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女人连忙扶住她。
林耀实在是看不下去,严肃的沉声命令道:“把江都虞侯放在地上,你出去吧。”
女人照做:“是。”
江鸢慢慢被放在地面上,女人起身朝林耀作揖,随后转身慌张离开了帐篷,不她并没有走,而是站在一旁偷偷听着里面。
林耀从位置上起身,迈步走至江鸢身边,居高临下狠狠的骂着句句言辞激烈,听的那女人心中一阵后怕,赶紧转身走了。
“你这个混账,本官真是看错你了,本官现在就写奏折弹劾你。”林耀还在骂她。
江鸢从地上撑着起来,拍了拍手说:“林大人,人都走一会儿了,您这戏挺足。”
“哈哈哈。”林耀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我又不是你们习武之人,怎能听得到脚步声。这几日,你可曾有什么发现?”
江鸢敛了正色,一本正经道:“回大人,这几日,江兴借恢复良田之举,在暗中强买灾民手中的良田,占为己有,现在恐怕已经收购将近千亩良田,每亩仅有三文钱,不卖者,会被当场殴打,轻则残废,重则致死。我还听说,去年峡城曾因苛政发生过叛乱,被江兴带兵强行压下,他杀了两百多名百姓,一个村庄都被烧成了灰烬。”
“什么?”林耀颇为震惊。
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江鸢知道这些时,心情莫名的平静,说道:“我在都城时,听说过各个道、府、县苛政严重,许多百姓都曾活不下去起义造反过。按照律法,百姓一旦起义,当地一般都是先出兵叛乱,再上述朝廷,可朝廷不知实情,只会格杀勿论,然后继续苛政。如此反复,这才有了如今的昏官、贪官、庸官挡道。”
“林大人。”江鸢皱着眉头,看向林耀:“我入朝为官虽然不过几年,可朝中的事情看过不少,所以我对这所谓的江家王朝从来不报任何希望,因为那些全部都是贪财爱权之人,根本不值得改变,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峡城,我们真的还要……”
林耀难得听到有个江家人对他说出这些话,心中甚是欣慰,他走上前,拍着江鸢的肩膀,深沉的说道:“江大人,我知道你从小经历了许多,看得懂这世道的险恶,也有能力改变这世道,更不怕为改变这世道而付出生命,你怕的是……不值。”
江鸢一下子颤眼帘,因为被说中了心思,是,她怕不值,她怕除掉了这些人,后来者依旧是如此,浪费心血。
换句话说,她并非一个大义凛然之人。
林耀放下手,背过身子,看着油灯缓缓道:“你本富贵,岂懂贱命难捱?其实你能去做,已经是这世间最大的值得了。”
这些大道理江鸢心里清楚,只是做起来又是另外一件事,她还需要磨练。
江鸢和林耀商议许久后,从帐篷里面出来,找了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坐着,前面是缓缓流淌的小溪,抬头是明月。
江鸢听着湍湍的溪流声,从怀中拿出那女人送的短刃,轻轻抚摸上面镶嵌的宝石。
离开都城已经十几天了,走的时候还以为几天、十几天、最多一个月就能回了,没想到回去的日子竟然遥遥无期。
也不知道那女人有没有想自己。
唉,江鸢浅浅的叹了口气,把短刃放在月光下打量,很精致,很漂亮。
“江大人。”身后有人喊她。
江鸢下意识把短刃收进怀中,站起身转身看去,夜色中有个人慢慢靠近,
秦沐翎,怎么是她?
江鸢现在依旧不怎么待见她,冷声道:“秦大夫这么晚不睡,怎么在这里?”
秦沐翎站在几步外不动了:“江大人这么晚了,不还是没睡?之前我见有人把你送回来,那时江大人还醉的不省人事,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您已经这么清醒了。”
她话中有话这范,怎么和那人那么像。
江鸢不愿和她多做解释:“有话直说。”
秦沐翎笑着往前走绕开江鸢,站在小溪边,说道:“这几日江大人和小公爷走的很近,全峡城都在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林大人是好官,他们就以为从都城来的人都是好官,没想到竟是一丘之貉。”
“你要是来说数落我,我可没这个心思听,告辞。”江鸢迈步就要走。
秦沐翎开口叫住她:“江大人。”
江鸢被迫停住,背对着:“还有事?”
秦沐翎告诉她:“南边的州城前几日有百姓起义,人数高达一千,但是被镇压了,双方死亡惨重,事情恐怕已经传到都城。”
“与我何干?”江鸢不在意。
秦沐翎声音渐渐沉下:“州城的郡主,是岭南楚湘王的孙女,她和江兴一样,在当地大肆收敛钱财,但是这钱,却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悉数送给了岭南,楚湘王府。楚湘王府则把这钱,全部用在了军队上面。”
这话……
江鸢心口袭来一阵寒意,她想起这几日在江兴府上游玩时,府中简单朴素,装饰的瓷瓶和画都是当朝,吃饭的碗是瓷碗,可她们在百花深处吃饭喝酒用的都是玉碗、玉杯,难道是小公爷府没有百花深处有钱吗?
楚湘王府……军队……
江鸢下意识攥紧了手掌,她转过身子,眼眸紧紧盯着秦沐翎:“你怎知这些事情,又为何告诉我,不怕我把你抓了去见江兴?”
秦沐翎解释说:“我离开王宫后,四处游医,去了很多地方,结识了不少人。刚好,今日来了个岭南的朋友,在这里找到了我,她曾经在岭南做过武官,后来被陷害,一气之下辞官,四处游玩。今晚我和她小酌了两杯,她无意中把这件事告知了我。”
“至于告诉你……”秦沐翎毫无遮掩的上下打量她:“前阵子我还真觉得你是个登徒浪子,可是今晚你明明醉了,如今却如此清醒的站在这里,我要是不怀疑才怪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你在故意接近江兴,想要拔了他在峡城的根基,还峡城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江鸢缓缓正过身子,直视她,声音喃喃:“你,和她还真是……”
“你说什么?”秦沐翎没听清楚。
江鸢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没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江大人果然聪慧。”秦沐翎夸赞她。
来自情敌的赞赏,江鸢还是无福消受,她点了下头,转身大步离开此处。
第83章
江兴要在府中举办书画鉴赏会的事情, 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峡城,当天去了不少商贾和官员,每人都带着名家墨宝前去。
后院满院的萱草、合欢花怒盛, 商贾穿上了平日里难得穿的锦绣衣裳, 官员们脱下了从来不离身、并引以为傲的官服, 官商聚在一起在这里高谈文雅,附庸风雅。
江鸢也换了身素色长袍,长发难得的散落下来, 在人堆里一站, 无论模样和身形都是高挑的出众, 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江兴起初看见江鸢,还以为峡城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美妙的女子, 没想到凑到跟前打招呼才发现, 原来是自己的那位姐姐。
“江姐姐。”江兴拱手过来。
眼神流露着惊艳。
江鸢并未回礼,身子站的笔直:“没想到这鉴赏会办的如此热闹,倒是有趣。”
江兴侧身和江鸢并肩:“姐姐要是有兴趣, 等会儿也可以写一幅字,或者随意画一幅画, 到时一定会有人前来买您的笔墨。”
“是吗?”
江鸢露出怀疑的神色, “我可不是什么名家,写的字,画的画不值钱。”
江兴别有深意一笑:“姐姐要是不相信的话, 现在就可以去写,我相信前来买您笔墨的人, 不仅会买, 甚至出的还是高价。”
既然他提了,那江鸢也就上前提起笔, 沾了墨水,左手扶着衣袖,在宣纸上用楷体,缓缓写下一首和此情此景相应的诗。
自古离骚附风雅,笔墨纸砚赋华章,铿锵一曲万巷空,轻歌曼舞享太平。
左下角落款,江鸢。
最后一笔写完,江鸢把笔放回笔枕。
“好,好诗啊。”周围响起掌声。
其中一人走出来说道:“都虞侯好文采,这字写的也是行云流水,鸾翔凤翥,入木三分。如果都虞侯不介意的话,我想用一万两买下您的这幅笔墨,您觉得如何?”
一万两银子?出手当真阔绰。
江鸢下意识回头看向人群中的江兴,他颔首笑笑,似是早知如此,示意她收下。
旁边有人站出来,再次喊价:“我出三万两买下,都虞侯,美人配佳作,岂能只值一万两,三万两不多,这是在下心意。”
三万两在都城就已经是高价,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峡城,也能出到三万两。
江鸢轻笑,弯腰拿起还未干的笔墨,亲自送给他:“既然公子欣赏,那就给你了。”
“谢谢都虞侯。”那人双手收下。
其实这所谓的字画鉴赏会,无非就是官商之间各取所需的互相贿赂。直接给钱,容易被查留下证据,通过买卖字画,就算查到了也说不的什么,真是一举两得。
说来江鸢当初还曾贿赂过织染署的张念芙,毕竟那制作出来的东西是皇家用品,想买一件得找找关系,所以江鸢就送了块布。
没想到,这峡城用的也是这一套。
字画鉴赏会结束后,江鸢直接回去找了林耀,把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了他。
江鸢还说道:“江兴之所以在赈灾期间,还要举办的这个鉴赏会,怕是因为这几日,这些官员从赈灾款中拿了不少的银钱,所以想让这些官商从嘴里吐出来一些。”
“有可能。”林耀说道:“可是他们没有直接贿赂,我们就没有证据抓捕他们。”
关于这个,江鸢早有想法,她说道:“秦大夫说州城那位郡主,把贪污的钱全部送往了岭南楚相王府,想必这位小公爷也是。林大人,我有一计不知道是否可行?”
林耀当下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转身坐下:“你想的计划肯定不错,说说你想怎么做?”
江鸢上前一步,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全部告知,这件事做起来不难,关键是要有人带领和收场,有了这些那就好办了。
林耀听完她的计划,只问了一句:“你确定江兴会把所有钱财全部运送出去?”
“不确定,想赌一把。”江鸢拱手道。
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林耀站起来,答应道:“好,此事就按你说的办,百姓那边我会和文大人处理,你放心。”
江鸢拱手弯腰:“谢大人。”
三天后,峡城内百姓在中午秘密起义,他们手中拿着锄头、耙子、刀和木棍之类的器具,全部聚集到江府门口,要求江兴把抢走的土地还给他们,不然就大闹江府。
江家的仆人看到这一幕,第一时间把大门关上,让人去通知峡城内的官员和官兵,让他们前来镇压这些胆大妄为的刁民。
江兴听说后,躺在床上搂着自己的爱妾,随意道:“不过几个刁民而已,告诉厢军的那几个人,把他们全部给我格杀勿论,晚上之前没解决,他们也就别做官了。”
“是,小公爷。”仆人连忙去转告。
“开门,王八蛋,还我们土地,你们这群土匪,开门,快开门。”门外村民大喊。
仆人怂兮兮的躲在门口,不敢开。
方才叫喊的村民,见喊了没用,手里拿着铁锨直接大步跨上台阶,到门前开始砸,其余村民也不胆怯,立刻跟着他砸门。
红漆的木门上,被砸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痕迹,另外一部分村民搬了木梯,他们架在墙上,从江府围墙外翻墙跳了进去。
江府的仆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敢翻墙,顿时被吓的一溜烟跑路,去找江兴禀告此事。
翻进去的村民把江府的门栓拉开,他们瞬间一拥而入,直奔江兴所在的正屋。
村民们并没有伤人,他们该拿的拿,该砸的砸,几乎把江府抢劫一空,但因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拿的都是瓶瓶罐罐。
江兴知道后逃了出来,他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衬,躲在柴房的草垛里,听着外面哐嗤砸东西的声音,满头汗水的拉住侍仆的领子,恶狠狠的问:“厢军那些人怎么还没来?小爷就要死了!”
侍仆也冷汗直冒,他颤着声音说:“爷,我刚才突然想起来,厢军那些人这两日被大理寺和林大人征用了,军中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他们来了也没用啊。”
“王八蛋,滚。”江兴气的怒骂。
61/94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