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墨懒得打理他,挥袖走了。
“一个大理寺少卿而已,拽什么拽,切。”姚星云嘴上不饶人。
江鸢这会儿捂着胳膊走过来说:“谢谢啊,没想到你还挺仗义的。”
被夸了两句,姚星云飘飘然的拍着胸口:“那是,咱两之前虽然有过过节,但本小爷觉得你为人还不错,自然愿意和你处朋友。虽然我爹老说让我监视你,注意你的行踪,但小爷才不管这些,小爷交朋友,只认人。”
江鸢愣住,缓缓仰头看向姚星云。
这厮,还真是够实诚的。
江鸢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她说:“行,这份恩情我记住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请你吃饭喝酒如何?”
姚星云朝她拱手:“客气。”
——
太师府,萧府后门。
“吁。”马夫拉着缰绳,一辆寻常的马车停在太师府后门门口。
马车上坐了两人,其中一人道:“太后,属下要不要跟着您?”
萧莫辛轻轻摇头:“我自己进。”
千月搭在膝盖上的拳头握紧,不放心道:“先皇还在时,这萧太师便处处钳制您,让您干政,受百官刁难。如今先皇驾崩,新皇年幼,而朝野上下又皆知您和摄政王水火不容,争权夺势,萧太师必会借此大做文章,将您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受万人唾弃,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太后,您不能冒险。”
此事萧莫辛心中清楚,话语间不容反驳:“在这里等我。”
说罢,她起身弯腰从马车里出来,踩着车凳下来,后门处早已等待的年轻男子见到来人,走上前敷衍的拱手:“太后亲临,弟弟应当从正门张灯结彩迎接进门,只是父亲有言,国丧期间,一切从简,不可大张旗鼓,所以今日就有劳姐姐走后门了,姐姐请。”
萧莫辛神色冷清,跟着他走了进去,绕过几个院落,两人走到萧府正厅,所有的侍仆和丫鬟都已经都退了下去。
大堂上坐了三个人,正位是萧焕和萧齐氏,左侧坐着萧家二少爷萧彦,朝中正四品,中书舍人,至于刚才在门口迎接她的,是萧家三公子萧元,从四品,诸卫将军。
萧莫辛走到大厅正中间停下,低头摘掉披风帽子,站的笔直:“父亲大人,萧夫人,最近身体可否安好?”
萧元从后面走过来坐在萧彦一旁。
萧焕抬眼,目光严肃的看了看萧莫辛,微偏着身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说道:“先皇已经驾崩多日,你也把持朝堂多日,怎么?是皇后的位置坐的太久,突然成了太后,一时间忘了是谁送你坐上去的?”
“女儿不敢。”萧莫辛双手放置身前作揖:“只是先皇驾崩的过于突然,女儿要处理国丧,还有位居后宫的太皇太后和先皇的上百名男宠,再加上朝中的一些事情,女儿就耽误了时日见您,还望父亲莫怪。”
萧焕放下茶杯,语气不轻不重:“那就好,我还真怕太后忘了。”
萧莫辛低头,眼眸闪过狠戾:“岂敢。”
五年前先皇同样柩前即位,在即位之前,按照惯例,要先立皇后。原本先皇想立他最爱的妾室为皇后,但奈何那妾室男宠出身,位卑身贱,遭到了文武百官的反对。
就在先皇和大臣们僵持的时候,太皇太后突然拿出遗诏说:“大行遗命,立参知政事萧焕之女萧莫辛为后。”
文武百官知道后,非常平和的接受了此事,甚至就连长平王都没有反对。
因为这除了是大行遗命之外,萧焕此人平时为公为职,从不参与派系斗争,平时待人亲近温和,文武百官皆受过他的恩惠,所以萧莫辛才稳稳的坐上了皇后之位。
只是百官只知萧焕表面的温和,却不知他背后的狼子野心。
萧莫辛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此次萧焕召她前来太师府,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看看先皇驾崩后,大梁王朝第一位垂帘听政的太后,是否还听他的话,他的这枚棋子用的是否还顺手。
萧焕问她道:“长平王的女儿,那个江鸢,你怎么会想起调用她?”
萧莫辛回:“江鸢不重要,重要的是姚星云。姚崇乃殿前司,王宫禁军,如今先皇驾崩,他便立刻投奔长平王,女儿想让姚崇知道,这朝中是谁在做主。而且女儿想过了,如若能除掉姚家,便让三弟坐这殿前司的位置,也方便父亲掌管王宫。”
最后一句她说的甚是动人。
萧焕严肃的神情上终于有了笑意,他点点头:“好,此事就按照你说的来办,不过姚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女儿明白。”萧莫辛说。
商谈完后,他们起身离开,大厅之上只留萧莫辛和萧齐氏,她撑着桌子,神色柔和的走过来,轻声尊她:“太后,我……”
“宫中还有些许事情要处理,告辞。”萧莫辛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萧府大厅。
萧齐氏往前走了两步,呆呆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对于这位萧齐氏,萧莫辛心里有个疙瘩,当年母亲难产而死,她身为母亲的妹妹前来参加丧礼,却暗中和萧焕勾搭在一起,并且在母亲丧事期间生下一子。
萧莫辛对她谈不上恨,可也不会再称她一声姨娘。
萧莫辛从萧府后门出来,身影还没有看到一丝,千月只听里面有声音传来,便立刻上前站在门口。
等萧莫辛开门出来,她立刻伸手迎住:“太后。”
“千都指挥使,你知道都城里哪最好玩吗?”萧莫辛走到马车前,正准备上去的时候,突然转身问了她这么一句话。
“嗯?”千月明显被问住了。
太后怎会平白无故问她都城哪里最好玩?
萧莫辛轻笑:“既然你不知道,那本宫就带你出去转转,看看这国丧期间的都城,是如何繁华自在的。”
千月更傻了:“啊?什么?”
第13章
大梁王朝建立后,延续了前朝不禁宵夜的规矩,位于闹市中的勾栏瓦舍是最受百姓喜欢的地方,也是朝中大臣最常来的地方。如今先皇国丧,这瓦舍虽然看起来冷清许多,没有以往热闹,但这其中却另有玄机。
入夜,萧莫辛带千月到一家秦楼楚馆前,因国丧酒馆大门紧闭,看起来了无生机,周围只有街道零零散散的小贩游走叫卖。
千月望着这酒馆,疑惑道:“太……小姐,这酒馆并未开门,来这里作何?”
“进去你便知晓了,先把这个戴上。”萧莫辛递给她一个半面黑色面具。
千月不知所云的双手接过。
萧莫辛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狐狸面具戴上,只露出红润的双唇,那漂亮的丹凤眼和这狐狸连在一起,妖媚的勾人心魄。
两人推门进去。
木门推开,映入眼帘并非空荡的前厅,而是一张巨大的深色帷帐,这帷帐将一楼门口处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目光所及除了帷帐,还有站在帷帐前的几名打手。
打手的领头是个体型壮实的大汉,剃着光头,他走过来,气势汹汹的说:“先交一两银子才能进,两个人二两。”
萧莫辛从腰间摸出二两银子递过去。
领头的打手接过碎银,在手心掂量了掂量,侧身让开说:“进去吧,不过我得提醒一句,两位的面具可千万别摘,要是进去摘了被认出来,事后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一品酒馆可是概不负责的。”
“明白。”萧莫辛道。
领头的打手点点头,主动过去掀开帷帐:“行,两位客人请进,玩的开心。”
萧莫辛走在前头,抬手撑了下帷帐,进去后,还有一道木门,不过走到这里,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乐声传来。
守在木门的打手看到有客人进来,立刻上前推开门,刹那间——人声鼎沸的吵闹声和动人的乐曲炸在耳边,等走进去,里面更是灯火辉煌,琉璃盏灯彩绸精致华丽。酒馆前厅正前方是舞台,几名异域舞女穿着露骨的挥舞长臂,扭动腰肢,引得台下众人拍手叫好;左侧是评书弹唱,唱的正是当下最热的三侠五义;右侧则是杂技,此刻表演的应是上竿,表演者技艺高超,非常有观赏性。
酒馆前厅中间皆是前来听曲看舞的客人,他们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喝酒吃茶,放眼望去形形/色/色,自然欢乐,哪有国丧之悲?
“这里怎会……”
千月第一次来瓦舍酒馆,看到如此繁华欢乐的一幕,一时之间被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最近巡视街道时,见百姓面色沉重,神情难看,还以为……
堂倌小哥小跑过来笑嘻嘻的招呼她们道:“两位,您看,咱们一楼都已经客满了,只有二楼还剩一个位置不错,就是价格稍微贵点的雅间,两位要去吗?”
萧莫辛从腰间又拿出三十两银子,说道:“好吃好喝招待着。”
“哎!”堂倌立刻双手捧着接过银子,“两位小姐跟咱这边走,楼梯在这边。”
萧莫辛和一脸懵神的千月跟过去。
堂倌带她们两人走进短廊,拐进木梯的时候,外面吵闹的声音小了一些。
堂倌边带路边说:“两位小姐就算在雅间也别轻易摘面具,毕竟咱们这里人多,容易眼杂,您要是不小心碰见个熟人,对方再是个记心的,咱怕您回去不好交代。等朝廷这事过去了,咱们这一品酒馆,欢迎两位小姐大大方方的来喝酒听曲。”
萧莫辛客气道:“多谢小哥。”
堂倌弓着腰:“没事,小的应该的。来,这边请,左手边三号房,这环境不错,视野也好,您想看跳舞的、看杂耍的都行,就是听评书有点困难,人多太吵了。”
吱呀,堂倌上前帮忙推开门,随后侧身退到一旁道:“两位小姐请进,小的去后厨给您上菜上酒,您请稍等片刻。”
“嗯。”萧莫辛迈步进去。
千月跟在身后,等两人都进到雅间,堂倌在后面帮忙关上了雅间的门。
雅间并不大,明亮的烛灯映起来,所有的一切一眼就能看个全,虽然小,但这里的格局和装饰的确不错,里面左侧是供休息的床榻,中间正对窗户的是一桌四椅,窗户两侧还摆放着两盆栀子花和两盆萱草,白色和红色柔和在一起,为这雅间多了几分雅静。
萧莫辛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吵闹顿时涌进雅间,这里的位置也能很好看到一楼宾客们的千姿百态。
千月从后面跟进来,双手抱拳,甚是严厉道:“小姐,按照我们大梁王朝的律例,国丧期间,百姓禁止婚嫁迎娶、禁止生孩子、禁止宴请,可这一品酒馆却如此高调奢华的欢乐,实在有违国法。我去调兵来回不过半个时辰,望小姐恩准。”
萧莫辛转身回来坐下:“等你调兵回来,这里恐怕只有寂静一片。”
“为何?”千月不解。
萧莫辛示意她坐下:“你以为我们进来时遇见的打手,只是看门的吗?还有那帷帐,你以为平时就有的吗?瓦舍内所有酒馆、酒楼、赌坊等沆瀣一气,他们在瓦舍周围遍布眼线,你的兵恐怕还没进瓦舍,他们便已收到消息,早早布置结束了。”
千月问道:“那就放任不管?”
没想到她会如此执着,萧莫辛伸手扶着袖子,拿起桌子上的一块茶饼,说道:“他们此举是有违国法,但国丧要二十七个月之久,莫不成老百姓要二十七个月之内都不能娱乐吗?若是老百姓不花钱,酒馆不赚钱,朝廷的税收从哪里收?难道从那些贪官手上吗?”
“可……”
千月还想争论,萧莫辛低了声音:“坐吧,今夜我不是太后,你也不是千都指挥使,我们只是大梁王朝的普通百姓。”
千月无可奈何听令:“是。”
房间正对面的雅间。
啪,姚星云猛地拍了下桌面,桌面放置的茶水都晃了起来,他气道:“江鸢,这就是你挑的地方?小爷来这里玩,是看舞听曲乐的,不是来看那一帘帷帐的!”
两人的雅间,是最差的一间。
江鸢扭头望向一楼处的那面帷帐,羞愧一笑,安抚道:“你知道的,我只是长平王府的庶女,不受宠,身上从小到大都没几两碎银。今带你去聚客楼吃饭花我二两,方才进来交了二两,就这个雅间都要五两,我荷包里总共十两银子,如今就剩一两了,你将就将就。”
“不行!”姚星云一副大爷姿态:“本小爷要坐上好的雅间,不仅要坐上好的雅间,还要姑娘陪在身边倒酒。”
江鸢斥责他:“你这是纨绔子弟,铺张浪费!”
姚星云双臂架起放在胸口,高傲道:“本公子乃姚家二公子,家缠万贯,本公子纨绔的起!浪费的起,快点给我换!”
“你!”这次轮到江鸢拍桌了。
她真没钱,这十两都算是压箱底的钱了,还是写了上百封家书,出卖了几次色相得的。
江鸢愁着,目光往窗外不经意一瞥,眼神顿时清朗起来,对面雅间坐着一位戴着白面狐狸面具的女子。
她纤纤双手端杯喝茶,动作优雅细腻,周遭柔和妖魅的氛围感,是江鸳从未见过的。
竟能在这里遇见如此佳人?
“哎,我们换雅间。”江鸢和他说。
姚星云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哟了声,道:“你不是没钱换雅间吗?”
江鸢伸手捞起桌面的酒壶,起身说道:“想要上等的雅间,想喝酒有姑娘陪,就跟我来,不来你就自己坐着。”
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
“哎哎。”姚星云立刻跟上。
江鸢带姚星云沿着长廊拐到对面,走到三号房前,毫不犹豫敲门,咚咚咚三下,里面的人以为是堂倌前来送饭菜,便道:“进来。”
江鸢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她双手捧着酒壶,走到两人跟前,目光一直落在右萧莫辛身上。
千月见不是堂倌,问道:“你们是何人?”
江鸳作揖道:“在下江……风,两位小姐,方才进这一品酒馆的时候,我见月色正好,正如小姐般好看,应当是嫦娥娘娘刻意安排,只为我们今晚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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