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主人来了。
季若烟好奇的投去视线。
迎面走来好几个人，走在最前头的看样子有四十来岁，挺年轻的，保养的很好，一身黑长的燕尾裙，身形衬的相当漂亮。
漂亮到，让季若烟觉得有点眼熟。
再往后看，季若烟对上一张更为年轻的脸。
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上是白衬衫黑长裤，袖口挽着，满脸的漫不经心和懒散。
仔细对比她和前面的那副面孔，竟然隐隐的，有几分相似。
季若烟愣住了，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周可嘉，却见周可嘉还是盯着海面，仿佛没听到这边的声音。
这半年来，周可嘉大多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时常看不到外界的一切，也听不到。
现在人太多，季若烟来不及通知她，怕人群里来的那几位会消失。
她赶忙冲着人群中央跑去，不顾礼仪的将周边挡路的都推开，去握年轻女孩的手腕。
“穆橙！”
人群中静了静。
这个名字，从人群里，扩散到船尾。
进到周可嘉耳朵里。
她低垂着的眉眼，动了动。
脖子像是僵硬了一般，很艰难的，转头看向甲板中央。
站在那儿，被季若烟拉住的，可不就是穆橙。
她身上的那套白衬衫黑长裤，和以前的看似一样，可实则价值翻了几倍，长发干净清爽的拢成马尾，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金色的镜框。
周可嘉认识。
那是自己的眼睛。
穆橙消失之前，她亲手给穆橙戴上去的，还特意嘱咐，不许她摘下。
她果真就没摘下。
周可嘉动弹了一下站了一晚上的腿脚，想去找她，身形只是一晃的功夫，就看到穆橙皱着眉头甩开了季若烟的手。
语气很不善：“你哪位？”
周可嘉愣住。
季若烟也傻眼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穆橙挺不耐烦的，“让开！”
那语气，让季若烟想起很多时候对待陌生人的穆橙。
她好像天生就是这个脾气，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
之前因为是合作对象，是朋友，所以穆橙不会这样跟她说话。
现在……
穆橙似乎不记得她了。
季若烟哽咽了一下，一时竟没反驳，被人群挤开。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回了头，很温柔的拍拍穆橙的肩膀。
“阿橙，不要这样说话。”
她看看季若烟，笑道：“抱歉，我这女儿娇惯了些，没伤到你吧？”
季若烟的手都红了。
她垂着视线，将手往背后藏。
“没事。”
“那就好。”
女人笑笑，搂着穆橙的肩膀走了。
穆橙跟着她，大大方方的走游轮的正门进去，余光都没分给船尾上的人。
周可嘉就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季若烟缓过神来，跑到周可嘉身边。
“我没认错吧？她是穆橙没错吧？她怎么变成木家主人的女儿了？”
周可嘉没说话，失魂落魄的跟着人群，走到船舱的门口。
但只停在那儿，没再往前，像是怕被穆橙看见。
季若烟催她，“你过去啊，穆橙把我忘记了，不代表会把你也忘了啊，你去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周可嘉还是不说话。
其中缘由可以想清楚，不需要问。
无非是那晚，穆橙的亲生母亲，真的到了现场，并且救下穆橙。
重伤之后的穆橙，大概是将这一切都给忘记了，钟渊说半年就会彻底爆发，穆橙把她给忘记，很正常。
如果没忘，穆橙不可能不联系她。
周可嘉不敢过去和穆橙说话，怕穆橙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她今天穿的黑色，妆也没好好画，整个人都太阴暗，太没生机了。
她的阿橙，喜欢带着笑的她。
周可嘉抬手扶住门框，盯着穆橙，身形不可抑制的颤抖。
木家主人在笑盈盈的和客人说话，给客人介绍自己的收藏。
穆橙就跟在她身后，双手插兜，酷酷拽拽的走，趾高气昂的。
周可嘉仿佛又看到了书里的穆橙，家世好，每个人都要捧着她，任凭她怎么高傲，都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来到这个世界的穆橙，已经很久没回到这种生活了吧？其实忘记也挺好的，忘记父母的恩恩怨怨，她就可以安心的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忘记这几个月自己奋斗的艰苦生活，她又是那个骄傲的大小姐。
可是穆橙，怎么能把她也忘记呢？夺门而出，周可嘉又藏进黑暗的船尾，跌坐在那儿，抱着膝盖痛哭。
季若烟被吓到了。
她站在光里，不敢靠近，隔着一点距离看周可嘉。
递张纸的勇气都没有。
自从那天看到傅一帆满身是伤的被抬到警局，她就彻底怕了周可嘉。
这五个月来，她只看到周可嘉狠戾的一面，早都忘记了，跟穆橙在一起的时候，周可嘉温善贤淑的模样。
她原本也可以笑着走在光下，却因为穆橙，不得不把已经放弃多年的业务又捡起来，包着自己一身盔甲，不痛不痒的过。
终于，熬不住了。
季若烟觉得自己是应该开心的，至少这个人，哭出来了。
但她又很生气，周可嘉哭成这样，穆橙那家伙，居然还高高兴兴的在里面混着。
她恨不得进去揪着穆橙的揍她一顿。
怎么可以把女朋友都给忘了。
但她没这个权利。
怕周可嘉难堪，季若烟转身离开。
周可嘉哭了不知道多久，哭到眼泪都干了，心里积压近半年的情绪也都释放了个干净。
她擦干眼睛，撑着地面艰难的站起来。
身形不稳，差点就倒下去。
一双手臂从背后扶住她。
“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可嘉愣了愣，扭头对上穆橙的视线。
看清她的脸，穆橙眼底，一晃而过的惊艳。
周可嘉看到了。
她不可抑制的掐住穆橙的后脖，环着双臂吻上去。
穆橙惊的瞪大眼。
第98章 再爱上她
摸着唇回到船舱，穆橙想着那个奇怪的女人，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木迟迟看到她空手回来，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两句话打发身边想套近乎的人，走过去看她。
“怎么了这是？嘴唇怎么红了？”
穆橙收回手，“没事，刚碰到一个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木迟迟抢了先，“被强吻了？以至于你心乱如麻，连给老母亲拿酒都忘记了？什么人能让我们阿橙脸红啊？”
穆橙挑挑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感觉在哪儿见过，但是想不起来。”
关键，这个女人亲完她就跑了。
整的她想发作都没机会。
整个人都闷闷的，心底像是有小鹿在乱撞。
木迟迟被逗乐了。
“我们家小阿橙挺纯情的嘛，不会被夺走的是初吻吗？”
穆橙舔了舔唇，闻到一点冷杉的味道。
她很肯定的摇头。
“虽然记不起来了，但应该不是初吻。”
刚刚，她下意识的要回应那个吻。
木迟迟饶有深意的看她。
“今晚来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要是不讨厌那个人，可以跟她认识一下，万一成了呢？”
穆橙冷哼，“你连俞家都邀请，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分明是鱼龙混杂。”
“那还不是为了你吗？”
木迟迟敲她的脑门，“我回到帝都的时候就查到这个叫俞诠的在高尔夫球场找你的麻烦，那天你受伤，我着急送你去医院，没来得及处理傅一帆，已经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了，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吧？”
穆橙根本不记得这些。
“没所谓，你想处理就处理吧，这里没意思，我想出去吹风。”
木迟迟看透她，“你该不是想去找那个女人吧？”
穆橙耸肩，大方的很。
“知道就不要问了，你都有女朋友，我也可以有。”
木迟迟向她举了举酒杯。
“现在是深夜，再过七个小时，船就会靠岸，你如果在这七个小时里找不到她，可能就没机会了。”
“祝你好运。”
穆橙头都没回，只嚣张跋扈的摆了摆手。
人家都强吻她了，还能让她找不到？呵。
－凌晨一点，逛了整个船舱的穆橙，终于在甲板上看到了周可嘉。
她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旗袍，腰际有一条纤白的装饰，轻轻一裹，穆橙感受一只手臂就能将她的腰完全圈住。
周可嘉正迎笑着和人说话，眼睛没先前见到的那么红了，长发飘扬，被风吹起来的时候，穆橙能清晰的看到她刚化的妆容。
不浓，但精致。
很美，很蛊。
隔着远远的，穆橙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强而有力的在狂呼，每个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催促她过去搭讪。
那个吻，她还想再尝一尝。
但被人抢了先。
穆橙脚下刚动，一道身影就从她身边窜了出去，直接飞奔到周可嘉那儿，把人抱了满怀。
周可嘉笑着接受，还拍了拍来人的肩膀。
俞婳就靠在她耳边，悄悄的说：“看到你家穆橙了，季若烟说她脑子坏了，真的吗？”
周可嘉不置可否。
俞婳继续说：“但她看你的眼神，还跟以前一样，直勾勾的，太明显了。”
周可嘉微笑。
“知道她在看我，你还敢抱我？”
俞婳抱的更紧了。
“你都大半年没理我了，抱抱怎么了？她反正也不记得自己是你女朋友。”
周可嘉垂下眼眸，“对不起啊，颓废的太久了，之前其实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所以，我也很害怕。”
俞婳大方的松开手。
“没事，朋友嘛，陪着你就够了，你现在好了，我很欣慰，你也放宽心一点，穆橙不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嘛，但你这么美，一个眼神就能再把她勾走，不怕。”
周可嘉笑了。
她点点头，说：“好，我再勾一次。”
只不过是再多费一点时间。
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
季若烟站在一边听，手中红酒都快摇的没味了。
“你俩再不分开点，穆橙的眼神就要把俞婳杀死八百遍了。”
俞婳想起第一回遇到穆橙的情景。
就是这样，穆橙从她手里，直接把周可嘉给抱走。
她心有余悸，只好后退一步。
“对了，跟你们说一声，我哥好像早就知道穆橙在船上，来的时候就碎碎念的，说要跟穆橙道歉，我以为他是疯了，没想到一上船，他就被木家的人给叫走了，这个木家，在国外也是很有知名度的，既然是穆橙的妈妈，怎么早些年不来接她？”
周可嘉摇头。
“不清楚，我一直查不到。”
也怪不得查不到，人在国外，她却一直在帝都查。
那这几个月，穆橙应该是在帝都的，只不过被保护的很好。
又或者……
周可嘉想起在医院看到的那个“木”字。
她瞳孔一缩，猛地意识到什么。
“我们当时找的方向没错，穆橙是在医院，但对方登记的名字，不是穆橙的，所以……”
人都到跟前了，她却没进去看一眼。
这才错过了。
整整半年。
周可嘉懊悔不已，抬眼去看穆橙站着的方向。
却已经不见人影。
她紧了下眉，转头到四周去找。
都没穆橙的身影。
看来是已经走了。
现在的穆橙，对她的耐心，就这么点吗？说不失望是假的。
周可嘉现在没办法以第一次勾穆橙的随性心理来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被抛弃了。
俞婳搂住她肩膀安慰。
“唉，没事的，要相信自己的魅力，穆橙一定是在欲擒故纵。”
季若烟看热闹似的抿了口酒。
“我听说之前是穆橙死乞白赖的纠缠你，按理来说，就算忘记了你，但追人的方法不会变吧？怎么突然这么有骨气了？”
周可嘉没说话，眉眼轻轻的闪。
理由很简单。
因为之前穆橙不算是在追她，只是透过她，在保护另一个人。
现在穆橙谁都不记得，只会更我行我素。
可即便如此，周可嘉也不想放弃。
她放下酒杯，从船舱里进去。
船舱有两层，休息区在楼上。
周可嘉直奔二楼的甲板。
穆橙独自站在那儿，雪白的衬衫上拢着月光，她垂着眸，孤单落寞的像个雕塑。
有人靠近，想搭讪，都被她很不友善的呵斥到退远。
周可嘉停止了靠近。
她想再验证一次。
没有了属于那个人的记忆，穆橙会不会心无旁骛的爱上她。
第99章 真俗
吹风到凌晨两点，穆橙从二楼下去。
船舱里的人少了很多，一眼就可以覆盖全场。
穆橙也就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强吻自己的女人，正端着酒杯和她的母亲谈笑风生。
一想到她在甲板上和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又搞暧昧的样子，穆橙就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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