些不对劲,拍了下他肩膀:“你没事吧?”
陈梓肩膀一抖,“噌”的一下站起身,座椅跟地板摩擦发出刺耳响声,周围的人不约而同都静了下来。
林明帆看愣了,还不等他再说什么,陈梓已经转身出了包厢,留下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陈梓怎么了。
那个Beta一脸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问林明帆:“林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明帆摇头:“我也不知道。”
“可能跟那位陈大少爷有关。”有人后知后觉说道,颇有些意味深长,“毕竟那位是Alpha,这一回联盟,陈家的格局怕是要变一变了。”
陈梓大步往外走,眼神冰冷,脸色更是沉得吓人。
经理见他要走,原本准备上来送一送的,可触及到陈梓可怖的神情,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去惹他。
于是悻悻然退到一边,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店。
穿过冷清的巷子来到嘈杂的街区,陈梓脚步没停,一直往前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他心里不断升起的恐惧。
可那个Beta的话始终萦绕在他耳边。
“陈大少爷要回来了。”
“陈旻新要回来了。”
“陈旻新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又要见到陈旻新了。
“滚——”
陈梓怒喝一声,一脚踹翻了垃圾桶。
周遭的路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打量他几眼,然后加紧脚步赶快离开。
一脚没踢够,陈梓又踹上旁边的电线杆。
行人自动以他为中心退开五米,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陈梓一脚比一脚用力,但电线杆还是纹丝不动。
直到被人从身后拉住手,再往后面一带,他被扯进一个人的怀里。
陈梓手肘抵着他胸膛:“放开我——”
秦航死死箍住他两只手腕,将他禁锢在怀里:“别踹了,脚不疼吗。”
陈梓又挣扎了两下,见没有用,也就安静下来。
脸埋在秦航肩上,剧烈地呼吸着。
秦航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安抚性的信息素充盈在鼻尖,陈梓闭上了眼睛,在秦航脖颈间蹭了蹭,深深嗅着这唯一令他安心的香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静止了,过来好久,陈梓呼吸才终于变得正常。
“他要回来了。”
他声音闷闷的,还有些发抖。
秦航“嗯”了一声,慢慢抚摸他的后脑,似在给他顺毛。
“秦航,你去杀了他。”
过了好几秒,秦航才说:“好。”
说得很平静,就像吃饭时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碗米饭那样平静。
可这却让陈梓觉得很安心。
手被松开,他干脆双手环上秦航的腰,头抵在他胸口,什么都不说了。
两人在这不知站了多久,秦航才从路边打了一辆车回公寓。
回到室内的陈梓明显沉静许多,捧着秦航给他接的热水坐在沙发上,说:“我要陈旻新最近的全部行程记录。”
秦航拨出去一个电话,很快,对方就发过来一份邮件。
陈梓拿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一目十行地扫过邮件内容。
很简陋,只有陈旻新在公开场合出现的时间地点,其他的一概没有。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陈梓盯着文件最后一行字,捏着手机的手指由于过于用力而泛白。
“11月14日,陈旻新在参加A国首富的寿宴时曾与人交谈,说计划于一个星期过后回国......”
陈梓瞳孔放大,一个星期过后....不就是这周吗....
秦航覆上他的手,眼神有些担忧:“少爷。”
陈梓倏地抬头看他:“秦航,我们走吧。”
秦航沉默地注视他的双眼。
“现在,”陈梓坚定道,“立刻马上就走。”
秦航握紧了他的手,沉声道:“好。”
◇ 第22章 溺毙
22
“不,不行。”陈梓又摇头,张惶道,“他肯定会查到的,不能让他知道。”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眉心拧成了一一个死结,呼吸变得急促:“他肯定会追上来的,怎么办秦航,怎么办?”
他眼神中充满乞求,抓着秦航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秦航掰着他的肩膀,试图让冷静下来。
两人视线相平。
“我会一直陪着你。”
陈梓顿了几秒,喉结上下滑动两下,哑声道:“好。”
凌晨十二点,一辆越野划破黑夜朝远方驶去。
最新的微信消息是林明帆发来的,问他出什么事了,他草草回了几句,然后就将手机扔出窗外。
车窗升起,隔绝了窗外的冷空气。
越往前开,城市的夜景越少,霓虹灯被甩在后面,后视镜反映着城市最后一点璀璨。
陈梓只觉碍眼,索性偏头看着秦航。
秦航开着车,感受到陈梓的目光,他侧过头跟陈梓对视一眼,说:“饿了吗,后座有吃的。”
“不想吃。”
车已经上了高速,除了车子飞速驶过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陈梓将目光移到前方,看着稀疏的车流,心里那点烦躁还是没消下去。
他闭了闭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
他又猛地睁开了眼。
五年了......
他还是要回来吗....
陈梓咬着下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人,不要去想从前。
可白熊效应就是这么恐怖,越企图强迫自己的大脑,它越反其道而行。
封沉在深处的记忆被一点点撕开,往事种种又浮现在眼前。
那人坏事得逞后得意的笑脸,他惊惧又绝望的哭喊求饶....还有那灼热的,一汩汩流不断的鲜血....
最后,他想起陈旻新临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陈梓,别想逃,你这辈子都逃不掉的。”
“啊啊啊啊——”
陈梓突然开始大叫。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重重往窗户上磕,嘴里还不断叫喊着:“不要——滚开——去死啊——”
玻璃窗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秦航眼底滑过担忧,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捞陈梓。
他捏住陈梓的后颈,将他与玻璃分离,几乎算得上是拽的。
陈梓垂着头,浓密的黑发盖住他的眼睛,接着窗外时不时投进的路灯,秦航勉强能看见他不断颤抖的嘴唇。
乌木沉香慢慢扩散,同时,他轻柔地揉捏陈梓的后颈:“别怕,我在。”
“我一直都在。”
过了好久,陈梓才慢慢抬起头,抬起手肘擦了把脸,偏头望向了窗外。
此后的几个小时一直维持这种状态。
到地方时天已大亮,秦航看着陷入沉睡的陈梓,抬手将他脸上的泪痕拭去,再将一条毛毯盖到他身上。
他下了车,靠着车门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混入早晨朦胧的雾气中。
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影,是个Alpha。
王卓兴透过车窗瞟了眼里面的Omega,对秦航说:“这么快。”
“路上没赌。”秦航掸了掸烟灰,又吸了一口。
“那批人已经到C区了。”
“嗯。”
王卓兴看着秦航,欲言又止。
秦航看出他的挣扎,却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烟。
过了一阵,王卓兴说:“陈旻新估计这两天就要回去了,你现在来这里,计划不是全被打乱了吗?”
“是啊,”秦航呼出一圈白烟,他看着这圈烟在空中盘旋,慢慢说,“乱了。”
王卓兴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忍辱负重了那么多年,这一路走过来每天都是刀尖舔血,眼见着计划就要成功了,秦航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变卦。
秦航眼神瞬间变冷,将烟扔到地上用脚摁灭。
“王卓兴,什么时候我的想法也要像你汇报了?”
王卓兴怔了一下,知道是自己多嘴了。
他垂下头,恭敬道:“对不起,先生。”
秦航:“多留意陈旻新的动向,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是。”
“那本册子里的人找出来没?”
王卓兴:“基本已经调查清楚了,就剩几个人没查出来,他们连国籍都是伪造的,查起来有一定能难度,不过最多半个月,肯定都能查出来。”
秦航眯了眯眼,削薄的唇一张一合:“已经查出来的那些,挨着动手吧,活了那么久,也该下去歇着了。”
“是。”
余光瞥到车里的人动了,秦航使了个眼色,王卓兴快步离开了这里。
车门打开,秦航坐回驾驶座,带着一身潮气和烟味。
陈梓几乎立刻就皱起眉,嫌弃道:“你抽烟了?好臭。”
“那我过会再上来。”说着秦航就准备走。
陈梓伸手拉住他衣角:“别走。”
秦航没动了。
陈梓:“刚才外面的人是谁?”
“过路的人,顺便去问了一下路。
“这是哪?”
“D区。”
陈梓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先下车吧,已经到酒店了。”秦航说。
陈梓一下车就被外面的寒气冻得一哆嗦,肩膀抖了抖,寒气顺着衣服缝隙往里钻。
D区海拔比较高,偏北,气温自然也比C区冷得多。
秦航关好车门后走上前,揽着陈梓进了酒店。
吃完早饭,陈梓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
看着这白花花的枕头,他不满地看向秦航。
临时决定出门,那个固定的蓝枕头并没有来得及带上。
“过来。”
秦航走近。
陈梓跪在床边,替秦航脱掉了外套,再向后一坐,就那样仰着头看秦航。
开了一宿的车,秦航眼底浮现出浓重的黑情色痕迹,眼眶中布满血丝。
秦航撕掉后颈的阻隔贴,再一颗颗解开扣子,直到全身只剩下一条平角内裤。
他躺倒床上,陈梓满意地窝进他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脖颈的信息素,不一会便又睡了过去。
秦望着天花板,耳边传来均匀起伏的呼吸,怀里的人紧紧抱着他的腰,两条腿都不安分地缠到他腿上。
陈梓脚很冰,即便他睡着了,脚也是冰凉的。
秦航想去捞他的脚,可他才动一下,陈梓眉心就皱了起来,身体整个贴上来,像是怕他走了。
秦航没办法,只好用脚去捂热他。
这场觉睡得很安心,陈梓醒来时外面已经黑了,他趴在秦航胸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手机在路上已经扔了,房间里也没有闹钟,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世界安静得出奇,没有任何让人得知此刻是几点的工具。
不过陈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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