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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杨氤在倒数第二个节目开始的时候离开了。
现在的节目是诗歌朗诵，读来读去就那几首，顾瞻看了会跆拳道社群里发的消息就过去了。
主持人报完幕，全场一片沸腾。
顾瞻周围的学姐学长也坐直了身体，看来是专门为杨氤来的。
灯光暗下，钢琴被学生会抬到舞台中央，一人徐步来到钢琴前面，随着他鞠躬的动作，一束白光打在他身上。
顾瞻这才终于看清了杨氤。
今晚的杨氤穿的正式了些。雪白整洁的衬衫，映出杨氤细瘦的腰肢；直筒乌黑的西裤，把杨氤的双腿包裹在内。
杨氤腰背挺直，微垂着头，指尖按下琴键。
一段让顾瞻十分熟悉的前奏响起，顾瞻看着台上的人，仿佛陷进了回忆里。
第十九章 《新生》
回忆里的少年，也是这般坐在钢琴前，笑容明媚的邀他一起填词。
那是少年第一次谱曲，也是顾瞻第一次编写歌词。
少年说，这是一首反对校园霸凌的歌。
主歌部分压抑无助，副歌开始反抗斗争，桥段则是希望与救赎。
顾瞻深有感触，如果不是校园霸凌，他不会认识少年，更不会保护少年两年。
少年不需要知道，顾瞻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能让更多弱小之人，在他的保护下安稳读完高中。
少年将歌名取名为《新生》。
而少年的名字...顾瞻眼里似有泪光闪动，轻声道：“杨氤。”
一曲毕，掌声震耳欲聋。
杨氤趁着众人上台拍照，偷偷离开舞台，往二楼跑去。
可等他到座位席，顾瞻已没了身影。
【你离开了吗？】
杨氤失落的坐在座位上，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在确定顾瞻没有认出自己后，杨氤便决定在这场晚会上弹奏《新生》。
杨氤是矛盾的，他既不想让顾瞻想起自己曾经的不堪，又想让顾瞻想起曾经他们的点点滴滴。
《新生》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如果顾瞻还是没有认出自己，那只能说明他是顾瞻高中生涯里的一个过客，可有可无的那种。
“杨氤？”
杨氤霍地抬起头，顾瞻站在楼梯口，神色看不清，但杨氤本能感觉到顾瞻在生气。
顾瞻走过来，俯身抓着椅背，将杨氤困在这一方寸之地。
“我下去找你拍照没找到，没想到你竟然一声不吭上来了，耍我很好玩？”
杨氤的脑子像过电一般，立刻想起他演出之前，顾瞻同他说过，要给他拍照的。
是他太过着急，忘记了。
“对不起。”处于弱势的姿势，让杨氤有些不安。
顾瞻冷哼：“一句对不起就把我打发了？你果然还是和高中时一样倔。”
杨氤的眼睛陡然亮起来，顾瞻说的是高中时，他记起来了，他没有忘记我。
“你...”
“我什么我。”顾瞻站直身体，没好气的说：“演了半个多月开心吗？把我当小丑快乐吗？你良心不会痛吗？”
顾瞻的三连问，没有让杨氤激动的情绪消下去。
他起身抱住顾瞻，像是在同过去的自己说：“你看，他没有忘记我们。”
又像是在同高中时的顾瞻道谢。
顾瞻没有推开杨氤，但也没有让他抱很久。
“没有认出你，是我不对，但你瞒我这么些天，不该解释一下吗？”顾瞻坐在座位席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仰视杨氤。
按位置来看，明明杨氤才是那个占优势的人，可杨氤却在顾瞻的眼神下，有些腿软。
“对不起。”杨氤磨磨蹭蹭半天，只憋出了三个字。
顾瞻屈指轻敲座位，在底下还吵吵嚷嚷的环境下，杨氤仍被这声音吓出一身冷汗。
“杨氤，一年不见，你胆子变大了许多，这很好。”顾瞻不走心的夸赞道。
这不好。
杨氤感觉自己像是玩具，被顾瞻抛上去，抛下来。而如今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让杨氤很是难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我...”杨氤越说越急，越急越说不出口。
“你什么？说清楚。”顾瞻淡声道。
第二十章 自由
杨氤脸都急红了，摩挲着指尖的茧子，破罐子破摔道：“我害怕，我矛盾。”
“我想让你想起我，又不想让你想起我曾经的那些不堪...”
说到最后，杨氤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在喜欢的人面前被逼到如此难堪，任谁都受不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骗你了。”杨氤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看向顾瞻的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顾瞻冷脸问道。
杨氤点头，一脸认真：“真的不会骗你了，再也不会了。”
顾瞻笑了起来，拉过杨氤坐到旁边的座位上：“眼泪收回去，别用手擦，脸上还有化妆品呢，揉眼睛里去怎么办？”
杨氤依言用顾瞻递来的纸巾擦干眼泪，小心翼翼问道：“你还生气吗？”
“生气啊。”
杨氤的头又耷拉下去，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给我带一个月早餐，我考虑原谅你。”
杨氤闻言，立刻抬起头，笑着说：“好！”
顾瞻被杨氤逗笑，两人瘫在座位上笑了许久。
自那天两人说开后，杨氤每天都给顾瞻带早餐，有时还会主动询问顾瞻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顾瞻同意的次数偏少，多数都是不同意的。
杨氤握着手机，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棵大树下，手机界面是他和顾瞻的聊天框。
【今天中午我有事，就不一起了。】
已经两天了，顾瞻从两天前就没有再和他一起吃过午饭，甚至之前说好的演出结束就开始教他跆拳道也没有教。
杨氤不敢问顾瞻最近在忙什么，他安慰自己顾瞻现在大二，要上课，要处理社团的事情。
何况他不在学校里住，来回也是要耗时间的。
可杨氤就是失落，明明说好的...
手机突然震动，杨氤快速打开，在看到是林慕发的消息时，提起的一口气又泄了。
【今天周五，晚上我有演出，要来看看吗？】
杨氤本来想说不去的，但转念一想，去看看也不错。
杨氤不怎么去人多的地方，特别是演唱会之类的。杨妈从小教育他，人多的地方鱼龙混杂，避免他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人，明令禁止他去。
但现在，他想去，他要去。
从出生就困于一方天地的鸟，是渴望天空，渴望外面世界的。
在前往演出地点的这段路上，杨氤感觉空气都是甜，如果顾瞻在的话...
唉...顾瞻不在，没事的。
他是独立的个体，又不是离了顾瞻活不了。
好吧，不能离的太远。
等杨氤到演出地点，舞台周围已经有很多人了。
【我到了。】
消息发出去一分钟，一个穿着黑色短款皮衣，戴着口罩，还背着一把大吉他的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
“杨氤，我没想到你会来，太好了。”林慕把口罩扯到下巴下面，兴奋道。
杨氤看着这般打扮的林慕还有些不习惯：“在学校待的有些闷，出来看看挺好的。”
林慕边说边往后台那边走：“我也是看你最近魂不守舍，才叫你出来的。”
“放心，我们乐队很厉害的，保准不会让你败兴而归。”
杨氤淡笑，能考到青利大学的音乐生，专业能力和文化课缺一样都不可。
他可能偶尔会质疑林慕做的事靠不靠谱，但从来不会质疑他对音乐，对吉他的热爱。
第二十一章 后悔
迎面匆匆赶来一人，林慕上前给杨氤介绍：“这是乐队的鼓手阿彩，玩乐队已经有十年了，是我们乐队年龄最大的。”
阿彩冲杨氤笑了笑，就把林慕拉到一旁，杨氤无意听他们乐队内部的事情，索性走远了些。
“怎么了？”林慕见阿彩神色凝重，收起笑容问道。
“川子堵在路上，来不了了。”阿彩言简意赅。
川子名叫徐川，是他们乐队的钢琴手。
林慕听到消息没有慌张，冷静问道：“他大概要多久到？”
“一个小时起。”
距离演出还有二十分钟，一个小时根本来不及。
临时让主持把他们的演出顺序往下换，对于后面的人不公平，现在再去找人商量，也来不及了。
一定还有办法的...
“杨氤！”林慕突然想到，杨氤是学钢琴的，对于乐队的电子琴，应该很好上手。
林慕当即拨通了杨氤的电话。
“喂，林慕，怎么了？”
林慕听到杨氤的声音，松了一口气：“杨氤，我这里有件急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杨氤直觉不会是什么很好的事，当然是对他自己而言，对别人不一定。
“你说吧。”
林慕看了一眼阿彩，在阿彩鼓励的眼神下开口道：“刚才接到消息，我们乐队的键盘手堵在路上来不了了...所以你能来帮一下吗？”
在听到“键盘手”时，杨氤就已经明白林慕这通电话的意思。
但他...能来看这场演出，就已经用尽了先前积攒起来的所有勇气。
他做不到上台的。
如果台上是一架钢琴，他会十分自信的上台演奏，但那不是。
那是他从未踏足过的领域，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
电子琴的不熟悉，乐队相互之间的从未配合，都让杨氤心生退却。
“杨氤？”林慕一直没有听到杨氤的回复，有些心慌。
杨氤刚想说话，就被另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打断。
备注上是母亲。
杨氤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下声音：“林慕，给我几分钟考虑一下可以吗？”
“好，可以的。”林慕放下手机，冲阿彩简短转述了杨氤的话。
杨氤收拾好情绪，给杨妈拨回电话。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接通，显然杨妈一直在等。
“妈，刚才舍友给我打电话，就没有第一时间接您的。”
杨妈没有在意：“在学校怎么样？看到你们系老师时，有没有后悔没有报青利音乐学院？”
杨氤闻言，有些窒息，杨妈这些天除了给他发钱，没有给他发过一条消息，打过一通电话。
杨氤给杨妈发过很多消息，但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如今好不容易打来电话，开口却是问他后不后悔。
杨氤嗓子里像是被什么黏腻的东西粘住了一般，哑声道：“我若是后悔，能怎样？”
杨妈一听，顿时开心起来：“你要是后悔了，我就想办法把你弄到青音去。”
呵...果然，杨氤就不该期待杨妈能说出另一番话。
“不必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杨氤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您问我后不后悔，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您。”
“从决定要考进青利大学开始，我就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我，从不做后悔之事。”
第二十二章 反抗
杨氤挂断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反抗好像也不是很难。
杨妈的这通电话来的其实很及时，她让杨氤明白了一些事。
一些...从前不敢想，更不敢提及的事情。
“林慕，曲谱发我，再给我找架琴，我只需要十分钟。”
十几分钟后，杨氤穿着林慕临时给他找的皮衣随着乐队其他人一起上台，在弯腰鞠躬后，站到电子琴后面。
音乐响起，鼓声随着节奏打起，杨氤凭着十分钟速记的记忆，在电子琴上弹出和谐的伴奏。
杨氤放空自己，身心皆沉浸在音乐之中。
他没有觉得摇滚音乐吵，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仿佛他与音乐融为一体，与音符交起朋友，与手下的琴朝夕相伴。
台下不远处，顾瞻站在人群中，看着舞台上的杨氤，眼神如深海一般，让人看不出情绪。
一曲毕，顾瞻早已离开，杨氤擦了擦额上因为紧张而冒出的冷汗，和林慕相视一笑。
今晚的演出将成为杨氤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青春，疯狂，自由，反抗，都将成为今晚的代名词。
杨氤和林慕踩着门禁时间的最后一分钟跑进宿舍，虽然是周五，但还属于工作日，除非请假，否则还是要在门禁之前回宿舍。
杨氤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看着身着皮衣的自己，有些失神。
不知道这件衣服贵不贵，他想留下...
“在这站着发什么呆呢？”林慕进来洗手问道。
“林慕，这件衣服多少钱？”林慕问道。
林慕靠着洗漱台，用毛巾擦了擦手，随后拿出手机。
“嗯...你那件七十。”
杨氤松了一口气：“我给你转钱，可不可以把这件皮衣卖给我？”
林慕微怔，看着在等自己回答的杨氤，没忍住笑出声。
“你喜欢直接和我说啊，这衣服我有很多，送你了。”
“不不，这毕竟是你花钱买的。”
杨氤从洗漱间一路追着林慕来到阳台，誓要把钱给他。
林慕无奈：“好吧，这件衣服我也穿过几次，不算新，就收你三十吧，外加一杯奶茶，要喝你亲手做的。”
杨氤笑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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