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佑安转身,沉默的看着金竹的背影,瓜瓜?瓜瓜是谁?
阿六这时候上前,小声说着,“三郎君今晚去了起风居。”
起风居?
“是一个风雅之地,喝茶喝酒品诗论文的地方,是金家的产业之一,宋老先生常去那里点评。”阿六继续小声说着。
风雅之地,又为何三郎会去那个瓜瓜的房间,带着一身脂粉气回来?
金佑安慢步上前,走到金竹的厢房门口背负双手站着看天,等着房里的人洗好。
花嬷嬷端着一个盘子过来,见金佑安守在金竹门口,阿七不在,阿六也在金竹门口守着,倒是那银子站在角落,那林叔去办事了。
“六郎,可是要找三郎?”花嬷嬷低声疑惑问着。
金佑安看了眼花嬷嬷盘子里的东西,两碗炖汤?
“是老神仙命我拿来的,说是你和三郎可以喝的。”花嬷嬷说着。
金佑安点头,示意阿六接过,“嬷嬷,你且先回去休息。”
花嬷嬷恭敬点头应下,从以前,小郎君还小的时候,便是主意极大的人,花嬷嬷也没有想那么多。
这时候房间的门开了,金竹披着一头湿湿的头发开了门,见金佑安,还有阿六,阿六手里还端着盘子,便笑道,“进来吧。”
阿六放下盘子后,便恭敬退下了。
金佑安看着金竹坐下后,那湿湿的头发,手有些蠢蠢欲动了,终于忍不住拿起一旁的干帕子,对金竹皱眉说着,“为何不让人帮你擦干?”
“我自己擦就好啊。”金竹眨眼,他从十岁后就是自己动手,他虽然地主家的傻儿子,可做不到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想想就要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泪,一来是他骨子里没法丢了上辈子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美好品德,二来是他身上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标记,爹娘严禁任何人靠近他,触碰他。
金佑安不说话了,默默拿起干帕子给金竹擦干头发,顺势闻了闻,没有脂粉味了。
金竹有些呆了呆,但随即放松下来,嗯,六郎这个手势虽然不是很熟练,但是很轻柔,不错不错!不会扯痛他的头发,比他自己弄的时候好多了!
“佑安,咱对个联,日落香残免去凡心一点。”金竹托腮,带着一丝坏笑问道。
“炉熄火尽,务把意马拴牢,上联是个秃字,这个下联是个驴。”金佑安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
金竹侧头看向金佑安,眼睛亮亮的,透着一丝满意和骄傲,“我家佑安真聪明!”
金佑安垂下眼,瞥了眼被金竹随意扔在桌上的信笺,那明显就是女子用的……
“三郎晚上去哪了?”金佑安语气淡淡的问着。
“去了起风居。”金竹说着。伸了伸懒腰,这时候的头发已经不再滴水了,干得差不多了。便转身拉着金佑安坐下,金佑安放下帕子,指着桌上的信笺,“风月之所?”
“才不是呢。那是我二姐开的,是给人谈诗论文的地方。佑安,你会写文论吗?”金竹认真问道。
金佑安点头,“会。”
“好,我给你一个题,你这两天写好了,给我。”金竹直接说道。
金佑安再次点头,“好。”
金竹看着金佑安,一笑,“你也不问问我干嘛啊?”
“三郎不会害我。”金佑安垂眼说着。这是能够让他不自觉的放下戒心安睡的人。很……奇妙的一个人。
金竹一笑,哎呀,被这孩子信任了呢。
“宋鸿儒,宋老先生,你听说过吧。”金竹趴在桌子上,看着金佑安弯着眉眼笑道。
金佑安点头,他前世的恩师,最后却是差点被他气的去撞了金陵的宫门。
“他现在去金陵祭拜唐家,待他回来,我想让他收下你。”金竹低声说着。
金佑安怔了怔,……是因为这个才去了起风居?
“若是我带你上门,那宋老先生定然不会轻易收下你,而且那样子也没有意思。我在起风居搞了一场文论比赛,你要参加,让宋老先生亲眼看见你的聪慧,你的才华,让他主动来收你为弟子,这样,你才有门面!这样呢,你也才能再潍城打出名头。不过,佑安,今后,你就算是踏入潍城的圈子了。”金竹神色严肃的说着。
金佑安静静的凝视着金竹,“那你呢?”
“什么?”金竹一愣。
“你为了办了这场文论,将来,若是他们知道我是唐家的唐远之,你和金家,薛家,就会被我扯入混局之中……”金佑安低声说着。
——何必这么费心思呢,只要将他养大,照顾他到弱冠不就好了吗?何必这么费心思,居然为他寻了名师……
“佑安。我这人呢,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好。我答应了你祖父,要将你照顾好,将你养大,那我当然是要万事为你考虑了呀。”金竹说着,又笑着揉了揉金佑安的头,“放心,我问过老神仙了,他说你的外貌与以前是不同的,好像是因为解毒的关系,说大概是只有三分与以前相似。你自己也发现了吧。”
金佑安有些怔然,这个他没有注意过。因为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况且,他素来不在乎他的这个脸,对他来说,面容若是相似于娘亲还好,若是和赵霖一个样,他恐怕会割了这个脸。
“我看你就是没有发现了。你多久没有照镜子了?”金竹叹气。
这孩子是心理创伤太严重了,所以都忽略了这张脸,啧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你虽然眉眼还有几分和你祖父相似,但是,其他的,都肯定是不一样的。这是老神仙说的,他还专门问了你小叔叔,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你小叔叔说,比以前好看太多了,说是一开始没有发觉,但是好像慢慢的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的,你小叔叔不知道怎么说。”金竹碎碎念着。
金佑安回过神来,低声说着,“不过是一张皮囊罢了!”
金竹搓了一下金佑安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句话可别让我二姐听到了!真是!皮囊不是非得看重不可,但是好皮囊事半功倍啊。你这个孩子真是!”
金佑安默默垂眼,他的确不在意这皮囊,当初他是以为他长大了,没人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了,原来是因为解毒后,面容改变了吗?
“呐,不说这个了,你这两天写篇文论给我哦。”金竹转回话题,算了,这孩子现在心里有伤,不说这个了。
“瓜瓜……是起风居的?”金佑安指着信笺问道。
“嗯,她是二姐的得力助手,起风居的二把手,我二姐的很多事都是她在外头操持。”金竹漫不经心的说着,“当初,她是我被救出来的那批人里,最厉害的一个了,是老神仙的唯一的女弟子,医术也不错,是我二姐大姐的专属医生,潍城很多后宅里的女子也都会找她看病,不过她很少给人看。”
金佑安抬眼看着金竹,“也是你救出来的人?”
“很多年前的事啦,那时候我才八岁,顽皮,跑去外头玩,刚好看到有人牙子在折磨一群小孩,我就偷偷的救了人,然后呢,骊山私塾刚开,没几个学生,我就全都送到骊山私塾里。老神仙那时候也在潍城,就被我爹请去骊山私塾里专门教授医术。”金竹一边随意的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桌案旁。
“你救了很多人?”金佑安目光紧紧的盯着金竹。
“啊?算是吧。”金竹拿起毛笔写字,漫不经心的说着。
“被你养在身边的,有几个?”金佑安缓缓问着,漆黑色的眼眸似乎笼罩着一层黑雾,有些看不清,暮暮沉沉的。
“嗯?目前呢,就你一个啦。”金竹继续低头写字,回答得随意。
却不知道,这句话让金佑安本来暮暮沉沉的眼眸微微的亮了亮。黑雾也似乎渐渐的散去。
“来,佑安,看看。”金竹朝金佑安招手。
金佑安走过去,低头一看,是一句话:非礼之礼
“呐,两天时间哦,好好写。”金竹笑眯眯的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就转身走到房间的卧榻上,躺下去,伸了伸懒腰,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啦,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金佑安拿起金竹写的纸,走到卧榻前,看着金竹,“以后还会再养一个吗?”
金竹有些困乏了,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金佑安,“什么?”
“养了我,就不要再养其他人了。”金佑安平静的说着。
金竹眨眼,总算是回过神来,笑了起来,“胡说什么呢!你当我是什么,整天没事养小孩玩嘛?养你一个就费神费力啦。好了,快点回去睡觉!真是!”当他很闲呐。
金佑安微微点头,转身前,看着卧榻上的金竹有昏昏欲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走到窗前,将窗关上,拿过床上的毯子,轻轻的给差不多睡着的金竹盖上,才慢慢的轻步离开。
第19章
此时的黑山山寨里,夜色暗沉。
唐齐云在大牛的搀扶下,勉强走到了外头,站在回廊上,看着他的老父亲盘腿坐在前堂的地上,跟前烧着一堆纸钱,那是今日金家的管事送补给的时候送来的。
今日,是潼关的七日。
唐齐云示意大牛搀扶他过去,大牛有些犹豫。
唐齐云低声说着,“没事的,我若是觉得难受,我就不走出来了,你放心,我要好好的,我父亲,还有佑安,还有你,都需要我。我懂的。”
大牛这才扶着唐齐云走过去,然后,动作小心翼翼的扶着唐齐云坐在唐敬奉的身侧。
唐敬奉回过神来,皱眉看了眼唐齐云,抬头对着大牛叹气,“你别什么都顺着他啊。”
大牛憨厚的一笑,摸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去,给我们整点酒来。”唐齐云捏了一下大牛的手,低声说着。
大牛点头,转身去拿酒了。
“今日,金家管事送来的邸报,还有金家三郎的信,你看了没?”唐敬奉叹气一声,转开话题问着。
“看了。”唐齐云的神色有些阴冷,“果然皇室一点都不清白!”
“金家三郎让我写的血书,我当时还有些不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他这是让我用哀兵之计啊,让朝堂,让皇上都明白唐家的委屈……哈哈哈,枉费我活了这么一辈子,都搞不明白,原来我唐家是遭人嫉恨了这么久,让人忌惮了这么久。”唐敬奉笑着,声音悲凉。
——他们唐家几代人都埋在了漠州,埋在了沙场,戎马一生,却换得如今被人忌惮嫉恨的下场!
“金家三郎说,佑安也看了,但佑安什么都没有说。”唐齐云低声说着。
唐敬奉神色慢慢的冷凝起来,“他要怎么说?他爹亲手杀了他娘!又灌他毒药!若非有幸遇到金家三郎!他早就死了!”
“父亲,金家三郎说,佑安会有自己的一些作为,让我们不要管他,让佑安去做。而他会给佑安找老师,读书的老师他定好了,是宋鸿儒,至于武技上的,他问我们有何推荐?”
唐敬奉叹气,“金家三郎既然这般说法,就不要阻止佑安了,佑安既然想重组唐门,那就让他去重组唐门吧,你过几天,把唐门的那些东西给佑安送去。宋鸿儒是个不错的,就是性子耿直了些,但是既然金家三郎推荐了,就定然有推荐的理由,我们这一层也不要管了,武技上的师傅,我让唐一去找欧阳老头了。”
唐齐云点头,“今日金家管事提到的,木镇和漠州的一些边境的人家里都收留了一个两个伤患,说很可能是战场上的逃兵……”
唐敬奉摇头,“你觉得是白马军?”
唐齐云低声说着,“我想让大牛和唐二去看看。”
唐敬奉皱起眉头,“会不会有危险?”
“大牛没有上过战场,没人认得他,而且有唐二跟着。”唐齐云说着。
“嗯,也好。”唐敬奉点头,随后低声说着,“待你伤好了,我便要去寻访一些老朋友。”
唐齐云默然点头,他知道,自家老父亲的那些老朋友都是不简单的,而父亲此时去找老朋友,为的自然是重组唐家的力量,唐家的这场灭门血仇,他们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唐敬奉低声喃喃着。
“父亲,我们终会回去的。”唐齐云低声说着。
*****
与此同时的金陵,皇宫,某处宫廷之中。
“……想不到那唐家的老不死,到死了,还能整出那么多把戏!”
“……娘娘,如今唐家已灭了,也算是完成娘娘的心愿了。”
“是这样没错,赵霖也要迎娶我儿了,只是,本来该是大肆操办的婚事,现在却是没办法了,委屈了我儿。”
“哎呦,娘娘,这样也好啊。公主的心愿达成了啊。您也不用总是为公主心疼了。”
“嗯,也是,当初本该是我儿下嫁赵霖的,偏偏瑜妃那个贱人,抢先了一步,居然让皇上下旨赐婚了!该死的!”
“但如今瑜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娘娘,再也没有人可以让娘娘生气了。”
“可惜呀,瑜妃的儿子李璟轩还活着,皇上没有下旨查他!真是!都怪那封血书!”
“可是,娘娘啊,如今这个局面已经不错了,唐家灭门,再也没有人可以做哪李璟轩的后盾了……”
而另一处的金殿中——
坐在桌案后的穿着龙袍的男人沉默的盯着眼前的血书,半晌,才看向跪在他跟前的黑衣男子,“你确定,老元帅真的死了?潼关一战中,唐家儿郎一个都没有活着?”
“回皇上的话,没有。”黑衣男人低声说着,但随即又纠结的犹豫的低声开口,“唐家嫡孙唐远之可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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