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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狐狸(玄幻灵异)——二百

时间:2024-05-02 06:58:21  作者:二百
  偌大的纸人顷刻间缩小,打着嗝扑腾着爬进沈万霄袖子里。
  松晏捏着耳朵笑笑,正欲开口,冰凉的剑刃已抵到喉咙上。
  “……嗯,”松晏缓缓眨眼,斟酌道,“你别害怕,我不是鬼……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一个魂魄,我还没死……”
  他说话颠三倒四,自己都理不清楚,便也就不指望沈万霄能听懂,无奈地耸肩叹气。
  “借身嫁鬼王。”
  松晏抬眸,眼中流露些许欣喜:“你看出来了?我真的不是鬼——”
  剑刃朝前一分,微微压进他的肌肤。轻微的痛意让他不由皱眉,两指抵着剑刃想将它推开:“你先听我解释。”
  沈万霄逼近他,目光森寒:“借身者无恶不作,死不足惜。”
  “我不是坏人,”松晏略有些尴尬,身子后仰避开剑锋,身后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生来就魂魄不稳,也没有三盏魂火,所以她才辨认不清,阴差阳错地找上我!”
  沈万霄睨他,正欲开口,忽听新娘道:“郎君,为何迟迟不挑盖头?”
  她的语气有些急切,沈万霄迟迟没有动作。
  松晏趁机将剑刃推开:“鬼娘只会让仇家挑盖头,好趁仇家松懈时复仇……”他偷瞄沈万霄,“你与她有仇么?”
  沈万霄并未回答,松晏便当他是默认,心下难免唏嘘。
  没想到,这无烟子的仇家,不仅功法了得,还是个不死不灭的罪神……看来无烟子这仇是报不了了,那我岂不是也不用因此而丧命?
  想到这儿,松晏眉眼都舒展不少,正欲同沈万霄打个商量,啼叫声突然破空而至。
  他循声抬头,只见头顶黑压压一片飞鸟叽叽喳喳振翅而过,其后一只身缚铁链爪擒婴儿的巨鸟紧紧追随。
  姑获鸟!?
  他及时矮身,躲开姑获鸟横扫而来的尾羽。
  传闻里姑获鸟是死去的产妇的执念所化,抱着婴儿在夜里行走,婴儿啼哭便是她的叫声,又名钩星。
  而今姑获鸟归入鬼族,受鬼王统领,常被安排在丧葬嫁娶之礼上,一山一鸟,专门负责盯视红事白事。
  想来是刚才九天业火冲天,将姻缘山上的姑获鸟吸引过来。
  松晏“哎呀”一声,连道不好:“钩星来了,咱们赶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万霄立在原地,看着半空中一团模糊的影子飘来飘去,犹犹豫豫不知要往哪儿躲,有些无奈:“你不是人,无需害怕。”
  松晏经他提醒,才回想起如今自己是鬼不是人。而姑获鸟隶属于鬼族,他不必惧怕同为鬼族的姑获鸟。
  可是——
  “我不是人,你是啊!”
  他飘到沈万霄身前:“而且你还是个神仙,鬼族最恨的就是神族。”
  沈万霄没接话,他想了想,接着说:“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
  话说一半,松晏忽然整个人都向前倾去,他十分错愕地睁大眼,沈万霄居然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他拽下!
  余光之中,一片红色衣角飞快掠过。
  电光火石间,沈万霄松开手,折身一剑挡开扑过来的鬼娘。银白的剑刃与猩红的指甲相撞,溅起点点星火。
  松晏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扭头就见沈万霄与鬼娘扭打在一处,四面八方涌来的风被他的剑气劈开,掀起万丈尘土。
  他不曾见过这般景象,便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心说这人真不愧是神仙,能抓魂魄就算了,还这么能打。但无烟子怨气极重,也绝非好对付的。
  但两人斗法,他帮不上忙,便只好半捂着眼睛提心吊胆地看着,倏然间瞧见鬼娘袖子里一片金红羽毛飘落,并且很快就被剑气斩作两半。
  “等——”他如鲠在喉,那是步重留给他的金翅鸟羽,价值连城,竟就这么轻易地毁了。
  沈万霄动作飞快,一招一式毫不迟疑,找准时机举剑刺穿鬼娘左肩。一方红嫁衣刹那间被染成深红,如衣襟上织绘着的那朵红莲。
  松晏忍不住“啊”了一声,虽只是魂魄,感受不到疼,但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流血,总归还是觉得肩膀有些发疼。
  “郎君……”鬼娘痛吟一声,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肩上的伤口,遂面目狰狞,“承妄剑!”
  倏地,狂风大作,尘土飞扬,卷起满地纸钱落叶扑乱人眼,让人难以视物。
  乱象之中,姑获鸟嘶哑地啼叫着奔入长夜。
  松晏瞳孔微缩,姑获鸟在召阴兵!
  “让开!”鬼娘露出本声,犹如云烟一般缥缈空远,“我不阻你寻人,你也别挡我的路!”
  沈万霄瞥向松晏,语气平淡,未有起伏:“你不该让无辜之人陪你送死。”
  “我等不了!”鬼娘骤然飞身而起,眨眼间与沈万霄扭打在一处。
  她绝眦欲裂,周身红雾缭绕,双眸变得猩红,显然已有入魔的征兆。
  鬼娘一旦入魔,便能久据人身,用别人的身份存活于世。而失去原先身体的人没有躯体寄魂,便只能沦落为孤魂野鬼,不日后散于人世。
  松晏皱起眉头,他虽不怕死,甚至有几分轻生的念头,但若就这么窝囊地魂飞魄散,临走前还要无奈地看着夺走自己身体的人享受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这未免也太过悲惨了。
  “大侠,”权衡之下,松晏鼓起勇气飘到沈万霄身边,“能不能帮忙解了这咒法?来日必当重金酬谢。”
  沈万霄忙于应付鬼新娘,长剑挡开她抓向喉咙的指甲,侧身逼近时目光落在她胸口坠着的长命锁上。
  这只长命锁是银质的,其上花纹繁杂,似是雕绘着瑶池盛宴之景,再一看,又是杂乱无章不成样式的凌乱纹路。
  他抽空瞥一眼松晏,语气平淡:“五万两。”
  松晏:!
  “......这也太贵了些,”松晏愁眉不展,心说我即便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值五万两,“要不你打个折,五两如何?”
  沈万霄没搭理他,长剑堪堪擦着鬼新娘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痕。然而锋利的剑刃即便是划破了肌肤,也没能割断那条系着长命锁的红绳。
  松晏紧张起来,连忙摆手:“大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眼看着剑刃越来越深地压进肌肤,他一咬牙:“五万两就五万两,成交!”
  反正等回了身体找到财宝,那只鸟定不会让他吃这个亏。
 
 
第4章 入梦
  沈万霄斜他一眼,其实他并非真心实意要那五万两,只是看中了鬼新娘身上佩戴着的长命锁,若没看错,它应当是传闻中能带人进入梦境的长命锁。
  千年以来,他找遍千山万水,都没能找到那只想找的狐狸。而这长命锁能带人入梦境,那么兴许能带他到梦里找到它,带它去没有冬天的地方。
  沈万霄不爱打架,不爱威逼利诱,但也并非正人君子,趁人之危的事他没少干,譬如眼下,松晏如若拿不出五万两,他便可名正言顺地要松晏拿长命锁抵债。
  “成交。”他如是道。
  松晏蹙眉颔首:“行吧,成交。”
  他正为自己痛失压根儿不存在的五万两而悲痛,青白剑芒忽然劈开大地,地底尸骨受惊而起,慌里慌张地逃跑,有一个甚至跑掉了裤子。
  “......”
  见状,松晏哑然无言,合着这些玩意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敢吓唬吓唬偶尔过路的寻常百姓。
  沈万霄并不在意这些尸骨,他捏诀设阵,衣袂翻飞,八条碗口粗的铁链像蟒蛇一般自地底爬出,链子上挂满破败的符咒。
  松晏好奇地看着一切,只见沈万霄一剑割破手掌。
  他口中念念有词,在鬼娘尖叫着扑上来时反手将掌中凝聚的血珠子掷了出去。
  血滴没入眉心,松晏周身一热,再睁眼时已回到体内。但因失去鬼娘的法力,他无法御风而行,正疾速下坠。
  大红嫁衣翻飞如霞似火,红盖头乘风坠地,凤冠被风刮落,散开了他满头如霜似雪的白发。
  长发任风抓着裹上嫁衣,缠上脸颊。
  他微微偏头,还没惊叫出声,便被人稳稳当当地接住。
  松晏离开身体太久,一时半会儿有些喘不上气来,求生的本能让他紧紧抱住沈万霄,就连肩上伤口钻心的疼也没让他松手。
  沈万霄垂眸,见他眉心红莲花钿若隐若现,目光不由一滞,张口想说什么,面色却又骤然一凛,猛然将松晏推开,鬼娘尖利的指甲险擦过两人衣襟。
  但凡动作再晚半分,他与松晏必死无疑。
  他方才顾念着鬼娘占人身躯没下杀手,此时再无顾忌,手中长剑剑光大盛:“缚!”
  随着一声喝令,八条铁链齐声而动,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电光火石间已将鬼娘牢牢锁住。铁链上符纸尽数化作狰狞的小鬼,手脚并用死死抱住铁链,压制住鬼娘法力。
  松晏踉跄几步,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抬眸见此情形,不由骇然。
  缚魔阵他只在禁书中见过,是以恶制恶的大凶阵法,召地底缚鬼灵,除恶鬼魔煞之气,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鬼娘竭力挣扎,身上缠绕着的怨气一缕缕抽离,露出苍白瘦削的脸庞。
  “放开我!”她嘶吼出声,双眼布满血丝。
  沈万霄不应,她便更为猛烈地挣扎起来,铁链因此在她身上刻下一道道红痕。
  两相僵持之下,盘旋于空的姑获鸟忽然长啸一声猛冲而下,直冲着沈万霄袭去。
  而沈万霄驱策着缚鬼灵,一时间难以分神应付。
  “当心!”
  眼看着姑获鸟的尖嘴即将刺穿他的后背,松晏猛地握紧坠在胸口的长命锁,竭力奔向他,仅剩无几的气力耗尽前指尖堪堪擦过他持剑的手。
  ……天命如此,罢了。
  他原想拽着沈万霄一道进入梦境,如此便可避开姑获鸟一击。但他没抓住沈万霄,是以自暴自弃地想,总归是灾星,但凡与他扯上关系的都得倒霉,最后非死即伤。
  然而下一秒,手腕上一片温热。
  沈万霄动作极快,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掌心被那串莲子形状的佛珠硌得生疼。
  -
  梦境中正值阳春三月,但由于山上气温偏低,漫山遍野的桃花便未胜放,独有山下白玉城中满城粉霞似云。
  松晏呻.吟一声,从剧痛之中辗转醒来,睁眼只见花影斑驳,树影摇曳。
  他如同尸体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好一阵子才从浑身上下的疼痛里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坐起身子。
  这是哪?
  他极其缓慢地回忆起先前种种,而后长叹一口气,扶着树干想站起来,却虚弱无力。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忽然伸到眼前,松晏顺着手腕往上看去,只见沈万霄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脸上的面具不知被扔去了何处,面色有些苍白。
  看清他的面容,松晏顿然一怔,原来是他——那个说他相貌丑,嫌弃他只有一条尾巴的天神。
  想起旧事,松晏沉默片刻,赶蚊子似的挥开他的手,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不稳,只好靠在树干上,声音有些悲凉:“这应该是鬼娘的梦境。”
  沈万霄收回手,抱着剑垂眸看他胸前的长命锁,若有所思。
  松晏察觉到他的目光,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散乱的长发缠在长命锁上,有如白雪垂枝。
  他哼声道:“你找到那只九条尾巴的狐狸了么?”
  闻言,沈万霄抬眼看他:“没有。”
  松晏又轻哼一声。
  十年前,这人只身一人寻上骆山,一路上谁挡伤谁,步重以为他是来找扶缈打架的,撸起袖子就冲到他面前骂他不知尊老爱幼。
  哪想他一言不发,直到步重骂累了坐下休息,他才说明来意:“你见过一只九条尾巴的狐狸吗?”
  步重一伸腿:“嗯。”
  沈万霄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情绪:“它在哪儿?”
  “你去山下,给我买一只、不,十只烧鸡,我就告诉你!”
  松晏便是这时候来找步重的,他看着沈万霄傻乎乎地信了,转身要下山去买烧鸡,急忙窜了出去,狐狸爪子扒上他的衣角:“他骗你的,骆山只有我一只狐狸。”
  沈万霄低头看他,他与兔子精在泥地里挖萝卜扑了一身泥,脏兮兮的还没来得及洗。
  “你是来找我的吗?”松晏问。
  那时他还期许着,李凌寒会接他回家。
  “不是,”沈万霄打量着他,弯腰将他的狐狸爪子从自己身上拿开,“你只有一条尾巴,而且很脏......丑。”
  想起这事儿,松晏就来气,再加上这人刚趁人之危诓他五万两,松晏更是连话都不想与他多说。
  “你认识我。”沈万霄语气太冷,以至于疑问句被他念得毫无感情,变成平铺直叙的陈述句。
  松晏肩上的伤口太疼,他无暇顾及沈万霄,呼吸急促,满头大汗。
  后者略一迟疑,继而伸手按上他的肩骨。
  松晏下意识地想躲,却听见他说:“伤口很深,但我只能先帮你止血。”
  说完,也不管松晏答不答应,便捏诀封了他的心脉。
  末了,松晏方才闷声道:“我不用你管。”
  “是我伤的你,”沈万霄说,“我会负责。”
  松晏倏地抬头看他,有些郁闷:“谁要你负责了?”
  但不等沈万霄回答,他便伸手朝着不远处一指:“那是温家么?”
  沈万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门口匾额上“温府”两个大字金灿灿的。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迫使松晏微微眯起眼睛:“无烟子说她自珞珈山而来,那她投胎转世后是成了温家的人?”
  “不一定,先去看看。”
  沈万霄说着便往温府走,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觉松晏并未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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