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阴心头一窒，随即钻心的刺痛袭来，让他险些蜷缩起身子。他只能强忍着难受，死死抱着伏彦。
就在伏彦万念俱灰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虚弱至极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要是......想通......这一点......如今......也不至于发生......今天这事了......”
听到声音，伏彦下意识看过去，只见苍澜死死的盯着他，眸中带着愤怒：“你现在死......有什么用？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伏彦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封北阴愤怒的喝斥：“苍澜你给我闭嘴！再说我杀了你！”
苍澜呛咳一声，冷笑出声：“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反正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伏彦闻言，这才仔细看向苍澜，片刻后，他难掩震惊：“你......你的龙像毁了......根基也毁了......”
苍澜冷笑一声，死死的看着伏彦，“现在你......开心了吧？人皇后人......只剩下你了......从今往后，你不仅......不用死，还是人人追捧的......人界守护者......”
苍澜闭上了眼睛，声音凉薄带着死寂：“你现在去死.......又置人界与何地？”
伏彦怔愣了许久，才收回视线，垂下眼眸，苦笑一声，“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争什么人界守护者.....”
“我甚至宁愿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到在普通不过的平凡人。会生老病死，入轮回，偿因果，而不是从小就背负祸害六道的可能和拯救苍生的责任......”
“因为我有你......你比我适合。大爱既是无爱......你能抛弃所有束缚做出最有利与人界的决定，你是是称职的人皇后人......”
伏彦抬头，直直的看着苍澜，眸底的哀伤压都压不住：“父亲说......他不怪你......他以你为荣......他培养了一个真正的人皇！”
也正是清楚这一点，伏彦才会抛弃所有成见与仇恨，让陈郴同等级别的保护苍澜，不惜身死！
而这话一出，苍澜同样僵在原地。他死死的盯着伏彦，气血上涌，口中再次涌出血来。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先被血占满口鼻。
但他的瞳孔颤抖，双眼爬上了满满的血丝足以证明他此时翻涌的情绪......
好半晌，苍澜才勉强维持住情绪，吊着那口气，他嘴巴张张合合，似有许多话要说，可是真到嘴边儿，又说不出口。
最后，苍澜只是闭了闭眼，声音嘶哑的厉害，咬牙低声道：“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即便再来一次，我仍会那么做！”
这句话不是苍澜第一次说，但每一次，好像并不是在告诉别人自己的态度，而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但不管他是否真的后悔过，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仇恨深埋心底，生根却无法发芽。其实最初的伏彦也恨，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让他报仇，他就算没有碾压苍澜的能力，但至少有跟他同归于尽的方法。
可父亲却说，人界可以没有他，却不能没有苍澜......
苍澜是他的哥哥，听他不能与他兵戎相见。伏彦不懂，为什么苍澜可以弑父杀母，他却连报仇都不行。
这些年他一直不明白，可当他看到现在这副场景之后，他终于理解为什么他的父亲说苍澜是真正的人皇！
人皇是为庇佑人界而生，苍澜为了人界的安全，不惜牺牲所有。他没有私欲，没有自我，一切为了人界出发......
就拿现在的场景来看，如果苍澜在十几年前就将伏彦杀了，那今日这副场景，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这些人......包括冥界的那些神职，全都会好好的......
这也正是为什么伏彦会把这些罪孽归结到自己身上的缘故。
如果他早早死了......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
想到这儿，伏彦踉跄着起身，脚步不稳的来到苍澜身边，然后跌坐在他旁边，脸上浮现凉薄的笑意。
“哥......”
这个称呼一出，苍澜紧闭的眼帘明显抖动了一下，但仍未睁开。
伏彦也不在意，继续叹息着道：“这么多年，你以杀我为己任，我也以逃生为目标，不知道你累不累，但我有点儿累了，万恶之源......不知还会不会再显世，但从他与我一同降生的那一刻，我就不会成为人皇。”
“你没能杀我，算是给你自己积德留了个替换装置吧......”伏彦嘴角浮现无奈的笑意。
“谁让人皇只能是你呢？不然我可真的巴不得你去陪父亲和母亲。”说着，伏彦以手为刀，用力在手腕的位置割出一条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
伏彦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手腕放在苍澜的嘴边，轻声道：“人皇后人的血脉是可以吞噬的......你吞噬我的血脉就不会死了.......”
苍澜想要挣扎，却无能为力，只能咬牙道：“我的龙像已碎，就算是吞噬了你的血脉，也只是不会死而已，我没有传承之力了.......”
伏彦轻笑一声，舔了舔后槽牙，莫名有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替换装置......”
伏彦冷笑出声：“其实这个时候，我反倒巴不得十几年前你就把我杀了，我死了，你也死，我们全家一起团聚，多好？”
苍澜极力想要把头转到一边，声音压制不住的怒气：“既然想让我死......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伏彦漫不经心道：“我是想让你死，但你不能真死。”说着，他再次把苍澜的脑袋扶正，把手腕上的伤口凑到他的嘴边儿，继续道：“父亲说了，我可以死，但你不行......”
第93章 身死入轮回
伏彦目光沉沉，直直的盯着苍澜，“你跟我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父亲对我没有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活着，肆意生长。而你，是他的寄托。”
“他先是人皇，再是父亲。他爱我们，但他更爱人界。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守护人界安宁。我绝不会让他失望，你更不行......”
眼看血流变慢，伏彦毫不犹豫用力又是一割，血液再次汩汩流进苍澜的口中。随着更多的血流出，伏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愈发苍白。
“我是该死，从我出生那一刻，若不是父亲怜悯之心，我就该死了。但父亲仁慈，留我一命。也正是因为有我的存在，父亲才更加坚定你为人皇的决定......”
“所以你真的不用花费那么多精力在我身上......我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的威胁。甚至即便你不杀我，当我感觉压制不住万恶之源的时候，我便会自我了断.......”伏彦脸上露出苍凉的笑意。
等确定体内属于人皇血脉的精血已经进入苍澜身体大半之后，伏彦才颤抖着深深呼了一口气，强忍着眩晕收回手。
虽之前也曾放过血，但与那时的不同，这次给苍澜的，是他体内蕴含大多能量的人皇精血。如今尽数给力苍澜，伏彦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的虚弱，原本还算充沛的精力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
封北阴踉跄上前，勉强将他抱住。伏彦也不拒绝，靠在他的肩膀上，与苍澜对视。
苍澜原本残破的身体因为人皇精血输入，在肉眼可见的恢复，但他依旧动不了，咬牙死死的盯着伏彦，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是紧涩的喉咙让他说不出口。
伏彦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他用力咬了咬嘴唇，险些将嘴唇咬破，才勉强撑住身子。
随后，他伸出手，朝着胸口的位置伸了过去。
那里还残留着匕首捅过的伤口，顺着伤口，伏彦颤抖着从胸口掏出了个东西......
如苍澜一样像是只小蛇一样的龙像。不过比之苍澜的龙像，伏彦的龙像有些虚弱，甚至更加像蛇一些。
似是察觉到伏彦想干什么，苍澜瞳孔骤缩，下意识提高声线：“你疯了？！”
伏彦嗤笑一声，不搭理苍澜，抓着龙像来到苍澜胸前，然后用力狠狠往下一拍！
金光乍现之后，苍澜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同时，伏彦也倒在了封北阴的怀里，血迹蜿蜒从嘴角而下。
苍澜许久缓不过来，伏彦也闭着眼睛，脸色惨白，满脸的疲惫。
尽管伏彦什么都没说，但封北阴不是傻子，他看的清楚，知道伏彦在做什么。他深深呼了口气，咬牙将怀里的伏彦抱起来。
因为他自己都身受重伤，所以脚步控制不住的踉跄，但仍是稳住，紧紧的抱着伏彦，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苍澜，声音中是止不住的愤怒：“他从来不欠你们什么！从来都不！”
“他不欠任何人的......从今往后，与你......与人界，再无瓜葛.......”说完这句，封北阴再次紧了紧抱着伏彦的手，脚步虚浮的走了......
伏彦并没有昏过去，自然听到了封北阴的话，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老实的窝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但不知何时，他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直接没了意识，等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张千工床顶，意识逐渐回笼，伏彦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儿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人托着脖子扶了起来，然后一杯温度适中的水就喂到了他的嘴边。
伏彦低头喝了下去。一杯水下肚，伏彦轻叹一口气，朝床边的人看去，果然，正是封北阴。
伏彦故作轻松的笑笑，“我就知道是你，自己都还没好，就在这儿照顾我。”
封北阴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但至少外表看起来是没什么异常，他没接伏彦的话，而是轻声问道：“身上疼不疼？”
疼不疼？怎么会不疼？虽然躺在床上，但伏彦浑身上下都有种扒皮抽筋的疼，疼的他想打滚儿，若不是封北阴在这儿，他绝对会痛呼出声。
伏彦顿了顿，不甚在意的笑笑，扬了扬手：“只是点儿小伤口，不疼。”
封北阴黝黑的双眸直直的看着伏彦，仿佛将他看穿。伏彦有些不自在的干笑一声，然后心虚的将视线移开，有心抬手摸一下鼻子，奈何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痛的他几乎都要痉挛，又怕封北阴看出异样，愣是什么都没说。
半晌之后，封北阴叹息的吐了口气，上前动作很轻的将伏彦拥入怀里，声音低沉：“抽了自己的神根......怎么会不疼？”
伏彦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否认，用额头抵在封北阴的肩膀上，声音低的几乎是气声，“痛.......痛死我了......封北阴......我好疼啊......”
封北阴嗓子倏得一紧，再说不出话来，只更加温柔的将他抱在怀里。
伏彦本就受了伤，又失了精血抽了神根，根本就没有任何精神，靠在封北阴的肩膀上没一会儿就又昏睡过去。
封北阴没动，直到确定伏彦睡熟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将他放回床上。之后正要收回手，就听伏彦含糊的低喃了一句：“陪我睡会儿......我想你在我身边......”
封北阴顿了顿，毫不犹豫褪去外衫，然后躺在伏彦的身侧，紧紧的抱着他，使得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而伏彦也好似找到了自己的安心之所，在封北阴的怀里轻轻蹭了一下，然后再次睡了过去，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沉重。
封北阴眸中闪过明显的心疼之色，大手安抚性质的在伏彦的后背来回的轻抚......
一直到天色暗沉，伸手不见五指，伏彦才悠悠转醒，眼前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鼻尖却一直绕着那股熟悉的气息，这让伏彦很是安心。
他轻声喊了一句：“封北阴。”
随后封北阴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我在。”
伏彦没再说话，但夜色中，他勾了勾嘴角。伏彦无法再穿过夜色看向封北阴，封北阴却一直在注视着他。见状心头莫名发酸，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依旧抱着伏彦，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伏彦也没有拒绝，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再有半个月就寒衣节了吧......”
封北阴静默了片刻后，轻‘嗯’了一声。
寒衣节，也是鬼节，封北阴可以趁着那天的天时之气重归肉体，继续渡三千劫难.....
伏彦再次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再次开口：“孟婆.....消散了......”他的声音干涩，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封北阴轻声安慰道：“不要担心，她会回来的......”不知是不是夜色浓重使得封北阴也看不清，他微凉的嘴唇触碰到了伏彦的眉心，“她是冥界神职之人，即便消散，也会回来的。”
伏彦下意识再次靠近封北阴，声音低沉带着求助，“那再次回来的......还会是孟婆吗？”
“会的......”封北阴给出肯定的答复。
伏彦松了口气，只是他不知道，再次回来的孟婆，不会记得他......也不会记得任何人。与其说是孟婆回来了，不如说是一个新的魂魄成为孟婆。
当然，这些封北阴必然是不会告诉伏彦的。
“那消散的其他神职之人呢。”尽管看不见封北阴的脸，但伏彦还是仰起头，尽力看向封北阴的方向。
封北阴顿了顿，没有再骗伏彦，而是轻声道：“他们......在三千劫难中失败的，才会陨落，然后新人顶替他们的位置。但那些在神位上消散的，在数年后会再次凝聚神魂，他们都会回来了.....别担心。”
得到这个结果，伏彦轻轻‘嗯’了一声，表现虽然平常，但封北阴看的清楚，伏彦眉眼间氤氲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些许。
他没有刻意说一些安慰伏彦的话，只是轻轻拥着他，继续道：“过不了多久就是寒衣节了......如今万恶之源已经消散了，只要渡劫成功，你就算是完成了天道法旨，届时天道会降下奖励，我会跟天道要一个神根给你......”
伏彦怔了怔，随后笑着摇头，“不用了......”他的声音轻轻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对神根的眷恋。
“我不想要神根，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而已。”伏彦窝在封北阴的怀里，轻声道。
封北阴闭了闭眼，声音沙哑，“没有神根，你会死的。”
伏彦淡声道：“我知道啊......你渡劫期，我还能陪着你，等你渡劫成功回归神位，我差不多也到了寿数，身死入轮回......”
58/77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