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阙茫然地睁开眼睛,转头对上了笑出眼泪的燕倾。
女人半蹲着身子,趴在桌子上剩余的那一小块地方,离她很近。
猫一样的眼睛抬起,与她对望,眼底的卧蚕因眼泪的浸染而泛起薄红,衬得那片深蓝的海多情了几分。
真得很漂亮,确实毫无瑕疵。
秦阙轻轻吸了口气,眨眨眼,“怎么了?”
女人笑着挑起她散开的一缕头发,在手指间转了个圈。
“唉,我的公主殿下,您身体紧绷得好像马上就要跳起来给我一拳,小人实在是没胆子亲啊。”
秦阙刚安静下来的大脑这会好像有十条恶龙在咆哮,她捂住脸,“有,有那么明显吗?”
弹幕深以为然。
评论一:我作证,你绷得像准备胸口碎大石。
评论二:我刚刚都捂住眼睛了,结果就这?
评论三:我尖叫到一半被我妈赶出来还没看到亲亲,你们赔我!
评论四:小秦还需要锻炼啊。
评论五:先亲才能练吧?这都不给亲怎么练?
评论六:秦阙也太没出息了,被一个omega吓成这样还算alpha吗?她亲你你又不吃亏,丢人。
评论七:楼上麻烦出去发癫行吗?燕倾喜欢秦阙乐意就你看不惯是吧?
第27章 失衡的坏心情
“还是不行。”
第三次重演终幕后, 秦阙垂头丧气的坐起身。
被燕倾提醒后,她开始刻意留心自己的身体状态,希望能放松下来。
可无论她如何如何努力, 只要燕倾的气息一靠近就全部宣告失败, 身体就像开了全自动警戒的机器瞬间紧绷起来,根本不受精神控制。
“嗯, 这还真是个问题。”燕倾一手支着下巴, 若有所思。
这戏剧想要拿高分主要还是靠她们的表演, 两个专业的演员要连这个都搞不定就贻笑大方了。
“对不起。”桌子上的alpha垂着脑袋, 燕倾都能隐约看到那对紧贴头皮的飞机耳了。
也不能怪她,说不定是标记的问题。
自己真是太糟糕了, 燕倾明明强调了很多次不会真亲, 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正在自责的秦阙脑袋突然被人揉了两把,强行打断了她的思绪。
“既然如此,要不要换换角色试试看?”她抬头, 对上燕倾温柔的笑眼, 对方没有一点责怪她的意思, “你作为勇者来控制这场戏的节奏, 应该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可是,你不是想演勇者吗?”秦阙还是有些犹疑,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能力耽误燕倾的事情。
“我已经过完瘾啦, 快点,没剩多少彩排时间了。”燕倾一把把她从桌子上拉下来,把勇者长剑塞到她手里, 自己手一撑跳上了桌子, “前面的台词都记住了吧,我们直接从最后一幕开始。”
勇者走进山洞, 发现了昏迷的公主。
秦阙走到木桌前,望着桌上昏迷的人。
燕倾的身体放松神色安详,呼吸都是绵长而稳定的,即使戴着那顶不伦不类的王冠穿着校服,看上去也像极了童话中等待王子唤醒的睡美人。
秦阙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女人的唇瓣如同春风中摇曳的桃花瓣,呈现着诱人的粉红色,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颤动。
她在梦中曾吻过很多次,即使在一片混沌的意识中,那滋味也令人着迷。
但她此刻诚惶诚恐,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角色。
“勇者”真的有这个资格吗?
手中的长剑硌着掌心,她用它支撑住身体,缓缓俯下身子。
她确实不再紧张了,脸上的表情却实在算不上义无反顾。
甚至有点悲伤愧疚。
燕倾的面容在她视线中逐渐放大,周围的一切好像也随之消失,秦阙眼中只剩下沉睡的女人。
她依旧无知无觉,等待着自己的救赎。
她听见自己狂躁的心跳,唇从女人脸侧掠过,碰在耳侧柔软的发丝上。
只要不靠近了看,谁都会以为她们真的吻上了。
旁白声响起。
“公主被勇者的吻救醒了。”
秦阙直起身子,后退一小步。
燕倾慢慢睁开眼睛,缓缓从桌上坐起。
她的眼神真的像个久睡初醒的人一般,先是迷蒙的失焦,然后才慢慢凝实,直到清晰地倒映出勇者的身影。
她的脸上显出惊喜的神色。
“是你救了我吗?”
这个时候不需要勇者再说什么了,秦阙点点头。
“谢谢你,你是王国中最勇敢的人!”
燕倾跳下桌子,拉住她的手攥在胸前。
她能感受到女人细腻的掌心与校服下温热的身体。
公主的脸上满是倾慕与热爱。
这就是故事的最后一个画面,接下来只需要念完最后一句旁白。
“勇者与公主回到了王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秦阙却没能等到这最后一句台词。
燕倾松开她的手,扣住了她的下巴。
女人眉头微蹙,眼中是质询与疑惑,“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秦阙:“?”
她不解地望着燕倾,女人挑眉,手往上点在她眉心。
眉间微凉的触感稍纵即逝,秦阙捂着额头后退,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皱着眉头。
这下不用燕倾说她也明白了,有哪个勇者会在斩杀恶龙抱得美人归后露出这种表情。
“对不起。”她只能道歉,自己又搞砸了,浪费了燕倾那么好的表演。
燕倾却没什么跟她计较的意思,平静地望着她,“跟你演不好那些爱情戏一个原因,是吗?”
秦阙没有说话,只是移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燕倾说自己的感觉,对方是顶级的演员,说不定会觉得她这些想法很不专业。
没想到燕倾却直接把她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就算是简单的童话,你也会觉得公主不该这么潦草的爱上勇者,是吗?”
秦阙张大眼睛,她几乎要以为燕倾会读心术了,“是,是啊,毕竟两人才第一次见面……”
就算救了命,那也是勇者的责任,犯不着公主把一辈子都搭进去吧。
“说不定勇者是个头上长包口角流涎的傻大个呢?公主审美哪能那么低下是不是?”燕倾笑着接上了她未完的话。
“哼,是的。”秦阙忍不住笑了,仍低垂着眉头,好像自己做错事了一般,“我是这么想的。”
“别这样,”燕倾看不得她这副又乖又可怜的模样,用剧本册卷成的纸筒敲了敲她的脑袋,“演员自己的三观本就会影响她对角色的理解,很正常,这说明你是一个对爱情非常谨慎的人,不是什么坏事。”
有些谨慎过头了。
剩下的话她没说,其实她看秦阙以前演的电视剧时就感到奇怪了,现在的剧本良莠不齐,秦阙又不像她能挑自己喜欢的演,参演的很多剧情中不止爱情,亲情友情也有不合理且强行圆满的桥段。
但秦阙都很好的完成了,除了恋爱戏。
如果秦阙真的是个完全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角色的人,那么那些戏她同样演不好。
除非她在这方面受到过什么刺激,给她留下了非常惨痛的印象,那印象刻在她的潜意识中,由不得她不遵从。
跟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秦阙这样的老实孩子,是怎么及时发现那些人的不良企图的?
除非她见识过omega诱导剂的可怕。
燕倾眼中晦暗一闪而过,但没有再问秦阙。
她想知道什么自己会去查,犯不着再去揭秦阙的伤口。
而秦阙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大概并没有注意到这片刻之间她脑中转过了多少念头,女人嘴唇抖动着,好一会才嗫嚅出一句谢谢。
哎呀,一想到有人可能欺负了这老实孩子,就有点不爽呢。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只需要完善剧本,比如给公主勇者加个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设定,”燕倾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翻着那薄薄几页的剧本,“不过现在很显然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秦阙有些焦急,她现在倒显得比燕倾还认真,毕竟燕倾演得那么好最后要被她拖后腿也太可惜了。
“嗯,倒是有个歪招,想不想试试看?”燕倾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什,什么?”秦阙心里升起一点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问了出口。
燕倾笑眯眯地望着她,红唇开合,“你想跟我结婚吗?”
秦阙:“……啊?”
因为这个问句过于匪夷所思,她的第一反应甚至都不是害羞而是疑惑。
“依托于现实的话总是更好入戏吧,”燕倾欣赏着她的反应,“你就这么想,我们在恋综拍摄过程中陷入热恋,之后没多久就结婚了,那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不不不,这太……”秦阙想说你这个假设荒谬程度丝毫不低于公主爱上了初次见面的勇者,但她的脑子却本能的跟着燕倾的描述想象出了那个场景,然后毫无意外地脸红了。
但她确实没再皱眉,甚至她自己都不愿承认自己有一点欣喜。
太不礼貌了,她跟燕倾才认识几天?
燕倾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左右打量着她的表情,秦阙干脆捂住了脸,跟个躲避摄像机的重度社恐患者一样躲着对方。
“你现在这个表情就挺好的,记住这种感觉,模仿出来应该还是不难的吧?坚持十几秒就算成功。”燕倾绕够了,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别有心理负担,都是为了演戏嘛。”
“嗯。”秦阙放下手,轻轻点了点头,她想燕倾就差没握着她的手教她解题了,她要是再不争气就太愚钝了。
但同时她又难得感到了一点嫉妒。
她望着女人含笑的眼眸,里面坦坦荡荡的,是对后辈的引导和看到有趣事物的笑意。
燕倾为什么能这么平常的说出这些话?这种话她对多少人说过呢?
好像手足无措心惊胆战的只有自己。
这是专业素质的差距,抑或只是性格的差异呢?
“嗯,本来还想最后彩排一次的,看来来不及了。”燕倾看了眼手机,把头上的道具一摘,拉起她的手,“走啦,吃饭去。”
那一顿午饭秦阙吃的食不知味,满脑子都是即将要演的戏剧,和燕倾强行给她植入的……虚幻的未来。
吃过午饭的众人又一次集中在了教室里,教室中央的课桌被清到两边,中间的空地算做舞台,第一组表演的是颜雨臻和靳烁。
两人不知从哪搞来一台接触不良的立式台灯,把教室里的窗帘一拉,灯一开,昏暗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就自然而然的集中在了被闪烁灯光照耀的舞台上。
两人都脱下了校服外套,贴身的T恤勾勒出少女健康美妙的躯体,颜雨臻为白,靳烁为黑,富有节奏感的激烈音乐响起,闪烁的灯光中两人像两块不断转换磁极的磁铁一样分散靠近,每个人的动作都如同丝线般牵引着另一个人,眼神交错间,都是想要征服彼此的张力。
秦阙看着靳烁的手从颜雨臻的脚踝摸到脖子,直到卡住那细长的脖颈迫使女孩看向自己。
此刻她的眼中再没有平日的阴郁沉闷,黑色的眼瞳亮得吓人,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意,如同马上就要扑食猎物的野兽。
而颜雨臻也不复往日的活泼可爱,神色介于玩味于楚楚可怜之间,既像讨饶的猎物又像早就设伏的猎人。
歌是外文歌,秦阙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光从两人的表演她就知道应该不太适合小朋友听。
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偶像演出,嘶得吸了口凉气,“好厉害。”
身旁的燕倾轻轻笑了,“是吧,她们可是最好的偶像。”
秦阙侧目望向燕倾,女人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舞台上的两人。
眼神跟看她害羞时差不多。
你也是最好的演员。
秦阙回过头,再看向舞台时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刚才她就注意到了,颜雨臻现在的眼神有点像燕倾。
也不是很像,只是那种确定对方会跟随自己步调踏入陷阱的自信很像。
但颜雨臻眼神的指向性太明显也太露骨,她的眼中只有靳烁,也需要对方的回应。
燕倾却永远都是朦胧的,不确切的,甚至是纯然的,根本不掺杂会让人产生错觉的引诱。
像只自顾自跑到人身上的猫,你准备摸她,她扭头就走了,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
毕竟喜欢猫的人太多太多了,你拿着猫条都未必排得上号。
一曲舞毕,两人的脸定格在一个很近的位置,好像马上就要吻上了。
秦阙看着两人的表情渐渐冷却下去,靳烁眼中的光也慢慢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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