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战争与和平]以他为中心,慢慢扩散,笼罩住整个莫斯科。
他的身后跟着那些士兵,也一步步跟在他身后收编那些惹祸的危险分子。有些让人惊讶的是,这些人在被抓捕后就瞬间丧失了异能力,彻彻底底变了回去。
托尔斯泰没管后面的事情,坚定地往前走,走到一个高楼的楼底时,他叫停了身后的人,独身爬上楼梯。
“......”
“[沃兰德]。”
托尔斯泰顺着异能力的牵引,走入天台,注视着W先生,叫出了他的真名、布尔加科夫的异能名。
W先生耸耸肩,有些嫌弃地看着他。
[战争与和平]对他很不友好,他现在感觉四周都像是被水泥堆砌的墙围住了,整只恶魔都有点被束缚的感觉。
“是你做的。”
托尔斯泰的语气平静,好像没有很生气的意思。
不,他做得不能说不好,甚至对托尔斯泰有一定的助力。这次事情一闹,他就能借此彻底入驻莫斯科,然后重新掌握异能监察课。但有帮助是一回事,伤害到了无辜的人是另一回事,W先生的肆意妄为还是该管管。
“是啊。”
W先生坦坦荡荡,他并不认为自己干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说到底,这只是个持续一天的小魔术。让他们品尝品尝这种拥有力量的滋味不好吗?等他们醒来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泡沫。”
‘碰———’一声就没了,像是做了一场美妙的梦。
W先生也没想说服托尔斯泰,他只是用有些抱怨的口吻这样说着。他看样子没什么兴致,或许是事情太符合他的预期了。
“没有与之匹配的道德,力量就等于放纵。”
W先生这种行为,无异于往不会用枪的人手里塞了把火箭筒。
托尔斯泰有些头疼,W先生这神来一笔,算是打破了很多安排好的计划。现在解决完这边,他还要赶快在接下来的、异能者和非异能者的矛盾中占据话语权。
“那就让我和你打个赌。”
W先生盯着他,突然笑了笑,这笑没有往常的疯狂,反而有种见到好笑事物的忍俊不禁。
“赌什么?”
W先生的能力虽然被压制了,但托尔斯泰也并没有百分百的把玩能够抓住他。于是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好让W先生心甘情愿地呆在这里。
“在今天,这些人里面,要是出现了一个充满‘勇气’的人,我就帮助你。”
W先生对“勇气”的定义似乎格外严肃。
他喜欢绝境之中坚定往上攀爬的人、喜欢精神崩溃后重新振作的人,也喜欢一条路走到黑的殉道者。总之,他喜欢“拥有勇气的人”,连带着也可以喜欢人类,可以喜欢人类攀爬途中的每一刻。
“好。”
托尔斯泰先生答应了这个必赢的赌约。
............
这场混乱来得格外突然。
街上也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景象————天空中垂下巨大的绳索,地上满是蜘蛛与老鼠在狂欢,人们匆匆忙忙乱跑,几脚踩下去往地上按了鞋印形状的红油漆。他们的脸变得黑乎乎的,像是与影子交换了身体。
艾尔海森砸开身边狂乱的暴徒,带着出版社里的几个人一脚踏出门外。
“啪———”
绅士们换上了王子的衣服,踩上了布满胶水的土地。
艾尔海森果断放弃陆地,伸手一揽,一手一个人带着他们跳上了屋檐。屋檐上的视野更为广阔,也更便于他观察现在的情况。
“像是梦里出现的地狱啊。”
费奥多尔拍拍身上的灰,站在艾尔海森旁边,神色冷淡。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这是某位异能者所主导的荒诞领域,而且格外强大。
“呼......”
布尔加科夫猛喘几口气,突然看见一个白花花的影子从他身边闪过。
“诶诶?这里也有高空抛物吗?”
他呆了一下,感觉鼻子似乎被布料擦了过去,有点痒痒的。
“......不是。”
艾尔海森顿了顿,看了看手上刚接住的、从天上掉下来的果戈里。
“只是一个意外收获。”
“费佳~,我终于找到你了~”
果戈里笑嘻嘻地跳下去,对着他们打了个招呼,转头就缠上了费奥多尔,一连串的话砸下去,让他的挚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
该来的还是来了。
费奥多尔被果戈里摇出残影。
艾尔海森看了眼他们,继续观察,结果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站在下面的屠格涅夫先生。
第75章
屠格涅夫先生并没有真正与他们碰面,当其他人看过去的时候,那边早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似乎只有他们格格不入的。
布尔加科夫心生迷茫,不知干些什么。说到底,就算拥有了异能力,他也从来没有实感,只是一味地蒙头往这里闯,又浑浑噩噩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现实里的东西。
“去找罪魁祸首。”
艾尔海森蹭了蹭鞋底,感觉似乎没有那么粘稠以后,才回答布尔加科夫。
费奥多尔意味不明地看了果戈里一眼,得到对方歪着头吐舌头的表情。
眼下怕是不走,连屋顶都都不能待了。横生的枝蔓爬上墙头,又像滴入纸张中的墨水一样渗透整个建筑,缓缓占据最顶点的地方。屋顶松松垮垮的,像是要塌了。哪怕他们站的是平整的天台,也看不见曾经天空中暖黄色的光辉。
想要坐着等这场风波过去,可能性不大。
“隔壁的天台不远,先挪过去,再看看地下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盯着其他人探究的目光,艾尔海森拉紧了自己的手套,趁着还没塌陷的时候,使用了自己的神之眼带着他们转移。他当然不是异能者,这种力量也不归这个世界管。而他身边一个异能力跑路,两个异能力用不出来的家伙,显然已经指望不上了。
“呦呼~,大冒险~”
果戈里又陷入了奇怪的兴奋当中,伸着手四处招摇,时不时揪着旁边飞过去的东西,连鸟都被他拽下来几根羽毛。他也不怕抓着他的人一松手,他就能掉到楼下摔成血糊糊。
“......”
费奥多尔耷拉着黑眼圈,忍受着耳边的吵闹,开始思考起怎么突破现在的困境。虽然艾尔海森的能力没消失他很好奇,但显然还是那个制造情况的异能力者更让他厌烦。
[要是现在杀掉布尔加科夫......]
W先生也在他的怀疑名录中,自然,布尔加科夫也在仇杀名单上。
不过,即使杀掉了,也不确定异能力会真正消失。要是缺失了异能者,异能力暴走,这也不是他希望看见的事情。
[真是难办......]
布尔加科夫感觉身上似乎猛然袭来一股寒意,又很快消失。他有些不确定地四处张望,生怕是什么怪东西追上来了。
“别乱动。”
艾尔海森觉得自己这伙人里面肯定有人被针对了。
他开镜闪的速度堪堪越过脚底水泥板碎裂的速度,只要稍稍休息,就能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怪奇事物———长着眼珠子的藤蔓穷追不舍,变异了的鸽子在他们头顶上报丧,天空上一轮血色的月亮散发着不详的波动。
他躲过划到眼前的碎玻璃,将其他几个人甩了进去,在趁着奔跑时的所残留的惯性,身子一矮,在大门关闭之前自己滑了进去。
“啧......”
有人恐惧地看着他们。
眼前的地方不亮,门窗未开,仅仅由一支蜡烛提供光源。看起来似乎与其他的居民楼没什么不同,但确实是一个没怎么被影响到的地方。
“什么人......”
他们听见了铁器碰撞到其他东西的声音,在蜡烛未曾照亮的另一侧。
“退后。”
没有听见他们的回答,那个最开始出声的人往前走了几步。那是一位瘦弱的女子,手上拿着一把不算锋利的刀子,身上穿着与其他几位格格不入的艳色裙子。她挡在那几个人前面,尽管,其中还有一位成年男性。
“抱歉......我们没有恶意。”
身边没一个人打算说话,布尔加科夫只好自己解释,但他这番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刚才的行动。
“我们希望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艾尔海森直言不讳。
“......好。”
“索涅奇卡,您可以这么称呼我。”
索涅奇卡微微俯身,与另一位苍老的妇女轻轻低语几句,便将她扶上这里唯一铺着被子的沙发上。她身边的人情况似乎都不怎么好,一个带着不曾驱散的酒臭味待在后边喃喃自语,一位坐在沙发上剧烈咳嗽,还有两个孩子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屋内唯一没被吓破胆、能正常说话的只有她,所以在她同意以后,其他几个人也没什么反应。
蜡烛渐渐往下烧,层层叠叠的蜡油堆在上面,把本就细长的形状变得崎岖。似乎是那么一瞬间,火焰轻微地晃动了几下,他们的同伴就消失了两个。
费奥多尔似乎被心软地放过了,所以才能留在这里避难。
咳嗽声、低声交谈声、酒后的胡言乱语一时间充斥了这里。费奥多尔有些不耐烦,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声音让他想起了不久前的日子。
“要杀了她们吗?费佳?”
果戈里不知何时凑近挚友的耳边,悄悄吐出具有煽动性的话语。即使在黑暗中,他那头发也能模糊地出现,悄悄反射一点亮眼的银光。
“......”
费奥多尔懒懒地掀起眼睑,看了他一眼,又盯着那即将熄灭的蜡烛。或许黑暗才是最适合他的环境,适合做一些白日容易被发现的事情。
“果戈里,为什么你不动手呢?”
“嗯,因为我不想啊。”
“是吗?”
“那费佳呢?”
“密闭的空间里,腐烂的味道很臭。”
“也对。”
果戈里被他的理由说服了,于是不再追问,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东西。
费奥多尔左右手上的手指拢住,放在膝盖上。他用那双明灭不定的紫色眼睛,透过那点黑暗,看见了忙前忙后的索涅奇卡和她的一大帮子家人。
五个人的话,混在一起会成为屠宰场的味道吧。
............
布尔加科夫重新奔走在路上,这次领头的还是艾尔海森。
“我们......就这么......走掉吗?”
迎面灌了一嘴带着腥臭味的凉风,布尔加科夫才把这个问题问完。他觉得自己的良心惴惴不安,就这样把两个毫无抵抗力的小孩子扔在那里,似乎有些危险。
艾尔海森大概猜到布尔加科夫在想些什么,可关于费奥多尔的那些事情也实在不便透露。
“那你回去陪他们。”
他选择一句话堵死这位另有打算的人。
“不,算了......”
布尔加科夫也想留在一个地方普通地等到这些异常过去,可他心里莫名地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与W先生有关。所以就算再怎么烦恼,他还是撑着自己跟上艾尔海森的脚步。
他挤进穿梭的人流,倾听那些疯狂的喊叫和从不停止的“噼啪”声,不知不觉间冒出了冷汗。可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于做梦般的迷幻感。他觉得脚上似乎踩上了云朵,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
“碰———”
这是他第二十三次路过障碍物,都是毫无征兆就挡在前面的那种。
布尔加科夫刹车不及,撞上了一个正在肆意使用异能的新生者。他从未如此明显地直面一个人的恶意,那恶意还仅仅是为了昭示自己的力量。他觉得自己的领子被扯了起来,抬头对上一双仿佛精神病患者的眼睛,浑身僵硬。
[获得异能力,真的会变成这样吗?]
有些不合时宜地,他的脑子里蹦出这种想法。布尔加科夫只觉不解,于是沉溺于这个问题,连对方揍了他一拳、松手扔下他时都毫无所觉。
大概,他也算得上是一个怪人,或者,他也成了精神病人。
“啊......钥匙?”
布尔加科夫手上产生了一丝凉意,低头一看,看见了一把崭新的、黄铜色的钥匙,再抬头时,连那个一直领路的人也不见了,只看见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啊,好吧,钥匙。”
他把钥匙送入锁眼,严丝合缝。“咔哒”一声,铁门吱呀作响地移开了,明明没有人推它。
“请进吧,老爷。”
布尔加科夫一惊,却发现早有人站在那里等着了。
来人端着一个瓦罐,上面满是灰尘的颜色,上面覆盖的布似乎有些发霉,像是刚从什么年代久远的仓库里挖出来的。上面有股酒味,醇厚的、香甜的,远远迈进布尔加科夫鼻尖。
他忽然觉得有些渴了,明明刚才还因为焦躁吞咽了口水。好吧,他也知道口水并不能解渴,但这种忽然腾升的品尝欲,让他不得不分心想点东西来维持理智。
“请进,老爷。”
那人又一次叫出了这个称呼。
“......好啊,阿扎泽尔洛。”
布尔加科夫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不曾觉得奇怪。
之后,他紧张地握拳,一步步往里走,背影坚决得好像走入什么龙潭虎穴。他就这样突然地失去了踪迹,在艾尔海森眼皮子底下。
“丢了一个。”
虽然人丢了,但艾尔海森并不担心。
理由大概还是那个:布尔加科夫身上有旁人不方便知道的事情,比如,他那位从未被呼唤过的异能力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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