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停在演播大厅的后门。
前座上,薛显宗神色疲惫,闭着眼睛慢悠悠地开口:“这也算给你安排了音综,还在生我的气吗?”
电动门缓缓打开,穆流风弯着腰站起来,“看您说的,好像您值得我生气一样。这次是钱放想让我来,节目组又看在我的热度上愿意砸钱,不然您会放我来才怪。”
薛显宗无奈道:“唉,不只是因为钱。过去几个月,你起码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一天都没休息过,我这不也是想讨一讨你的欢心,怕你累垮了。”
“您这话说得又放肆了,”穆流风头也不回地下车,“您之前不都忙别的去了吗?这次跟钱放有关,就非得送我过来,要真想讨我的欢心,别总在我眼前晃悠,最有效。”
他下去后,坐在前排的保镖跟着一起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演播大厅。
电动门关上,薛显宗烦得长出了一口气,靠在窗边待了好一会,才缓过点劲儿来。
他有点瞧不起自己,因为他现在的想法居然是:穆流风骂我了,他骂人真带劲啊。
他甚至想到了穆流风抽自己的画面,摇摇头,防止进一步变态。
他打开跟司机交流的小窗口,“走吧,去机场。”
近几个月,在薛显宗看来,穆流风非常安分。
这是他收获的时节,穆流风那疯狂吸金的态势,让他在各位股东面前都快成了老爷。
车子启动,薛显宗又闭上了眼睛。
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他想。
肯定不会的。
…
演播大楼内。
“哥——————!!!!!”
钱放飞奔而来,一把抱住穆流风,差点给他撞吐了。
他搂着穆流风,“嘎嘎嘎”地笑个不停,活像一只撒欢的大鹅,还对穆流风的腰摸来摸去,“哎哥,两天不见,你怎么又瘦了?你这脸也太小了,看得我都心疼了!”
穆流风“梆梆”拍了他两下,把他推开了一点,“我没有瘦,倒是你,怎么脖子上又多了两条大金链子,这样不会得颈椎病吗?”
钱放笑哈哈地搂着他,往屋里走,“没事,压坏了直接卖掉一条治病,这玩意儿包治百病。”
穆流风只能耸了耸肩。
两人进了后台,钱放先带着穆流风去给他认识的嘉宾,还有关系比较好的选手打招呼。
他见人就说:“穆流风,我大哥,怎么样,帅吧。对了对了,最近那个什么剧看了没,我哥,男主角,演得贼拉好,你说是不是?没看快看!”
穆流风对他无可奈何。
其他嘉宾也很无奈,纷纷说:“拜托,这个娱乐圈还有人会不认识流风吗?交际小王子还用得着你介绍?”
钱放傻眼,“哦对哦,哥你是花蝴蝶社交悍匪,整个娱乐圈都是你的人脉。”
穆流风努力保持微笑,“……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他看起来拳头有点痒。
钱放精神一振,作势要抱住他的大腿,“哥,你认识这么多人,给我介绍点漂亮妹子吧!!!女演员,女歌手,女主持人,女运动员,我全盘接收,不挑的啊,哥,美女我全都要!!!”
“……”穆流风实在太嫌弃他,对着他一通狂踹,“少废话,不许冒些花花肠子,赶紧给我去练习!”
两人到台上去彩排,最后又合了一遍歌。
下台后,钱放做深沉状。
穆流风理着衣襟,“怎么了,觉得哪里不好吗?哪里不行我都可以调的,我去跟老师说说,咱们再排一遍?”
“不是,”钱放掐着下巴,目光深邃,“是太好了。”
穆流风:“?”
“我他大爷的,太牛逼了,”钱放感慨,“老子不是第一谁是第一,老子就是嘻哈天王哈哈哈哈哈。”
穆流风:“……”担心傻逼的我真是傻逼。
不愧是你放放,都进入主流了,态度还是这么地下。
两个人又回到练习室。
穆流风没有钱放这么散漫,他认认真真地练声,最后扣自己的部分,精益求精。
钱放痴呆般瘫坐在地上,看着穆流风在旁边走来走去地准备。
他不由得感叹:“哥,你还是这么认真,我真的,一看见你这样我就佩服。我是真做不到,我觉得我有注意力缺陷多动症。”
“你是有点ADHD在身上,”穆流风在自己的歌词本上写写画画,“不过你是临场型的人才,一上台气氛就对。我不一样,这几个月我都机会没好好唱过歌,要更努力才行,得真帮到你,不能扯后腿。”
“哦……可你真的只能不唱歌了吗?”钱放干脆像海豹一样趴在了地上,两只脚也“啪嗒啪嗒”地摆,“你之前想火,不就是为了有热度之后,有人听你的歌?”
“而且,你先前不是有过出圈的作品了吗,应该再接再厉才对啊。”
穆流风轻轻叹了口气,笑意苍白,“有些事很复杂。”
钱放回忆了一会,“哦,我上次去你剧组探班,咱俩喝了点,你当时跟我说……”
穆流风立即皱起眉头,“行了,别提那些。对了,这些事你没跟……承佑说吧?”
钱放很想说“当然没有”。
然后,呆住了。
“承佑”两个字,穆流风太久没说了。
他垂下眼,收拾着歌本,看似很平静。
“那哪会,我嘴严。”钱放心慌起来,有些尴尬地挠脸,打算先装傻。
他仿佛一条有手的鱼一样抱住膝盖,明明打扮得很张扬,却还是显得有点乖。
“哥,我只是奇怪,你和承佑都火了,真挺火的,按理说发展很好啊,可是,怎么感觉你们好像过得更差了呢?”
他一句话,室内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穆流风看起来非常平淡地说:“你想要成绩,就别在我上台前非要提他。”
“啊……好吧。”钱放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明明是你自己先提的,就好像在拐弯抹角地打听顾承佑的消息。
还有,他好像已经把重要的消息,漏出去了呢……
第63章
节目录制快要开始。
钱放和穆流风做完了妆造,往演播大厅走。
钱放是个话痨,一张小嘴不是在吃吃喝喝,就是在喋喋不休。
“所以哥,我真的特别感谢你,”钱放说,“要不是你劝了我几次,我不可能来这个节目。”
“确实,我来了被好多人diss,但是老子把他们全pk下去了。我最喜欢比赛,但凡比赛,我就没有得过第二,都是冠军。”
穆流风扶着额头,“是是,你一定是第一,是最闪亮的星,宇宙的中心。”
钱放笑靥如花,随大金链子一起闪耀。
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的骚动,好像有人不断小声提到一个名字。
有人说:“Fun老师的房间在……”
同时,钱放和穆流风刚好走过一个转角。
听见自己的名字,钱放大摇大摆道:“谁啊,有人找我吗?”
他转过那个墙角后,一下子僵立,没声了。
穆流风本来在看手机上的工作信息,感觉到他站住不走,也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格外瘦高的人影。
那人穿着衬衫、白T、牛仔裤,戴了黑色棒球帽和口罩,身上有几件银饰点缀,手插在口袋里,看起来很干净,也很清冷。
他本来刚问完路,要往这边走,握着手机的手指显得格外修长,手背和小臂骨节与青筋极其分明,透露着一种力量感,和莫名的吸引力。
被他问完的工作人员,都满脸梦幻地盯着他的背影,又看到穆流风和钱放,突然兴奋起来,很小声地狂热议论着什么。
帽子帅哥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一瞬间,穆流风像是胸口炸开了带着电流的水弹。
细微的酥麻迅速蔓延向四肢,弥漫开一种剧烈的窒息和酸软。
不用看脸,他也知道那是谁。哪怕是冬天的时候裹三五层厚衣服,他也能轻易认出对方。
长长的走廊尽头,顾承佑的帽檐下露出狭长的眼睛。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世界静止。
穆流风的指尖蜷缩起来。
他嗓音发哑地低声问:“放,承佑怎么在这?”
钱放刚才还“老子天下第一”,此时只剩慌得一批。
他眼神乱飘,哆哆嗦嗦道:“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呵呵呵呵,是不是录别的节目?真巧啊哈哈哈哈哈。”
可惜,下一秒他就被戳穿了。
顾承佑低着头走了过来,在他们离他们不远处停下了。
“哥,”他平淡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穆流风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钱放想原地自杀。
顾承佑又低下头,“我来看放放的比赛,他说他七进四。”
他说话时目光一直垂落着,半晌才抬眼,落在了穆流风脸上。
这一下,那目光就移不开了。
顾承佑反复地看着他,好像忘了该说什么。
穆流风的手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顾承佑唇角残存着笑意,像快干涸的水渍。
“算了,没什么事,我先走……”
他转过身想要离开,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只手握得他那么紧,掌心冰凉,指腹粗糙。顾承佑迅速攥住拳头,又松开。
熟悉而久违的感觉。
穆流风完全是一时冲动,也不知该说什么,忽然感觉到顾承佑手腕上空荡荡的,而且好像细了一圈。
“手环呢,”穆流风终于说了句话,“不……戴了吗?”
顾承佑迅速低下头,用帽檐遮住上半张脸。
他吸了一口气,微微发颤,回头看了穆流风一眼。
顾承佑的嗓音很平静,“我又不是随时都戴着,今天没戴,很奇怪吗?”
他想抱住穆流风。
想叫,想哭。
但最终只说出干巴巴的话语。
穆流风目光略显落寞。
钱放在这种氛围中装死,悄悄贴着墙根挪走。
沉默片刻,穆流风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顾承佑的腕骨。
顾承佑脊背僵直,握成拳头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节目组的人捧着资料走过来,“Fun老师,穆老师?要开始了……”
他语速本来很利落,但走廊上诡异的氛围,让他的话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终于归于充满察言观色的消音。
他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穆流风?和……那是顾承佑吗?!
其他工作人员缩在墙根,装作正在离开的样子,其实撤离的速度仿佛在播放慢动作。
他们无声地疯狂点头:顾承佑!和穆流风!!穆流风和顾承佑!!啊啊啊啊啊!!
节目组的大哥瞬间也陷入了疯狂吃瓜的状态,默然站在一边,兴奋地近距离观看。
穆流风松开了顾承佑的手腕。
但他的手指离开时,指尖划过对方的手背。
又轻又缓,微微带了些潮湿。
顾承佑心中一颤,手握成拳头,好像在阻止自己反过来抓住对方。
“我们的节目要开始录了,”穆流风低声说,“你是来找放放的吗?”
顾承佑低低地“嗯”了一声。
穆流风说:“那你别走吧,留下看看,他准备得挺好的。”
而放放本人,正在沿着墙根溜走,一下被点了名,只好回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一笑,额头上,脊背上全都是汗。
“呵呵佑宝,哥说留下你就留下呗,老子这场贼牛逼。”
顾承佑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终于,他好像脾气一下上来,沉沉道:“要走要还是留下,我会自己决定。”
穆流风毫不掩饰地望着他,“留下。”
顾承佑咬牙忍了一会,迅速甩下一句“别管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流风望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提高声音,“观众席走另一边!”
顾承佑的愤怒好像已经具象化,传来一句“你管我从哪走!”,人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一方退场,只剩另一方与吃瓜群众。
穆流风又望了那个方向一会,抬手看了看表,轻轻撞了一下钱放的肩膀,平淡道:“走吧,别耽误了。”
钱放抱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欲哭无泪地迈动脚步。
穆流风面无表情,“你告诉他我会来,还是他自己看的?”
钱放立马表忠心一样大叫:“他自己看的!有宣传,他自己会看!!跟我没有关系!!!”
穆流风瞥了一眼他的表情,漠然继续往前走。
“先不说这个。”他拍了钱放一下,拍得格外重,好像纯纯是在打他,又好像有点感激。
“快开始了,好好表现。”
…
钱放上一场竞演排名第五。
七进四的话,他正好卡边,也算是节目的一个悬念安排。
根据排名,这场他第三个上。
昏暗的后台。
穆流风向外望,想要看清台下,却只见到黑漆漆的一片。
那里有人吗?
说不清,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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