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萧莫辛满意的笑着。
既然双方都有意,那这婚事自然要尽快安排,长公主府也要着手修建了。
年末,宫中政务不多,萧莫辛闲着没事做,就出宫亲自监督长公主府的修建,所有规格依照太子,不可有任何怠慢。
太后对长公主的这片心意,全朝上下无不感叹,百姓也纷纷跨其是个贤后。
深冬的夜晚,永安殿里点燃了几盏烛灯,侍女们退下休息,院落里只剩寒风瑟瑟。
殿内烧的有炉子,不算凉,但江鸢看她身单体薄,起身去取了棉裘过来,披在她身上:“小心感冒。”
萧莫辛笑着伸手拉了拉毛茸茸的衣领,仔细钻研棋盘上的棋子:“今年冬天来的有些早了,但第一场雪还没有下。”
江鸢拂起长袍,在她对面落座:“应该快了吧。”
萧莫辛拿起白棋落下,抬起眼帘看她:“如今江若依和你姑姑都已订婚,明年就要成婚,你说是不是马上就要轮到你了?”
江鸢执黑棋,胡乱回答:“我若是成婚,恐怕还需太后亲自挑选,就是不知道谁家姑娘眼瞎,能看上我这厮。”
她天天这厮这厮的称呼江鸢,江鸢听习惯了,偶尔也会自称。
萧莫辛狠不下心给她选,但她今年已经十九,过了年就是二十,再不娶妻,就算她们两个不着急,也会被旁人议论。
江鸢见她提起此事便皱着眉头,好似什么天大的难事。
“一生不娶,又有何妨?孑然一身,潇洒自在,若是我真的想看小孩,以后姑姑成婚了,姑姑的孩子、姚星云的孩子、晓婉的孩子,我都可以去看。”江鸢说。
萧莫辛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这话不是随便说说,你我之间这一辈子都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甚至死后都不能同穴。等你老到三四十了,你若是后悔年轻时没有娶妻,死后无人烧纸,再来找我算账,我可是赔不起的。”
江鸢眼睛盯着棋盘,无畏道:“死后不能同穴,这倒是个问题,这样吧,我比你先死,你把我的尸体烧成灰,你捧一把装进锦囊里面,等你崩逝,带着我一起。”
“江鸢。”萧莫辛佯怒。
江鸢抬头看她,莞尔笑道:“我说真的,活着的时候不能给我一个名分,死了还不能葬在一起,我这一生要是被写在史书上,那就是孤家寡人,世人得怎么说我。”
这么一说,江鸢心里更不公平了,她丢下手中的棋子,大步走到萧莫辛面前,弯腰将她抱起,往寝卧里面走。
萧莫辛抓住她的肩膀,“正聊着天呢,你这是做什么?”
江鸢委屈巴巴的:“一想起后世人要在我那一页的史书上写,大梁王朝云宁郡主终生未娶这几个字,我心里就不舒坦,我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我有妻子的。”
“哦,那郡主的妻子是谁?”萧莫辛在怀里往上撑了撑身子,勾住她的脖颈。
江鸢慢慢把萧莫辛放在床榻上,她俯身下来,认真对视片刻,低头温柔的亲吻,“我叫萧江氏,你说我的妻子是谁?”
萧莫辛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晚深夜下了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压弯了院中的梅花。
雪下的大,不用上早朝,萧莫辛起床站在院中看了会儿,才折身回到寝卧。
江鸢掀开被子把她冰凉的身子裹紧怀里,暖着手:“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下雪,怎么还像个小朋友一样。”
萧莫辛缩在江鸢怀里,低语道:“去年下的第一场雪时,我曾许愿你平安归来,今日实现了,自然是要去还愿的。”
这份心意怎教人不感动,江鸢低头抱紧她,“我以后都会在的。”
萧莫辛:“嗯。”
——
今年过年之前,萧莫辛下了一道懿旨,将江郑平的儿子江正青从边疆召了回来,没别的意思,单纯让他陪江郑平一起过年。
毕竟江鸢搬出了长平王府,明年江若依出嫁,江郑平身边就没人了,今年就让他过个好年,说不定以后在朝堂上能安分点。
江正青回来的当天,江怀负和江鸢也去一起迎接了他。
多年在边疆的风吹日晒,原本干净白皙秀气的江正青,现在皮肤黝黑干裂,双手粗糙,唯有身形和气质依旧不减。
江郑平当着众人的面,眼睛哗的一下便红了,神色也在眨眼间沧桑了许多:“回来了,我儿在边疆受苦了。”
江正青双腿一弯,咚的跪在地上,先给江郑平磕了三个响头:“爹,孩子不孝。”
江郑平弯腰颤着手把他扶起,“无妨,回家吧,爹让你娘做了你爱吃的。”
“好。”江正青扶着他。
一旁的江若依也哭红了眼睛,眼角湿漉漉的,江鸢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接完人后,她和姑姑道别,回到了郡主府。
这几日大理寺不忙,姚星云和杜晓婉天天往她的郡主府跑,吃吃喝喝,过的比她这个郡主还要自在。
江鸢刚到家门口,师公拿着烟杆大步走出来,喊她说:“丫头,丫头,你来。”
江鸢提着长袍,踩着台阶上去:“师公,怎么了?”
师公神神秘秘的说:“有个人回来了,她要见你,现在在大厅里面。”
“有个人要见我?”江鸢跨过门槛,往里面走:“谁啊?让师公你亲自来接。”
肯定不是萧莫辛。
第111章
“你进来就知道了, 快快。”
左逢忍不住走过去拉住江鸢的胳膊,把她往大厅拉去。
江鸢被迫跟着到了大厅,远远的, 一个身着暗红色大袖衫的女人背对站着, 头发用木簪挽起, 身形很是熟悉。
快到跟前时,江鸢挣开了师公拉着的手,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左逢见状, 很识趣的转身离开。
那中年妇女缓缓转过身子, 一双和江鸢极其相似的眼睛看了过去, 面容上虽然已经有些沧桑,但却不失精神和锋利。
江鸢猜到是她, 迈步进去, 问道:“您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就不怕被长平王府的人发现,将您抓回去。”
江母神情毫不在意, 甩着袖子走向江鸢,大大咧咧的说:“你娘我是什么人?我既然敢来, 就有本事走, 你爹算什么,长平王府算什么,你娘我一点都不在乎。”
这是娘亲的性格。
江鸢低头把江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乐呵道:“您这出去了几年,身体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以前您在都城的时候, 每天病恹恹的,现在看起来精神焕发, 也年轻了。”
“那是。”江母挺了挺胸膛:“都城这个地界再繁华,待久了也会腻,更何况是长平王府那小小的一处宅院,我待了十几年,真是待够了。鸢儿,你可别怪娘。”
当年她选择假死一走了之,实在是下策,但她实在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江鸢起初是怪责的,想她怎么能忍心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长平王府,后来想想,娘亲在那个囚笼待了十几年,不如早些离开去外面看看,也算是不枉此生。
“不怪。”江鸢柔声回道。
江母故作镇静的神情,在听到她缓缓吐出的这两个字时,眼里顷刻间涌上泪花,她上前把江鸢抱进怀里,眼泪沿着眼角低落在她肩头,双手忍不住的打颤。
江母轻轻拍着她的背部:“我们鸢儿从小到大都这么乖巧懂事,真乖啊。”
江鸢抬手拥住江母,宽慰她说:“娘亲在外这些年过的可还好,有没有受苦、受委屈,我现在是云宁郡主,可以为你做主。”
“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你娘我,都是你娘我欺负别人。”江母偷偷摸了眼泪,松开江鸢,脸上又是一片慈和的笑意。
江鸢岂会看不出来。
晚上,江鸢将姚星云和杜晓婉赶出了郡主府,亲自下厨做了饭,陪着师公和娘前在房中吃饭,六菜一汤,非常丰富。
不在府中大厅是怕人多眼杂,若是被人认出娘亲,她假死一事就暴露了。
师公在饭桌上喝了几杯酒,酒意上头,说话也就直白了些:“你这丫头啊,还真是够心狠的,当年鸢儿才十几岁,你就舍得离开,要不是鸢儿她从小聪慧,还学了这一身武功,恐怕早就死在了长平王府。”
江母就知道他这老头子会提起这事,余光偷瞟一眼江鸢,啧他道:“师父,我当年也是见鸢儿可以独立处事才打算离开的,我可没有说不要我的鸢儿,你别乱说。”
左逢又闷了一口酒,瞪她:“你这人啊,从小就活的自我,没人能管的住。当初你看上那江郑平,说嫁就嫁,拦都拦不住,结果呢,你看看你得了个什么下场?”
“哎呀,师父,这都多年前的事情了,别提了,再说了,要不是我嫁给江郑平,生下这么好的鸢儿,哪有人给你养老。”
“你这就是事后找补。”师公不听。
江母怕他再乱说,影响自己和鸢儿之间的感情,赶紧起身发过去给他倒酒:“好了,好了,您别说了,赶紧喝你的酒。”
左逢不乐意的推着她的手:“你这丫头,一说你不爱听的,就用酒堵老夫的嘴。”
江母着急催促:“赶紧喝吧您。”
江鸢在一旁看她们师徒两人打闹的样子,忍俊不禁,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晚几人都喝了不少酒,江鸢酒量好,但喝了十几杯后,便趴在桌面睡着了,等第二天再醒来,她是躺在床上的,枕边还放了一封书信。
江鸢打开泛黄的书信,是娘亲留下的。
鸢儿亲启。
娘已走,勿念。此番回来,只为见鸢儿一面,岭南一战,得知鸢儿战死,曾去岭南找寻数月,在包子铺意外寻得鸢儿,远远观望跟至渔村,做了份面托隔壁老太送去。此意虽虚,鸢儿无事便可,以后也定要无恙。
娘生性浪荡,不爱拘束,虽愿陪在鸢儿身侧左右,但又难以静心。这世间繁华,娘亲觉得还未看够,想趁脚力尚好多去走走,若有一日娘亲苍老而归,还望鸢儿依旧如昨日那般,说一句不怪,娘此生便无憾。
另,渔村那位姑娘,待你虽好,可你们毕竟身份有别,不同生、不同死、更不能同穴,娘愿你再寻一良人,妻妻举案齐眉,把手相欢。这一生,鸢儿过得太苦,总该享些该享的福,过些平凡简单的快活日子。
来日方长,来日再见。
娘亲留。
江鸢看完书信,将书信撕成三份,中间有关萧莫辛的拿到烛台前慢慢烧掉,其余的,她本想留着,但转念一想,娘活着的事情也不能让外人知道,于是便全烧了。
等黄纸烧成灰烬,江鸢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拿了件衣服披上,转身走到门口,拉开屋门的刹那间,风雪扑面而来。
昨夜竟又无声无息下了一场雪。
江鸢低头看向地面,有一道从门口到外面的脚印渐渐被风雪掩盖,了无声息。
今日风雪大,还望一路顺风。
临近过年,城内城内爆竹声声一片,街道上都是屠苏酒的香气,对联挂在家家户户的门口,百姓们好不热闹欢。
宫中今年也难得过了一个好年,萧莫辛同皇上、江怀负一起布置新年。
江鸢来的时候,萧莫辛正在亲笔写对联,还是小皇上先看到她,哒哒的跑过来喊道:“姐姐,你快看母后写的对联。”
萧莫辛刚写完乐一字,听到皇上叫姐姐,立刻抬头看去,盈盈笑道:“郡主来了。”
江鸢作揖行礼:“见过皇上、太后、殿下。”
江怀负招手让江鸢过来:“鸢儿,今年你府中的年货可置办齐全,若是不够,姑姑再给你安排一些。”
“够的够的。”江鸢松开小皇帝的手:“我府中人不多,置办年货也比较简单,早些时日便已经置办周全,不劳姑姑操心。”
江怀负:“那就好。”
在两人闲聊之余,萧莫辛写完了对联,她将毛笔放下,“写好了。”
江怀负侧身看桌案上的对联,忍不住夸赞说:“皇嫂不仅文采好,字写得也好,这副对联,我看就贴在宣德殿吧。”
萧莫辛轻笑:“都可以。”
说着,江怀负喊上江鸢一起,两人忙前忙后把对联贴在了宣德殿门口两侧,大红的对联看起来真是喜庆,让人欢喜。
闲暇间,江鸢和萧莫辛突然默契的看向彼此,温柔的相视一笑,万般言语皆在此中。
按照以往惯例,大年三十这一天,皇帝要邀请大臣和王亲贵胄到宫中一起欢度新年,但萧莫辛今年破例,不再召集大家前往宫中庆祝,各自在家中和家人一起过年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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