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岐也御剑追上去,就在此时,黑空中一点流星笔直坠来!叶长岐细细一看,根本不是流星,而是九曜长弓射出的凤凰羽!
凤凰羽杀气腾腾,唰地擦着叶长岐的面颊掠过去!
叶长岐不怒反笑,他这位栖山师弟,当真性情中人,心情不好,直接用长弓招待他,不过这样也好,能打一架,绝不婆婆妈妈的废话,这才是剑修的解决方式!
他便传音,故意挑衅对方:“栖山师弟,可别被师兄打哭了。”
吴栖山闪身到他身后,拉弓引弦,就着过近的距离射向他的脊背,力道骇然,霎时间传出破空声!
风流逆转,叶长岐已经旋身避让开,他若用剑,便只能放弃御剑,于是顺势踏在那支凤凰羽上,随后一挽剑花,高高跃起!
兵刃相接!
饮风剑劈在九曜长弓的弓柄上,闪烁着火光,在黑夜中耀眼夺目。
叶长岐咬牙,眸中带着棋逢对手的快意:“师弟,身手不赖!”
吴栖山胸中怒气消散,闻言嗤笑了一声:“彼此。”
两人在空中你来我往,最后打至地面,拎着拳头互揍。
叶长岐此时的身量没有吴栖山高大,却揪着凤凰火红的长发,狠狠揍他了一拳,吴栖山偏过头,嘴角蘸血丝,眼中却是战意昂扬,兴致勃勃扣住叶长岐手腕。
当他正想把自己大师兄按在地上揍时,忽然听见一串细密的银铃声,吴栖山握紧的拳头便顿住了,周身滚烫的温度消减下去,坐在一侧,将散乱的长发向后撩了撩。
叶长岐瘫在地上,气喘吁吁,却还是笑着说:“舒服!师弟,长弓无趣,不如跟着师尊练剑。”
吴栖山原本就
对冷开枢的剑法感兴趣,闻言笑了笑:“好。”
隔了一阵,他把叶长岐从地上拉起来,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大师兄,你和师尊什么关系?”
叶长岐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个四仰八叉,收了剑:“什么什么关系?”
吴栖山见他不愿说,也不再问,他本来就对八卦不感兴趣,这句话也就顺口一问。
叶长岐说:“师弟,下次不可再胡闹了。”
吴栖山如今也冷静许多,知晓他说的是将燕似虞从高空丢下来,看叶长岐这副模样,定是要将燕似虞收为师弟,若他落个戕害同门的罪名总归叫九州世人诟病。
“嗯。”吴栖山沉稳地应了一声。
叶长岐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之前师兄抽你,对不住,我也是太生气了。”
两人打过架,郁闷不解也随之消散,吴栖山便不再像初时那般介意。
“无碍。”吴栖山望了一眼四周高大的凤凰木,“大师兄,明日还有泼水节,不如带着燕似虞去。”
叶长岐原本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怕燕似虞伤势未痊愈,沾水会令伤口感染。
吴栖山闻言回答:“凤凰羽能治他的伤,他得了我两枚凤凰羽,估计明日伤势便能恢复至少八层,由大师兄看护着,定不会出意外。”
叶长岐觉得言之有理,不过还是等燕似虞又养了一日,第三日众人才出门参加泼水节。
一行人换上药宗弟子的服饰,却未挎织锦包,而是挂着佩剑。他们顺着人流前往广场,忽而一阵地动山摇。
叶长岐稳住身形,按住剑柄,正以为有什么妖兽出没,却发现人潮彼端,缓缓走来几头体型壮硕的巨象,象腿粗如柱,象身似墙。
泼水的人群丝毫不畏惧,欢呼起来,朝着象群泼水。
叶长岐定睛一看,见大象头上戴着金银打造的挂饰,象身铺了一张水红布,纹着各种动物、花卉图案,象背上架着一张座椅,四周堆簇着凤凰花与绿叶。
良云生悠闲地骑在象背上,指挥着巨象前进。
随着流水声响起,凤凰木上竟然飞来几只色彩斑斓的孔雀,其中一只孔雀周身雪白,垂下的尾翼如宫扇。
象鼻高高扬起,白孔雀停在弯曲的象鼻上。
良云生朝叶长岐两人笑吟吟地招手:“大师兄!”
叶长岐早已松开了按剑的手,仰头看他:“二师弟,好生风光!”
良云生便抚摸了一下大象粗糙的皮肤,大象缓缓蹲下身:“这是天水门的驯象师驯服的神象。药宗奉象为祥瑞,泼水节便请出象群,齐度佳节。”
燕似虞的目光凝在那只优雅的白孔雀上,闻言,竟然主动开了口:“那也是天水门驯养的鸟?”
良云生没想到对方愿意同自己搭话,十分雀跃,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似虞师弟,那不是鸟,是一种名为白孔雀的仙兽,因其周身纯洁,在药宗象征友谊天长地久。”
燕似虞思索了一下,嘴角扬起弧度:“如此。”
叶长岐见他有了感兴趣的事物,于是问良云生:“云生师弟,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仙兽,能否请仙兽落地,让我一观?”
燕似虞仰头看了他一眼,良云生笑着说:“这有何难。”
他口中哼出一支语意不详的调子,调声悠扬,同时抬起右臂,白孔雀便张开雪一般的翅膀,斜斜地飞到他臂上。
良云生请孔雀落地,从织锦挎包里抓出一把食物递给叶长岐:“大师兄,这是喂养白孔雀的草籽,是我从天水门修士那得来的,你可以试试喂养它。”
叶长岐便单膝跪地,询问燕似虞:“似虞,同师兄一起喂白孔雀好吗?”
燕似虞愣了一下,目光从他面上扫过,又匆忙移开,最后侧过身,用余光却瞥他掌心的食物:“你若喜欢,自己喂便是。”
良云生自然也明白过来,笑着说:“似虞师弟,别害羞呀,你也来试试,若得了白孔雀欢心,说不定能一睹孔雀开屏!”
燕似虞到底是孩童,闻言期待地看向白孔雀茂密的尾羽,叶长岐主动将食物分到他手里:“那就先由我试试,看仙兽能否赏脸开屏!”
三人交谈时,四周围聚了大量药宗子弟,男女老少皆有,他们身穿色调鲜艳的服饰,斜挎着良云生相同的织锦挎包,手中端盆盛碗,浮着凤凰花瓣的清水在器皿中荡漾。
叶长岐便朝着身姿优雅的白孔雀伸出手,掌心是草籽,那白孔雀一抖羽翼,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走向叶长岐,却只是高傲地嗅了嗅他手中的食物,随后啄食了一两粒。
饭吃了,却不见开屏。
叶长岐故意失落地说:“看样子我不得仙兽欢心,似虞,你来试试?”
燕似虞并未动,面前快同他一般高的白孔雀竟然直径朝他走来,歪着脑袋瞅他,红豆般的眼眸一闪,白孔雀的头颅轻轻靠向燕似虞,似乎在嗅他身上的气味。
燕似虞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任凭那圣洁的仙兽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燕似虞眼中闪过慌张,啊了一声,问:“你……要吗?”
他抬起手,露出里面因为太过用力攥得变形的草籽,燕似虞显然没料到自己紧张到把仙兽的食物捏坏了,有些茫然,只能愣愣地望着白孔雀。
谁料四周响起惊叹,原来白孔雀没有嫌弃他,而是将头颅轻轻贴在燕似虞掌心,随后晃悠着身体,一抖羽翼,飞回巨象象背上。
燕似虞猛地收回手,手中草籽被碾得粉碎,如同沙砾一般从手指缝隙落下,他失落地垂下头。
第五十二章
叶长岐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 你得仙兽眷顾了。”
燕似虞以为他在同自己开玩笑,心中生出一股怒意,还有莫名的羞耻, 可当他抬头,却见白孔雀立在象背上, 缓缓抖开尾翼。
如同一捧冰洁的雪簌簌撒下, 清新脱俗。
自他出生十一年间,除了脏乱破败,就是疾病痛苦,唯独院中一株枯木, 漆黑衰败, 燕似虞曾瞧见过那株枯木上生出一片娇嫩的新叶, 他以为枯木逢春,便用自己每日饮用的水浇灌新叶。
可最后, 那片叶黄了。
不知哪来的鸟将唯一的新叶啄食了。
自那以后, 燕似虞便再也看不出别的色彩。
他生在朱仙镇,镇中人人皆以赤红为尊, 喜好赤色,可在燕似虞看来,无非是更浓重的白色。
如今他却从开屏的白孔雀身上瞧见了一些别的颜色,炫目夺彩, 一瞬间摄去了燕似虞的心神,顿时忘记了羞耻与怒意, 只仰着头注视着那只开屏的白孔雀。
叶长岐又重复了一遍:“师弟,白孔雀眷顾你, 为你开屏了。”
为他。
燕似虞不知怎么的,十分满意这句话, 眯着眼笑起来,他原本长相就不错,卸下阴沉开怀一笑时,有种古怪的俊美。
好似终年幽暗的深谷中,忽然泄下一缕阳光。
良云生放松了:“师弟,终于肯笑一笑了。”
周围的药宗子弟见白孔雀开屏,一阵欢呼雀跃,手中的水便朝着三人泼出,送与他们祝福。
叶长岐一把抱起燕似虞,另一只手拉着良云生,三人跃到象背上躲避水花,大笑着朝着广场中央前行。
那只白孔雀始终立在象背上,燕似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它,嘴角带着微笑。
三人顺着人潮抵达广场。
叶长岐张望了一眼,并不打算落下象背,主要是燕似虞脊背上的伤还未痊愈,虽然有冷开
枢阵法保护,可也不能让燕似虞多动弹让伤势开裂。
良云生却要参加泼水节,他一指广场正中的白色象形塔:“大师兄,过一会儿药宗子弟便会推来一个木雕龙头,喷出撒有凤凰花瓣的清水,泼水节也会抵达高潮,你们可以看过了再回去。”
叶长岐便点点头。
良云生落了地,身上的银饰哗啦啦的响,他踩着地上的水,高兴地融入了欢腾的人群。
不多时,人潮分开,两人见一颗高约十米的龙头被缓缓推到广场中央,这颗龙首形象逼真,身上绘有各种图纹,代表着吉祥如意、五谷丰登、顺遂安康等美好祝愿。
燕似虞却在此时说:“你若想去玩,可以去。”
叶长岐怎么可能将伤势未愈的燕似虞一个人抛下,摇了摇头:“师兄会陪着你。”他又怕燕似虞多想:“我不愿淋湿衣物,坐在象背上看看便可。”
燕似虞坐在象背椅上,手抚着竹制栏杆,明明看上去心情不错,却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一直落到白孔雀身上。
叶长岐只当他喜爱那只白孔雀,并未多想。他又拧头望向广场,目光巡游过热情的人群,却始终没见到那个人。
燕似虞察觉到他心神不宁:“你在找谁?”
叶长岐没想到自己走神这般明显,明明都说过要陪着燕似虞,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眼神游弋:“在找云生师弟,他是医修,我怕他受伤。”
燕似虞笑了一下,没搭话。他自幼便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能轻易看出叶长岐在撒谎,心中生起一股古怪的烦躁感:“你师尊呢?”
叶长岐皱了一下眉:“似虞师弟,他日后也是你师尊。”
燕似虞便知晓他在找谁了。
“他没来,你别找了。”
燕似虞十分不喜欢那个人,自然也不喜欢他同叶长岐在一起,至于拜对方为师,无非是想更好的活下去。他默默盘算着,却见叶长岐沉默着,模样似是失落。
他一失落,燕似虞眼中便只能看见剑骨的光芒黯淡几分。
燕似虞捏紧扶手,心中冲上一股子厌烦,偏过头,不再看他:“等等看吧。”
“说不定喷香雨时,他就来了。”
叶长岐摸摸他的头:“师弟小小年纪便会安慰人,日后定是最受欢迎的剑修。”
燕似虞呵了一声。
这时龙头喷出香雨,如同喷泉一般涌向天际,随后又如潮落下,叶长岐连忙护着燕似虞,防止他身上溅水,可燕似虞忽然在象背上站起身。
原因无他,龙香雨落下时,象背上的那只白孔雀为了羽翼不沾水飞走了。燕似虞的目光追随着那道雪白的身影而去,不顾危险站起身。
“师弟!”
就在这时,巨象菖蒲般的耳朵扇动,鼻子高高伸向空中,从象鼻中喷出水柱。
叶长岐没抓住燕似虞,燕似虞竟然脚一滑从象背上摔下去,周围人潮汹涌,只有几人见到他摔下来,叶长岐连忙飞身下去。
燕似虞却没有管那么多,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那只白孔雀飞走的方向,他身上衣服沾湿,脸上带血,嘴角也渗出血液,浑身上下剧痛无比,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撑着自己,从浅浅的水中爬起来。
燕似虞挤开层层叠叠的人群,朝着白孔雀追去,他身量矮小,在缝隙间穿梭十分轻松,叶长岐几息就跟丢了他。
“似虞!燕似虞!”叶长岐大喊。
龙香雨如同雨幕浇在叶长岐身上,他浑身湿透。
“长岐。”
万象回春术落到叶长岐身上,四周人群陷入停滞的时间,叶长岐转过头,见冷开枢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周身干爽。
冷开枢向来不喜人多,可叶长岐一时间只顾着寻找燕似虞,并未想起这茬,只焦急地说:“师尊!我把似虞师弟弄丢了!”
冷开枢说:“或许是他自己想走。”
叶长岐心中着急,一想到冷开枢多次阻止他救对方,现在还暗指燕似虞自己想离开,不由得皱着眉,有些气恼:“似虞明明已拜你为师,为何还会想跑?师尊,你到底不满他什么!”
冷开枢沉默不语。
天生剑骨与天生道骨的关系,少有世人知晓。冷开枢向来不喜用推演之能查清他人身世,却唯独对于自己首徒例外。
更何况,若是叫叶长岐知道,他与道骨只能活一个,无疑更加痛苦。
所以,他只有一个回答。
“长岐,他道骨已失,罗浮山给不了他道骨。”
你也不能给他剑骨。
他有私心,若两者间只能活一个,他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叶长岐。
可这些话,不能说给叶长岐听,也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只有他的心魔知晓。
果不其然,阴暗的想法激起了心魔共鸣,他听见另外一个自己的声音,似是在嘲讽他——冷开枢,你枉为九州剑尊。
40/106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