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在水一愣,而后笑着说:“不知道,到时候你能包养我吗?”
叶星河瞥她一眼说:“看你表现。”
这路口的红灯格外地长,这么好一会儿依旧红着。池在水还没来得及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那手机却自己嗡嗡震动起来了。没有备注的号码一下子出现在屏幕上,闪着,振着。
池在水想都没想就准备挂断,然而却被叶星河抢先一步拿过去接起来了。手机被开了免提,女人的声音在听筒里传出来:“在水,退学的事我希望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叶星河闻言一愣,转而不可置信似的看向池在水。池在水这时候也猜到电话对面是除了她的辅导员没有别人,没和任何人商量过的事一下子被叶星河撞破,池在水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尴尬。
原来退学只是池在水早早便想过,这些日子以来更觉得读四年书拿到的一纸毕业证能换来的钱估计还比不上她这些日子找代课花的多。更何况她如今这情形也算自己创业,收入也可观,便更用不到学历了。
最重要的是不用上学的话她便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也不用拴在H市了。
于是这次来阳镇之前特意去了趟学校和辅导员提了一嘴,没成想还没一天呢,这电话便又打回来了。池在水看着叶星河,嘴巴动着却不出声音,只做着“听我解释”的嘴型。
这时候叶星河声音却冷下来了,只说到:“给您添麻烦了,她不退学。”
池在水的辅导员在电话那头声音一滞,问道:“您是?”
“我是,”叶星河顿了顿,转过头又看了看池在水,说道:“我是她的监护人。”
“诶不是。”池在水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往前迈出一步想把手机拿回来。可等她把手机拿到手里,却发现电话已经被叶星河挂断了。
这时候红灯却突然变绿了,叶星河留下句“想想怎么解释”就迈步朝前走去,一双长腿迈得虎虎生风,池在水也只能跟着快步走起来。
只是还没等她们走到再下一个路口,池在水便絮絮叨叨地把自己所有的心路历程说完了。新的路口有新的红灯,叶星河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叶星河问。
池在水转转眼睛仔细回忆:“这学期吧,以前也没这么烦。”
“那就是我们在一起之后。”叶星河说着,一双眼睛只盯着池在水。
池在水却被“在一起”这三个字吓得一呆,飞速环视了四周,在确认身旁三米之内并没有别人之后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思索叶星河方才的话。
只是这一细想便也明了叶星河话中意味了,抬起头来同叶星河对视,叹了口气,并没有替自己辩解,只是说:“对。”
“以前不是说的好吗,‘留一半灵魂做自己’,现在怎么忘了?”叶星河看向池在水的眼里带着审视,只是语气放缓了,“我很喜欢原来的你,不要因为我而改变什么。”
“好,”池在水不禁有些动容,点点头说,“我们都一样。”
可是人哪里有一成不变的,走过的每一段路都会在人的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不论是叶星河还是池在水都明晰这个道理,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对方,两个人却又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同这有关些许理智,试图去看见不停地运动着的时间中静止的人。
远处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下雪了,把众人的视线都引向天上。只看见阴了一整天的穹顶下突然飘起了零零碎碎的晶莹的雪花,地处南方,七八年没见过雪的阳镇,久违地要穿上层银装了。
池在水和叶星河当然也在这惊奇地看着飘下的雪花的众人之间,小小的雪花在手中融化,也化开了属于她们的阳镇的第一个冬。
第123章
快乐的日子总是一刻都舍不得停地朝前流淌着的,人在这条河里趟过,便更要惋惜于她的转瞬即逝。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时间便跳跃到年关底下了。
叶星河一向是用不着考虑回家过年这件事的,甚至恨不得离她那个“家”越远越好。因而春节之于叶星河同平常的每一天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
每一年的春节叶星河都是在H市过的,小一些的时候呆在仁城的宿舍里,再后来是呆在自己的出租房里,住的房子越来越大,不变的是都是她自己一个人。
然而池在水即便再舍不得叶星河,也是要回家过年的。刚放假的时候她还能骗家里说要留在学校附近实习不能回去,可此时年关将近,这借口便也不怎么好用了。
池在水的母亲池文怡女士这几天打了无数个电话催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有池在水不回去她就飞过来一探究竟的架势。
池在水当然不能叫池文怡真的飞过来,毕竟她在上学期间做的所有事都没和家里说过。在池文怡眼里,除了不需要生活费,池在水和其他的大学生没有半点区别。
于是池在水只得又扯出那个不存在的实习公司做幌子,和家里说公司本来要到大年三十才能放假,自己好说歹说才争取到在农历二十八日这一天提前放假。
池在水在心里也打着算盘,想着这样一来也方便等到大年初三就借口实习公司缺人手再回来。如此一来一回,也不过只是在家里呆上不到一周的时间罢了,算不上太久。
哪里有两个人是需要一整天一整天地腻在一起的,更何况即便人不呆在一起,联络还是能联络的。再加上临近年关,家里也一定有许多七零八乱的杂事砸过来把人的时间分割成零碎的一块又一块,大抵也分不出太多时间来想别的。
池在水在心底这样默默想着,告诉自己这五六天应该也不算太难熬,然而她到底还是高估自己了。
小城市里的年味到底还是比大城市浓一些,那边摩天大楼的玻璃还擦得锃亮,这边街头巷尾的家家户户都已经挂上红得惹眼的对联和灯笼了。美中不足的是这一年的法定假日规定得稍微晚一些,这时候Y市的街上人流还是稍微稀疏了些,外出打工的人大多还没回来。
池在水家里的氛围更是不逞多让,几乎每一扇玻璃窗上都被池文怡贴上了窗花,甚至池在水才把行李放下就被她支使着擦这擦那,如此两天的时间过去,又一晚的夜幕降临,池在水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叶星河这会儿正在做什么。
池在水这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思念的滋味,不痛不痒地在心间绕着,却如何也挥之不去。白日里被各种事情缠着还并不觉得明显,而到了此时整座城市都被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笼着的时候,这些子思念便一股脑地从心底钻出来了。
大抵是人和人一起呆久了总会生出点心有灵犀出来,池在水正在脑子里来回来去地念着,她握在手里的手机便响起来了。骤然出现的手机铃声一下子把原本屋子里的寂静打破,也把池在水吓了一跳,整个人一下子弹坐起来。
池在水一面接起电话一面飞速冲到房间门口把门反锁上了,听见“咔哒”一声还不算完,又用力按了按门把手确认门的确打不开之后,才快步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在家里嘛,总是要小心些的。
心有灵犀一定是真的。这一头池在水顺手扯过椅子坐在窗边,窗帘凌乱地被拉开在两边,皎洁的月光透过刚被擦净的玻璃窗洒在她身上;那一头叶星河也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刚巧这一晚H市的天空上,也看不见半朵云彩。
这电话才一被接通,话匣子便也被打开了。两个人凑在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明明只分开了不到四十八个小时,可是对于电话两头的这两个人来说,好似过了一万年一样。
只是话说不了几句便会绕回到原点。池在水向来是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爱意的,没说几句就要认认真真地说一句“我想你了”,而每到这个时候,叶星河也会轻笑一声回一句“我也是”。
忽而窗前掠过一两只离群的飞鸟把那一轮小小的月亮从人的视线里遮去。可是月亮总归是长长久久地挂在那的,高高悬着的月亮听不见月下人的低语,可只要月下的人一抬头,便能瞧见那一轮亘久不变的弯月。
“什么时候回来?”叶星河问道。
池在水早有计划,于是想都没想便说:“初三吧,还没和我妈说呢。”
池在水对池文怡还是有些畏惧之情的,毕竟从她记事起,池文怡便以一个极为强势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做出的决策也一向不能更改,而池在水长这么大唯一忤逆过她的事,便是在高中时拒绝了要她出国读书的要求。
其实过了这么久,池在水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为什么那么坚定地拒绝那一条听起来好走些的路了,可时至今日,池在水倒有些感谢几年前的那个自己。如果她出国了如今会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可能已经有一身高超的厨艺了吧。可不管怎么说,总不会比现在更幸福快乐就是了。
池在水这一边的窗外突然热闹起来了,着急过年的人这时候就已经把鞭炮摆出来了,一到了晚上,楼下便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再远一些地方的烟花也在空中绽开了。池在水透过大楼的缝隙,刚刚巧巧能把这一切收进眼底。
于是池在水连忙把视频通话镜头调换成后置,手在屏幕上划拉着放大,刚刚巧巧把绽放的烟花框进镜头里。只是视频通话的画质着实叫人不敢恭维,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像是笼了一层雾一般。
不过叶星河还是认认真真回应:“好看,这边没有。”
其实这一年哪里都发了通知说不允许放烟花。可是Y市几乎家家户户都备了几箱,倒也没听说过谁因为放鞭炮被抓走。
池在水撇撇嘴,语气里充斥着遗憾:“要是我们在一起就好了,市区不让放,我们就跑到郊区去。”
语罢又顿了顿,像想到什么似的:“不过也没关系,我马上就回去了,过两天我们去放好了。”
“好,”叶星河笑笑说,“烟花放完了,你可以把镜头转回去了。”
池在水这才意识到屏幕右上角原本被她框在镜头里的烟花原来早已经没进天空里了,此时画面里只剩下朦朦胧胧的穹顶。于是赶忙把镜头翻转回来,只是手才放下,便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好想你呀。”
只是这一次还没等到叶星河的“我也是”,池在水身后才被锁上的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
叩门声好像敲在她的心上。池7在水面色一变,一瞬间只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赶忙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快步走到门口,还不忘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装出才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
“锁门干什么?”
门甚至还没有完全打开,池文怡的声音便扣在池在水脑袋上了。池在水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在学校习惯了。”
“你习惯什么习惯,你不是都没住在学校里吗?”池文怡瞥了池在水一眼,说道。
池在水闻言一下子懵了,就连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放大:“啊?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池文怡说话时眼里带着不屑,“出来吃饭了。”
“这就去,”池在水敷衍着应道,“让我把鞋穿上。”
池文怡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低头一看才发现池在水这会儿确实光着脚站在地上。于是便也没再多问,转身朝客厅走去了。
池在水眼见池文怡走远些了,才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把门关上,走回到床边一屁股坐下了。
原来池在水刚才经过床边的时候刻意把拖鞋甩掉了,为的就是在池文怡叫她出去时给自己多争取出一两分钟的时间来。 当了二十年女儿,她太熟悉自己母亲的行事风格了。
视频通话依旧继续着,叶星河似乎一直等着池在水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池在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撇撇嘴说:“我要出去了。”
“去吧,”叶星河说,“你也好久没回家了。”
电话这才被挂断。
其实池在水家里没有一个人是厨艺好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吃饭对于她们不过是一项保证不被饿死的活动。近些日子预制菜火起来,池文怡便大手一挥买了不少屯在家里,味道竟是比之前自己做好多了。
北方的居民楼里都是通了暖气的,冬天即便室外再冷,人呆在屋子里也只需要穿一件单衣。温暖的房间,暖黄色的灯下飘着饭菜的香气,这本该是一幅再温馨不过的画面,然而之于此时此刻的池在水来说,倒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自己在家里倒是热闹的很,可是叶星河一个人呆在H市的家里,能陪她的只有一只冬眠了的乌龟,那滋味该有多寂寥呀。
池在水这么想着,心下便更不是滋味了。
于是她瞥了瞥池文怡,又瞥了瞥自己的手机。确认飞往H市的机票还有的卖之后,池在水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妈,我想回去。”
第124章
短短几个字才传到池文怡耳朵里,便惊得她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池文怡大抵觉得自己听错了,于是转过头来看向池在水,问道:
“你说什么?”
“我想回去H市。”池在水也把视线移过去,正面同池文怡对上,好似这样便可以袒露出自己的决心来似的。
池文怡又开口了,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喙:“过完年再说,实习没了大不了再找下一个,家里不缺养你这点儿钱。”
惯常时池文怡把话说到这里,也就一锤定音了,池在水是断然不会再说些什么话忤逆她的。小时候是不敢,再大些也为了节省时间学会阳奉阴违,表面应承着,背地里偷偷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如今这事却没有半分阳奉阴违的余地,两地之间来往的航班都在早上,就算池在水愿意把时间都耗费在飞机上,也做不到当天来回。
池在水沉思片刻,抿抿嘴还是说:“不是实习的事。”
“那就更不用去了,”池文怡顿了顿,顺便给池在水安排了饭后的任务,“等下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今天还回来吗。”
池在水这才发现饭桌上只有她和池文怡两个人。池在水家里一直随意的很,更没有人到齐了才能开饭的规矩,因而池在水直到刚刚还以为她父亲只是呆在房间里没出来,没成想是根本不在家。
于是池在水不由得好奇问道:“这么晚,我爸去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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