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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狐狸(玄幻灵异)——二百

时间:2024-05-02 06:58:21  作者:二百
  涟绛害他受尽人世八苦,害他险些命丧蛮荒之境。若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琢磨片刻,蹲下身拽开涟绛的手,用匕首划开他的手指将筋脉抽出。
  涟绛刹那间痛到蜷曲,挣扎着想要抽出手,但无济于事。
  识海中醉花荫不停地作祟,折磨着他让他想起一生痛极伤极之事,威逼利诱着让他自尽。识海之外止戈残酷地抽出他的筋骨,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而在这涟绛痛不欲生的一刹那,天际神魔两族交战之处,观御心口蓦地一疼。
  他举起承妄剑挡住春似旧挥斩而来的剑光,皱着眉往胸口摸去,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缠着一条红线。
  “阴阳引,”春似旧看着他手里的红线,满目嘲讽,“府青,看来你这辈子还跟上一世一样窝囊,连想护的人都护不住。”
  阴阳引入体,则死的那一方,亦或是强行扯断阴阳引的那一方会被众生遗忘。
  观御攥着红线一端,双手难以控制地发颤——涟绛,你休想。
  他捏诀烧毁阴阳引,红线末端的火焰一直灼烧到心上,剧痛难忍。
  他想回去找涟绛,但他不能退,他的身后是三界众生。他仍旧忍着这剧痛起身,挥剑再次与春似旧交手。
  涟绛有一瞬间的清醒,心口处被灼烧的疼让他难以遏制地痛吟出声。他气若游丝,浑身血汗淋漓,脸色煞白,很快又被醉花荫拖入无底的深渊。
  可是这仍然没有让止戈觉得满意。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上的鲜血,须臾,探手往涟绛因为痛苦而紧闭的双眼上摸去,剜去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止戈将血淋淋的眼珠扔到一旁,见涟绛捂着眼睛浑身发抖,仍未气绝,便冷笑一声,以箭镞剖出了他仅剩的半颗心。
  心脏离体,涟绛终得解脱。
 
 
第162章 清醒
  这一战最终以观御封印春似旧告终。
  他借涟绛给他的灵玉将春似旧封印,而灵玉也因此四分五裂,落入人间不知所踪。
  众神欢呼雀跃,便是连玄柳,都对观御露出了满意而欣慰的笑容。
  失魂落魄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观御一人。
  他带着一身血污跌跌撞撞地回到缥缈山,院子外站满了人,而院中火光明灭,余烬纷飞。
  “殿下。”云沉双眼湿润,自责与愧疚将他淹没。
  春似旧重返人世的消息传开,他便与扶缈连忙往缥缈山赶,但终归是来迟了一步。昨日他与扶缈不该离开的,若是不走,或许涟绛便不会遭此毒手。
  花迟与玉佛倚坐在树下,神情自责,重伤难行。
  止戈确实放过了他们,但他们一人怨气入体,一人遍体鳞伤,备受折磨。
  观御怔怔望着眼前快要烧尽的大火,身上负伤的疼竟比不上心中半分。
  他答应涟绛会回来,他做到了。
  但涟绛没有等他。
  他极其缓慢地眨眼,一滴眼泪就那么轻易地掉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谁杀的他?”他问。
  花迟与玉佛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如今观御重伤在身,若是贸然去寻止戈,只怕结果并不如愿,他们并不想让观御涉险,涟绛必也不想。
  可观御瞥见角落里蓝色的停云花瓣,心下了然,“止戈。”
  他攥紧承妄剑,转身往九重天去。
  “府青。”扶缈拦住他,继而从花迟怀中捧出一团像云一般洁白无瑕的光团,以及紧抱着这光团不放的纸人,放到他的掌心中,“现在去死界,还能送涟绛入轮回。若再晚些,只怕连这最后的执念都要散了。”
  观御垂眸望着掌心里小小的一团白色,沉默须臾终是收起承妄剑,直奔奈河边去。
  渐渐熄灭的火光之中,扶缈望着观御离去的身影反复叹息。
  他身为天道,却参不透因果。他承女娲所愿,年复一年地守着三界,但不参与其间。唯独这次,他于心不忍,插手其中,但最终落得的结果似乎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糟糕。
  若春似旧当真死了,三界的劫便也得以化解,厌岁便该羽化成仙。
  但厌岁并未登仙神之位。
  扶缈找过厌岁,问日后三界该何去何从,问这劫究竟该如何解,但这些问题的答案从来都无人知晓。便是连厌岁自己,看见千年万年以后的事情都不再敢笃定所见即真实。
  因果轮转间,终归有太多变数。
  扶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曾作出的选择,心想或许当初不该让云沉点醒涟绛,更不该让涟绛去那虚无之境,讨得万年伤痛。
  他去了女娲神庙,跪坐蒲团之上,满脸沧桑疲惫。
  他问女娲道:“此劫何解?”
  女娲低眉敛目,含笑不语。他静坐良久,求了签文,终于了悟一星半点——不破不立。
  他曾与涟绛说过的话,不破不立。彼时他尚不知此话何意,因为那是女娲避世前留给他的话,他只是原封不动地说与涟绛,而今终有了悟。
  另一边,观御以九转红莲咒强行送涟绛入轮回。
  他用聚浪割下半个神魂,将它置于轮回路上,守着涟绛一遍又一遍地走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去往人间。
  那之后他已经快要撑不住身体,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只身一人去了九重天。
  他一剑刺穿了止戈胸膛,逼止戈饮下醉花荫。
  涟绛所受的苦,他要止戈一一偿还。
  但无人告诉他,止戈不仅让涟绛喝下了醉花荫,还挑断了他的筋骨,剜去他的心脏和眼睛,最后放火烧毁他的尸身。
  他用聚浪割开止戈的喉咙,可是就在止戈奄奄一息之时,众神慌忙赶到,将他阻拦。
  玄柳说他残害手足,罪不可恕,但他又斩杀魔骨,功不可没,所以最后功过相抵,无赏无罚。
  他望着玄柳,俄顷,挥剑斩向殿上诸神。
  众神惊慌失措,合力将他制住,都说他被邪祟所扰,走火入魔。
  玄柳将他关入神狱,罚为罪神,说他何时知错,便何时重回神位。却不料,他宁死也不做这天神。
  他用聚浪扎穿喉咙,死在莲花台上。
  后来玄柳以禁术为他新塑了一具肉身,用相思骨做他的心脏,并剥去他的记忆,自以为仁慈,“孤再给你一次机会。观御,别让孤失望。”
  同时,玄柳向外宣称邪魔涟绛已被镇压于无妄海下。
  观御再次清醒时十年光阴已过。
  玄柳与他说,“你为救天下苍生,与魔骨交战,这才负伤丢了记忆。”
  他垂眸望着手边的长剑,支离破碎的画面从眼前飞快闪过。
  须臾,他问:“狐狸呢?”
  玄柳面色一僵,随后冷下脸,“你伤糊涂了,九重天从来没有狐狸。”
  观御抬眸,之后未再提起狐狸。
  他私自去了人间,谁拦他,他便与谁大打出手。而这九重天上几乎无人制得住他,于是玄柳无奈地放他离开,心想涟绛已死,再加上相思骨之故,别的狐狸再掀不起风浪。
  玄柳始终未曾料到,千年后观御会自断相思骨。
  观御离开九重天后的第二年春天,花迟找到他,请他将勾玉弓与自己封印。
  他随花迟前去寒潭,在潭底见到一副玉棺,棺中摆着一根脊骨——神骨。
  花迟说:“这是一位故人,他只是暂时还没回来。”
  他垂眼望着玉棺,久久未语。
  封印花迟以后,观御依旧只身一人在人间游荡。
  他要去找一只不知姓名,不知年岁的狐狸。
  观御走过山川河海,在南山下的寺庙停步歇息时,池中有一尾刚生出灵智的锦鲤盯着他看,一边看一边想——他看莲花,看白鹤,看山,看水,看观音,唯独不肯看我。
  -
  因九转红莲咒,涟绛重得十世,但这十世都是短命而终。
  他做过池里的鱼、林间的花、树梢的鸟、风里的蝶......他总是反反复复地遇到一个人,那个人让他感到悲伤与难过。
  后面三世他终于得化人身,一世是姑洲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世家公子;一世是永都赏花逗雀吟诗作赋的文人书生;还有一世,是狐女花盼儿的孩子,李无灾,亦是骆山山神扶缈的弟子,松晏。
  在他反复投胎轮回的这一千年里发生了太多事:
  扶缈将创神书置于人间,楼弃舞不知所踪,询春病逝,止戈痊愈,玄柳重获修为,清行重回职位,容殊拜入疏影殿,金曜苦心修炼终成仙神......桩桩件件,有喜有悲,时间并未因任何人的离去而停滞。
  松晏缓缓睁眼,遥想过去数年光阴恍若一场大梦。
  他望着顶上丝丝缕缕垂落的纱帘怔然出神,身下寒玉渗出的冷意越过衣裳,刺入血肉。
  阴阳引......
  他眨眨眼,想起先前是玄柳逼他自尽,逼他扯断阴阳引,如今三界中应当是无人记得他,也无人记得有关于他的,曾发生过的一切。
  “松晏!”
  他正想得出神,一旁忽然有人猛扑上来抱住他,哽咽道:“你终于醒了!”
  松晏愣了愣,抬手轻拍步重的背,扒拉着他想将他推开,“等等,我有点......呃,喘不过气。”
  闻言,步重连忙松手,顾不上抹掉眼泪便匆匆道:“你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人来看。”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欲外跑。
  松晏连忙拉住他,“我没事,刚才就是你勒得有点紧,所以才喘不上气。”
  “真的?”步重胡乱抹脸,见松晏除了面色比常人苍白一点外并无异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他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左右觉得那话不吉利。
  松晏起身下榻,环视四周见是在镜中花,便问:“其他人呢?”
  “封印解开后,风晚便将花迟带走了。”步重如实答道,“玄柳那死王八,知道你复活以后还想杀你,好在我和勾玉来得及时,他才没得手。”
  闻言,松晏微微皱眉,“阴阳引让众生遗忘,你们怎么会还记得我?”
  步重将勾玉弓和罗刹簪递给他,解释说:“原本是忘了的。我和勾玉到到寒潭时,见到你都不知你是谁,更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去那鬼地方。后来约莫是两个时辰后吧,突然便记起来了。好像是贞以将长命锁给了观御......”
  说到这儿,步重抬眸打量松晏,心觉不对:这人以前成天都要找观御,这回竟然一直都没有提起过观御,莫不是......
  他睁大了眼,情不自禁地问道:“你不会是不记得观御了吧?”
  “嗯?”松晏纳闷抬头。
  见状,步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把他给忘了呢,这人虽说不是个东西,但......”
  他清清嗓子,始终是夸不出口,便将这话题一笔带过,转而继续解释起缘由来。
  松晏听完,恍然大悟。
  ——长命锁原先是厌岁给他的东西,他惨死后长命锁便由观御收着,再后来兜兜转转,观御又将长命锁给了他。
  长命锁是以菩提根与苍狼骨所制,前者引人入梦,后者能解百毒。
  贞以拿到长命锁后,先解了所中寒毒,后借女娲之力,入世人梦境,将那些原本该被遗忘的记忆重现,抵消阴阳引之力。
  “难怪说她是神女,”步重嘟囔道,“这天下有这本事的,也就独她一个。玄柳那臭王八,竟然敢将她关进神狱,迟早要遭报应。”
  松晏一面听着步重说,一面敷衍地应声,思绪早已经游走到九天之外。
  “春似旧呢?”他忽然问。
  他骗了观御,那灵玉上不止是他的修为,还有他的神魂。
  当初观御以灵玉封印春似旧,便是以他的神魂封印春似旧。
  若止戈不杀他,他也不会再等观御。
  早在万年前,看着观御自尽,以身化箭封印春似旧时,他便做好了打算——最好与春似旧同归于尽,永保太平。若是不能,则以神魂封印春似旧,换千年安宁。
  如今灵玉复原,他重塑肉身回到人世,则封印不再作数,春似旧与他一样会重回人世。
  他不明白,扶缈为何定要他找齐灵玉,让“涟绛”和春似旧重回于世。
  还有楼弃舞,为何明里暗里也在助他找齐灵玉,这人到底想要什么......
  他正想得出神,步重思索片刻后道:“春似旧破印而出,但无人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闻言,松晏颔首,随即起身往外走,“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步重问,“你不会又要去找观御吧?”
  松晏脚步微顿,心想那肯定得找。观御要是知道那灵玉里有他的神魂,指不定十天半个月都哄不好,他要还不早点认错,岂不是自讨苦吃?
  他摸摸耳朵,点头说是。
  “不用去了,”步重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儿,翻眼道,“他就在外面呢,只不过我没让他……”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便跑没了影。
  “……进来。”步重无奈地耸肩,“你慢点,等会儿摔了又喊疼!”
 
 
第163章 重逢
  观御确如步重所言,一直等在殿外。
  他远远见松晏出来,袖下的五指便慢慢蜷起。
  上次分别前,因为百里轻舟一事,他与松晏闹得不愉快,后来又自作主张地随时颂他们回了九重天,异想天开地以为只要自己死了,玄柳便不会再为难松晏,而这世上也再无太子观御,只有落华山沈万霄。
  他想借由奈河边的一半魂魄重入轮回,再与松晏相识相遇,白头偕老。孰料最后事与愿违,反而害得松晏自尽。
  幸在那时,松晏已经快要找齐灵玉碎片——一为无烟子爱而不得之苦,二为姬如错生王室之痛,三为百里轻舟阴阳相隔之悲。而最后一块灵玉,是他自己,百世轮回无善终之憾。
  彼时他的记忆只有涟绛封印在勾玉弓中的那些,只到剜骨之前。
  他悔恨不已,为自己当时未能察觉涟绛已无九尾而痛不欲生。他对不起涟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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