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对女儿的求助自然无比尽心,能考上禹大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当代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在这样的圈子里交友、扩展关系网对于池来说很有必要。
按照家里两个大人的建议,于池入学不久便申请进了学生会,参加了学校的自主创业协会,报名青年志愿者,还有别的娱乐类型的社团,她挑挑选选,最后定的山野社。
如果说从来到于家之后她感受最深的是与从前巨大的贫富差异,那大学给予她的又是另外一个广袤的世界,年轻、朝气、尚未被社会工作束缚、拥有比以往更能自由支配的时间,还有金钱,所以忙碌而充实。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于池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真切感受到过这句话的含义。
孟苒有时也说她跟以前大不一样。
“有什么变化?”
“你高三的时候恨不得钻书里边,那叫一个头悬梁锥刺股,现在比那时放开了不少。”孟苒摇着酒杯里的冰块,接着不满道:“但还是太绷着了,话说找你出来玩一次可真不容易。”
“嗯,”于池喝了几杯烈酒,胃跟被火烧一样,慢半拍的答一句:“之前因为高考啊……”
“得了吧,满大街也找不出你这么勤奋的,为了考个禹大补课都补疯了。”
孟苒出生富贵,没多少学历追求,对高考这种大众意义上的“独木桥”和“罗马道”之说更是嗤之以鼻,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理解她,此时也是毫不留情地吐槽。
她喝了两口酒,把杯子往旁边人手里一塞,坐过来,说:“小姑娘别那么气盛,她上禹大,你也非上禹大,她当学霸,你也费劲巴力的要当学霸,比来比去的多没意思,以后呢,想开……”
于池侧过头,包间的灯光落在孟苒脸上,给干净的皮肤镀上了一层烟紫色,眼尾细腻昂贵的亮片晕在四周,闪着光。
“你是不是喝多了?”于池打断她的话。
孟苒意识到她又不爱听了,换了个姿势靠上沙发背,知心姐姐上身般语重心长:“我是想劝你看开点,这不是都换回来了么,还那么绷着干吗,又没有人追着你往前走。于池,以后路还长,咱有时间慢慢来,懂不懂?”
于池抱臂,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
孟苒说着说着也觉得没劲,叹口气后连点转折都没有便噌地站起来,三两步走过去把前面正拿着麦的男人挤走,随即麦克风便轰鸣出她的不耐烦:“唱的什么玩意儿,听我的……”
于池把头支在沙发背上,看着这家伙闹,孟苒酒量好得不得了,喝的酒明明是她两倍还多,却一点都不打晃,声音高亢,三两句就把包间里的气氛带向了高潮。
她的吃喝享乐都是跟孟苒学的,是的,学——在她们这个圈子里,“玩”同样是一门学问,很多时候,交情和处事都是在“玩”中养起来的。
沈曼和于荣年教她再多也都是些场面上的事,像这种享乐的手段,还是要靠孟苒带她出来见“世面”才能锻炼出来。
于池对此并不排斥,偶尔也会觉得快乐,可要说如何沉迷也不至于,要不然孟苒也不会说约她出来难了。
身旁有人体贴的给她在果盘里插了块奇异果递过来,于池避开,一边道谢一边倚进沙发深处,掏出手机,在喧闹中百无聊赖的刷。
三分钟后,于池看着学校公众号弹出来的最新讯息坐直了身子,屏幕正上方是一个业内研讨会标题:记忆可视化,还需要走多久?
如果不是因为于池仔细关注过青黎所在的项目组具体在做什么,这种学术化十足的资讯她最多只给予三秒钟关注。
她点开图片,两指放大,只是内容最后放的一张大合照,工作人员和院校领导很多,但她还是一眼看见了青黎,或许是因为个子高挑,站在第二排旁边的位置,衬衫,束发,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她看起来并不冷漠,神色平常,却莫名在人群中显得疏离。
于池看了好一会儿才返回去,仔细读了遍文章,又打开那张照片,点击保存。
“于池——”麦克风里突然响起一阵大喊,孟苒在人群深处准确瞄准往门口走的人,电音随着她的质问荡漾:“干吗去?别走啊,等会儿还去楼上玩呢!”
楼上是会所打牌摇骰子的地儿。
于池没管,只匆匆朝她张了下口型:学校。
孟苒说她补课都补疯了,于池并不否认,她与这个世界脱节十八年,要补的东西何其之多,那不仅仅是课本上的知识,还有混迹这个圈子的资本。
于池不觉得自己生来有多聪明,之前那些年,她都承认自己是个非常普通的女孩,无论是头脑或是心性上的毅力、坚持之类的,她都普普通通。
如果不是有了追逐,她不会这么着急。
就像是时间不够用,于池每天认真的去上课,泡图书馆,参加各种活动,进出各种场所社交,见缝插针的挤时间到公司跟着于荣年做事——
她有时候也会想,自己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是不是可以有机会伸手碰一碰月亮。
只是她这想法并没有出现多久,第二年,青黎便出了国。
易芸与她猜测:“国外研究环境好,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于池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她她之前从没有过要出去的想法!”
“之前是因为伯母挂念——”易芸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出国对你们这种家庭来说还不是家常便饭,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于池却还是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推,也没心思看了。
“上个月她公司不是刚跟市里公安厅达成合作,引进了一套新的智能识别设备,还抓了不少在逃犯,今天早上我还看见新闻热搜呢。”于池身子往前倾,问易芸:“这么好的一摊子,她总不能说丢就丢吧?对吧?”
易芸摇头,说:“那可不一定,论果断干脆,我再没见过比她更狠的。”
于池立马无言。
“她这次是以合作交流的目的去的,虽然目前还只是研究院之间的事,但阿文森基金会拥有全球著名的生物实验室,对她这种研究人员的吸引力可不容小觑,”易芸屈指敲了下桌子,说:“最重要的,我还打听到对方是打算直接朝青黎带的项目组做注资支持,那可不是小数目,青黎被打动不过是早晚的事。”
于池皱着眉听,过了会儿,才有点不服气的小声说:“融科不也一直跟她公司合作吗,每个月都有给研究所按时打钱……”
“那点儿钱也就打个水漂的。”易芸长年待研发部,最知道跟上头掰扯研发资金的艰难,闻言便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甚至停了半晌后,还是没忍住吐槽:“你以为从于总那里伸手要钱容易?以前青黎还在你家的时候,底下一个预算申请都能卡十回,何况现在?”
于池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内幕,一来青黎从前从没跟她说过有关沈曼和于荣年的不是,二来,她目前在公司还处于轮岗实习状态,又是老总的亲女儿,当然没什么人敢像易芸这样直白地给老板拆台。
易芸靠着沙发椅,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淡淡地,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咱们于总可是位非常成功的商人。”
融科跟青黎公司合作的一直不错,甚至说是在公司刚起步时第一个抛去橄榄枝的,而后每次技术革新,融科都把“甲方”的角色扮演的很好,这自然是因为青黎与于家的关系非常,但要说更深的关联,却也只到“甲方”为止。
在商言商,这是于荣年一直以来立世的行为准则。
青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或者说,如果不是她足够了解于荣年,她也不会让融科成为自己公司十几家投资方的其中之一了。
但于池,她还年轻,在商场上还没入门呢。
所以她愣了两秒,已经满脸愤慨:“于总……他、他怎么那样啊!!”
第68章 真假千金28
“于青黎”在二十一岁时做了二次心脏移植——“江池”的心脏。
如今原本应该对于池实施绑架的亡命徒已经被警方提前捉拿, 于池没有发生车祸,自然也就不会有换心的事情。
只是青黎的心脏还是在既定的命运下发生了病变,她并不畏惧死亡, 却也从不会轻易放弃求生。
阿文森基金会旗下有一个顶尖的心脏病专家团队,青黎六月份出国, 九月便开始住院,一直到国内要过年了, 才被医生允许重新在天光下行走。
于池在除夕夜十二点钟声响起的时候给她拜年, 说了很多吉祥话,还给青黎发了个大红包。
青黎当时正独自在病房看文件, 收到信息后便也顺手给她回了一个红包。
万里之外,于池在卧室房间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埋着头敲敲打打好几遍都觉得回复得太官方而没发送出去,最后她跑到楼下, 在几个佣人客房里找了个遍,甚至打电话给已经回家过年的司机, 大半年风驰电掣的赶过去, 就为了两支在这个城市被禁购只能私底下偷偷才能买到的仙女棒。
一个多小时后, 于池裹着围巾,在花园里点着仙女棒, 对着手机镜头笑:“新年快乐啊, 祝青黎新的一年健健康康, 开开心心。”
然后她蹲在地上, 吸着鼻子给青黎发过去。
过了几分钟,对话框弹了下。
青黎:谢谢, 新年快乐。
非常短的几个字,但于池还是对着手机看了半天, 然后开始打字。
于池:禹城下雪了,你那里下了吗?
青黎:下了,但不冷。
于池:你今天过年了吗?
青黎:怎么才算过年?
于池:嗯,吃饺子?
青黎:那没有。
于池把手缩在袖子里,手指头敲着冷冰冰的屏幕,发出去一个饺子的表情包:一个白胖饺子从红色瓷盘里跳出来,由远及近,一边跑一边疯狂喊快吃我!快吃我!
青黎很快也给她发了个小女孩提起裙角优雅感谢的表情包。
虽然没什么好笑的,但于池还是看着那表情包笑了好一会儿。
她给青黎讲了些在于家老宅过年的事,于晨结婚了,还有了小宝宝之类的,青黎回复得很少。
她便又跟青黎说了些在学校的事,公司里的,这次青黎回复的字数多了些。
两人聊了很久,于池很少跟青黎聊这么久,或许是因为在特殊的节日里,彼此并不处于一个国度,反而让她少了无形中的桎梏。
最后,于池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国?
青黎:不知道,还没定呢。
于池在床上翻滚,把头发抓的一团乱,继续问她:你会回来的吧?
这次青黎停了两分钟才回她消息:会。
青黎出院后,于池还是会经常找她聊天,慢慢的,她也发现青黎对于家其他人的事回应的很少,反而是于池自己的生活或者工作,她表现的会更有耐心。
于池就时常以请教的名义与青黎联系,至于报酬,就是她把融科信息大股东每年该得的工资、分红一分不少地都给青黎的公司划过去了——于荣年还因为这个教育过她,于池没听,后来拉沈曼出来当挡箭牌,他才作罢。
青黎在国外待了两年多,回国的时候,身边的同行者已经是个几近全新的研究团队,成员都是些称得上世界翘楚的天才。
认真说来,青黎在搞科研方面并不算极为出彩,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就算她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追赶得上,她唯一比别人多的是前瞻性。
团队里有个才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性格乖张得很,她曾毫不避讳地对青黎大喊骗子,说她的天赋其实是画饼,最擅长的是蛊惑人心,只拿几张纸就敢去拉伙骗人。
不过,她说完这些话没多久,就打包离家出境,住进了青黎给她安排在研究所附近的公寓里。
至于那些画出去的饼——易芸很久之前就跟青黎说过,这个时代的“全息”在一定程度上还只是个伪概念,想要去实现,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青黎对此十分认同,也早已做好准备。
她自十八岁正式开启这个项目,七年后才在智能化传感交互上逐渐收到成效。
这项技术的成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被公之于众,对于数字全息仿真交互,青黎想的是不断成熟革新,国家想的却是军事医疗。
青黎把数据算法提交上去之后,得到的是全国第一研究院对其打开大门的人才库和更多的财政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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