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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密旨(出书版)——晏齐

时间:2024-05-03 06:10:20  作者:晏齐
  “你们初来乍到,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如果入夜后还下雨的话,你们就去巡防营门口待着,那里比较安全一些。除了那里,岭南街街尾的元化寺应该也算安全……这个城里有只来去无踪的杀人恶鬼,专挑雨夜在河西行凶。”邓奇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铜钱塞进内袋,很是主动地说道。
  “杀人恶鬼?”花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伙子,谢谢了。”老盲客二话没说,拉起花姑的手就往前走去,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隐没在细雨雾气中。
  远远地,隐约传来花姑的抱怨声:“爷爷,那登徒瞎子有什么好谢的,盯了我半天,一把破伞居然问我们要了两文……”
  “年纪轻轻就瞎了双目,生活困顿也是常事,无妨。先去元化寺看看。”
  花姑看了看老盲客泛白的双目,无奈地点了点头。“爷爷,他离得那么远,怎么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呵呵,如今兵荒马乱的,古怪的人多了。”
  “登徒瞎子……难道是在说我?”回到伞铺门口,邓奇疑惑地喃语道。
  想着刚才那两个奇怪的陌生人,出神的邓奇被自家门槛绊了一跤。
  他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泥点子,慢慢地抬起头,起先看到的是那双熟悉的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就能认出来的布鞋,吓得邓奇一抖。“师傅,您怎么不好好歇着?”他谄媚地笑道,试图将师傅半推半扶回里屋。
  邓不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邓奇,盯得他直发怵。“歇着?家里有尊活菩萨往外送着钱,我能歇着吗?我们爷俩来年冬天一起喝西北风去?”邓不漏的手已经举到邓奇的头顶上方。
  “听那声音陌生,徒儿一时好奇上前问问。听说现在官民合作,万一寻到杀人恶鬼的线索,那赏钱一定够我治好眼睛!”邓奇闭起了泛灰的双眼,脖子一缩,又想起了什么,谄媚地加上一句,“然后再多开上几家伞铺子,把越州占满了去!”
  等了半天,邓不漏的手还没落下来,他好像回想起什么,一时出了神。
  邓奇又谄媚地将手中的一枚铜钱递给了邓不漏:“师傅,徒儿见那两个流民可怜,便只收了他们一文。”
  邓不漏手一晃,摸过铜钱,接着作势就要踹过去:“滚!干活去!”
  邓奇很是滑头地一躲,闷着头去前院削起了竹条,准备油伞骨架的材料。
  “臭小子,身法倒是越来越好了。”邓不漏摇头晃脑,嘴里叽叽咕咕,晃荡回了里屋。
  “活该天天咳嗽……”邓奇低头暗骂道。
  “咳咳——”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吓得邓奇以为被师傅听到了,赶紧低头干活。
  午食过后,邓奇麻利地收拾完碗筷,把剩下的半个胡饼塞进胸兜。
  他转身看了看小憩的邓不漏,蹑手蹑脚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点点推开了嘎吱作响的门板,邓奇匍匐在这间长宽约一丈的四方小隔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半人高的短床,邓奇从床底下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将藏于袖袋的一枚铜钱放进了陶罐。
  陶罐因为铜钱的加入,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动。邓奇闻声,掂了掂陶罐的分量,露出一个满是期许的笑容。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咳嗽声。邓奇赶忙藏好陶罐,转身一跃,退出小隔间,轻轻地将门关好,顺手摸了一把地上的灰在脸颊上一抹,装出一副刚在后厨的柴火堆里忙完的样子,快步奔到前门,左右手同时开工,把一捆捆油伞背在身上,手里又提了两捆,整个过程不过五息。
  邓不漏坐在院子里,享受着正午从乌云缝里漏出来的阳光。瞬息的暖阳能缓解他的肺疾,咳嗽也似乎轻了一些。“三十六把伞,老规矩,巡防营的二十把,一百文。剩下十六把,你去房顶上溜达着处理干净,三贯一把。总共一百四十八贯,少一贯你就在门口跪着。”
  “师傅放心。”
  “方向可摸清了,一瓦踩错,你从房顶上摔下来没事,可把油伞护好了。”
  邓奇蹲下来,摸了摸脚下的一块青石板,偏头听了听流水声。
  细细闻声,隔壁二楼,郑文悠抓着一把把麦仁、酵子,在装酒曲;远处的矮阁楼上,一只乌鸦叫唤了几声,飞向远处。
  十丈内事物的动静都被邓奇听了个干净。“方向辨清楚了,三高六矮五尖楼,跳下房梁再朝有鼾声的地方踏上二百五十七步,就是巡防营门口。师傅放心,这路线徒儿走了上千遍,就算闭着眼睛也出不了事。摔了,有徒儿身体垫着,伞也坏不了。”
  “你闭眼睁眼又有什么区别?快走吧。”
  邓奇屈膝,直接越过了低矮的院墙,跳上隔壁青雨酒馆的楼顶,暂时逃离了这个让他又怕又恼,但不得不回的屋子。
  越州城外的驿站旁,一个面无表情的消瘦男子定定等待,一匹黑马疾驰而来。
  黑衣死士从马背上滚下,顺势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条的浅绿色封盒。
  “冷大人,程将军派我前来传圣人密旨。”
  消瘦的冷面男子双手接过封盒,没有急着拆开。
  “奔波了几日?”
  “三日。”
  “程将军麾下死士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消瘦的冷面男子看着死士的背后,箭羽已没入脊背,中箭的伤口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可要痛快?”
  “谢大人!”
  下一刻,消瘦男子五指并拢,对着死士的太阳穴一啄。只见死士七窍流血,脸上露出解脱后的轻松之色。
 
 
第三章 昔日凶刀现,伞郎散“千金”
  在越州河西这样的穷苦地方,北边的巡防营应该是整个河西最不随意的建筑了。上了铜皮的两扇大门也算威风。只是不知造门的工匠是故意的还是为了所谓的缺憾艺术,就算两扇重门紧闭,仍留有一道两指甲宽的缝隙,让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好奇地朝着那道缝张望几下。
  说来也奇怪,每次有人向里窥视时,门口两个总是垂着头打瞌睡的护卫便来了精神,瞪大双目,凶恶地盯着好奇的路人,吓得路人赶紧低头赶路,快步离开。
  在以五文一把的价格定期给巡防营提供油伞后,邓奇就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无视护卫凶恶眼神的普通人——当然他也看不清凌厉凶狠的眼神。
  邓奇从一座两层小楼的屋顶跃下,左脚踩在青石板缝间的青苔上,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循着熟悉的轻鼾声走向巡防营。
  在离大门还有十几步远时,鼾声消失,两个护卫睁眼盯着邓奇。邓奇熟门熟路地上前与右边的护卫耳语几句,护卫接过邓奇背上的几捆油伞,打开了铜门,成捆地往里扔,大声喊来一小厮接运,又快速地关上铜门。
  这一系列的举动每每都激起邓奇的好奇心。要是能让自己把伞送进去该多好,听听巡防营里的热闹,摸摸气派的刀枪剑戟,也好在苑清姐面前吹嘘一番,然后享受苑清姐眼神中的崇拜——这是邓奇每月照例到巡防营门口送伞之时,总会幻想一遍的事情。
  “棍哥,院里在议论什么,那么热闹?”
  “少管闲事。”
  站在铜门左边的瘦高男子打量邓奇泛灰的眼睛,抄着手里的长枪,扫向邓奇。
  “哎哟!”这一下打得邓奇蹿了老高,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瘦高男子咳嗽了几声:“练武,切磋,让你闭嘴。”
  “不对啊,我分明听到有人议论伤口、尸体什么的。”邓奇瞧不见两人不善的眼神,不知趣地继续问道。
  铜门打开,一个人探出头:“长棍,前两年你是不是在明州沿海打过仗?”
  “张什将,两年前我是在沿海跟着袁团练。”
  “袁团练……就是那个人送外号‘瘦皮白猴’的袁团练?”张什将期待地问道。
  “嗯……对。”长棍预感不妙,磕巴地回答道。
  “哈哈哈……”张什将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棍子,没想到你原来跟着的老大,居然是那个远近闻名的团练。听说他被倭寇抓了以后被扒光了衣服,挂在木旗杆子上日日示众,成了明州沿海军伍的最大笑柄,哈哈哈……”
  长棍的脸色很不好看,声线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辩解道:“我们中了倭贼的圈套,袁团练带的百人团全军覆没,只有我活着逃了出来。”
  “那袁白皮呢?”张什将笑出了眼泪,用手指使劲揉搓着眼角。
  “不知……第六日便没再见他了。”长棍不忿地说道。
  “不见了,哈哈哈……我看准是东瀛人没见过那么白的瘦皮猴子,图个新鲜才没杀他,绑回东瀛去讨个热闹……”张什将又是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请问什将到底何事?”长棍没好气道。
  “哦……哈哈哈,差点忘了正事。来,进来认认!刚缴了一件兵器,跟长年糕似的,可能……你先进来认认吧。”
  长棍转身,先张什将一步,沉默地迈进大门。
  “要是袁白皮还在,叫他来认认这兵器一定更合适吧,哈哈哈……”张什将再次编派取笑道。
  一旁的邓奇表情一变,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张什将,什么兵器跟长年糕似的?能让我瞧瞧吗?”
  “你瞧得见吗?饿了就买年糕去。”心情大好的张什将对这个卖伞郎的态度并未如平常一般凶恶。
  “你一个瞎子瞧什么瞧,官家的事少打听,想进大牢吗?赶紧滚蛋。”走进门没几步的长棍心情烦闷,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轰邓奇。
  邓奇不情愿地挪开十几步远。
  铜门合上,只留下打着轻鼾的矮胖子,撑着大刀半垂着脑袋。
  邓奇侧头,集中心神仔细听去。
  “赶紧离开。”前一刻还一副昏沉模样的矮胖护卫走近,一把推开邓奇。
  “官爷,我就站一小会儿,方才奔走得有些累了。”
  “少唬我,谁都知道你小子耳朵灵光!赶快滚,否则便怀疑你是刺客同党,抓进大牢审问。”
  “这就走,这就走……”从小到大,邓奇听闻过太多关于大牢的描述:漆黑、阴森、潮湿和无尽的石廊。作为一个见不着光明的人,他对黑暗幽闭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
  矮胖护卫见邓奇真的走远了,才回到门旁。
  这时一个轮岗的护卫出来,手里拿着一吊钱,问矮胖的护卫:“那小子呢?结的伞钱都不要了?”
  “对里边好奇,站在石阶那儿偷听,被我赶跑了。”
  “嘿……这小子的耳朵真有传的那么邪行?”
  “那可不!要我说,他站楼底下都能听得见升平坊里的姑娘拍了几下脂粉。”
  “这个卖伞郎,要是他的眼睛跟耳朵一样灵……”
  两人笑了起来。
  邓奇把剩下的十六把油伞分成两捆背在背上,脚尖一发力腾挪到半空中,落在一个青瓦屋顶上。
  他蹲在屋顶,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以分辨方位,朝熟悉的方向起落而去,途中或落在三丈远的瓦顶,或蹲在两丈长的木梁脊上,每一个起落点上的凹凸之感印在脚底,都很熟悉。
  街上的人看到在屋瓦之间跳跃的少年,没有丝毫的惊讶——在恰逢乱世且武风盛行的大唐之境,又是鱼龙混杂民匪难辨的越州河西,会点轻功提纵之术也算不得什么大本事。
  不当街杀人,河西,无人多管。
  河西的南边是邓奇甚少愿意踏足又不得不踏足的地方。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喜欢爬上高楼,脖子向下弯,看到有那么多比自己“低矮”的人就会眉开眼笑;另一种人则宁愿蹲在地上脖子朝上弯,看那些站着的人、那些缩身在高楼里的人、那些过得比他好的“高”人。
  与邓奇不同,他师傅邓不漏时常挂在嘴边的是,“我们要多跟比我们惨的人相处,那会帮我们找回希望和自信。”乱世之中,“希望”是少不得的东西。邓不漏就把比自己惨的人的存在,当成了心中“希望”的滋补品。
  这也是为什么邓不漏打心眼里讨厌隔壁邻居郑文悠——他实在评判不出自己和这个壮年时老婆跟前来江南收税官员手下的小杂役跑了的,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的孤寂中年男子相比,到底谁更惨。他内心反复地掂量,总是分不出一个高下,邓不漏越来越讨厌这个邻居了。
  有时候,耳濡目染也有可能起到一个完全相反的效果。
  受邓不漏的影响,邓奇很不情愿地来到河西的南边,这片穷苦城区里,最穷的人聚集的地方。
  这是邓奇仅剩的选择,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将河西除岭南街之外的区域几乎有可能买伞的人都搜刮了个干净。邓奇对着这条了然于胸却唯恐避之不及的街道叹了一口气,师傅定下的指标,总归是要硬着头皮完成的。
  蹲在街头的一间草屋顶上,邓奇开始在脑海里重新架构这条街的街景。
  他所在的位置是街道的“龙头”,“龙头”不分左右,只有一间小草屋作为起点,从草屋左侧绕过,就是不宽不窄的岭南街主街了。
  主街两旁零零散散有一百间草房子、五十间瓦房子、二十四间破木房子和街道尾端一间无人问津的小破庙,从腐蚀发霉、长满苔藓的牌匾上隐约能看出“元化寺”三个字。
  本来破木头房子应该有二十五间,但在一年前,正准备成为第二十五间破木房子主人的那个高大的胖子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先是发了一笔小财,然后勾搭上这条街的一个地主婆,于是这第二十五间破木房子被改造成实木房子,平房加盖成了两层的小阁楼,本来应该建在街尾的房子迁到了岭南街的肚子上,整条街的转折处。从高处俯瞰,还以为是一块石头砸到了一条瘦龙的肚子上,把它砸得弯成了两截,画出了一个三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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