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住几天?那正好啊,我们明天晚上会举行篝火晚会,我还惋惜你要错过了呢。”
民宿老板皮肤黝黑,笑容总是很真诚。
陈识冲他笑了笑,说:“好。”
这趟旅程,陈识一直都是带着一颗虔诚的心出发的,他在逐步接近天空,耳畔总是回响着悠扬的歌声,心境也逐渐在开阔的草原和大海般壮阔的蓝天中开朗起来。
远离了那些纷扰的情啊,爱啊,陈识感觉自己轻松许多,肩上都卸去了沉重的包袱。
那辉煌繁华的北京城里,处处都是人,仅存的那些回忆都是跟陆执与和蒋琛舟有关,陈识不免觉得自己失败,简单的社交圈子竟然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理塘的天亮的很早,天总是澄澈的蓝,空气里混杂着青草的气味,纷纷涌进鼻子里,陈识长舒了一口气,将浑身的负能量都给吐了出去。
他此时此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民宿老板和三两好友都在为晚上的篝火晚会做准备,理塘的夜总是来得很迟,陈识也跟着他们一块张罗起来,翠绿的草地上架起了篝火,惹得小猫们兴奋极了,上蹦下跳的。
前来参加篝火晚会的有镇里的其他居民,都是些很淳朴的人们,脸上堆满了笑,大家手勾着手,跳着简单的舞蹈,气氛却逐渐热烈起来。
陈识不太喝得惯当地的酒,他捧着碗奶茶跟大伙一块干杯,眉梢都洋溢着愉悦。
稳稳停在庭院里的一台路虎被溅了好些泥印子,车主下车的动作很是干脆利落,似乎急切的想要去找到什么东西似的。
陆执与是转了两趟飞机才赶到的,他几乎没合上过眼,才匆忙进了热闹的后院,就被上蹿下跳的包子扑了个正着。
陌生又熟悉的气味让包子防备地喵呜了一声。
陆执与下意识抬头,看向正跟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聊天笑闹的陈识,心脏瞬间被攥紧了一下。
他好像瘦了点,但脸色很是红润,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那个陌生男人先注意到的陆执与。
“有客人来了,您要入住吗?”
这人一身风尘仆仆的,穿戴精致昂贵,高大的身体将身上的衣服撑得像是要去走一趟时装周展示,眉眼间虽有些疲惫,但视线倒是灼热着。
陈识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陆执与,他错愕地愣在原地,直到陆执与逐步逼近。
“您有预定吗?”民宿老板问道。
陆执与穿越了千万里走到陈识面前,最后这几步显得格外沉重,他咽了咽喉咙,视线直勾勾盯着陈识,哑声问道:“陈识,你跑什么。”
民宿老板愣了一下,说:“你们原来认识啊。”
他很擅长察言观色,也有不少客人常来理塘修复情伤,追来道歉的也不在少数,这两人之间的气场很是微妙,就算没得到肯定回答,老板也猜了个十之八九,识趣地跑去喝酒了。
“你怎么来了?”
“是我在问你,你跑什么?”
陈识心脏有点发酸,他紧了紧后槽牙,说:‘我没跑。’
“还说没跑,房子都退租了,买了车子,带你的小猫一起逃跑。”
“我只是不准备继续待在北京了。”
“那不就是逃跑吗?”陆执与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加大了些。
陈识拧眉道:“那跟你也没关系。”
“别这样。”陆执与最听不得他用冰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被伤害后忍不住放软了语气哄他,“宝贝,你别这样跟我说话。”
陈识紧抿着唇,眉头皱得很紧。
“我以为我们已经把该说的话都给说清楚了。”
“还没说清楚。”
“你明明说了如我所愿。”陈识说。
“那是我喝醉了,说胡话。”
“陆执与,你不是这样纠缠不清的人。”
而且还用一些特别手段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好不容易逃离的北京城,却立马被抓到了。
“可是你跑了。”陆执与一身奔波后的疲倦,低垂着眼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可怜,“你一跑,我就慌了。”
“我以后也不混账了,随便跑去打扰你,但至少别一声不吭地离开行不行?”
陈识表情有些冷淡,看得陆执与不自觉地绞紧了手里的拳头。
他只能在陈识面前装出这样一副示弱的态度,心里却已经想着下次陈识再到处乱跑该怎么惩罚了。
可惜陈识现在连示弱这一套都已经不吃了。
“你猜我为什么要来理塘。”陈识冷不丁开口道。
陆执与愣了一下,他一路奔波,可没空欣赏沿途的风景,也不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理塘离天空最近,我有太多的杂念和污糟记忆,我想来好好净化一番,重新成为我自己。”
陈识总感觉陆执与现在好像是爱着自己的,那样一双酝酿浓厚爱意的蓝眸,比理塘的蓝天还要更加干净漂亮。
可他也曾经这样判断过好几次,次次都是被打脸收场。
陆执与可能是真喜欢过自己,但那也是可以随时收走的喜欢。
陈识几乎要被无数的失落给淹没,亲手剪掉自己眷恋的一切时,他又有一种莫名的松懈,只是视线总是不敢跟陆执与的灼灼蓝眸对视,只能低着头哑声说:“陆执与,我觉得我们都该开始新生活了。”
第二天,陈识开车离开了理塘。
缓慢的车速让耳畔的风都是舒适的味道,每一个弯道后都是更加让人诧异的漂亮,静谧而透亮的湖泊镶嵌在草地里,充满生命力的动物们在草原上肆意奔跑,绑在柱子上的红色布条随风摇曳着,美得让人失语,甚至比天空之城带来的震撼更强烈。
陈识微微怔愣,未来的路,好像比过去的每一处都要更值得期待。
【作者有话说】
最近家里有老人去世了 耽误了好多时间 抱歉 会尽快多赶几章更新的 抱歉
第79章 “我没办法骗我自己。”
陈识在第二天便没看到陆执与人了,听民宿老板说,他定了间房,但是没有住下了,连夜离开了。
也是,千里迢迢赶过来听拒绝的话,陆执与肯定是没办法接受的。
陈识旅游的时间还是很富足的,他在理塘待的那几天已经逐渐适应了强高度的生活,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淳朴民风也吸引陈识停留在路途中的每一个小镇。
他是个沉默的人,可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热情似火的当地人唱歌跳舞,心情逐渐豁达开朗。
在布达拉宫虔诚地许愿时,陈识自私地将愿望留给了自己。
希望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都能比前一天更加快乐。
夜里,陈识就近住在一家酒店,价格还挺贵的,但是能带猫,陈识咬咬牙也就买下了。
将车磕磕巴巴开过来还是很不容易的,陈识决定多住几天,好好在附近逛一逛。
只是一通来自陈宇的电话让陈识的计划落空了。
电话那头的陈宇说,陈母昨天去医院做了体检,疑似乳腺癌。
正要准备开始新生活的陈识愣住了,难道是因为今天在布达拉宫默念愿望的时候,没有跟上一句希望家人朋友都身体健康吗?
“你先别急,你先别急。”安抚着陈宇,陈识感觉自己更急,有点六神无主。
电话背景是陈母崩溃的哀嚎声,陈识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他声音有些发抖,对电话那头道:“你们都冷静点,说不定是误诊,找个时间来北京看看吧。”
陈宇忙点头。
“好。”
接下来的旅途也因为这个变故戛然而止,陈识立即开车赶回北京,接连几天的车程让他脑袋都大了一圈,因为没有时间清理猫咪在车上折腾出来的残局,让陈识身上都染上了一大股气味。
他急匆匆地打开门赶到医院,陈母还没有预约到取样检查,正在医院里头住着,做一些简单的检查。
陈识的到来让本就沉默的病房更加死气沉沉,只有陈宇哑声喊了句哥。
“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概率是乳腺癌。”
“大概率?”
“还要做样检。”
陈母靠在病床上,断断续续地小声哭着,她已经退休好几年了,日子也逐渐好过了起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癌症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我刚刚打电话问了我一个朋友,他妈妈也确诊了乳腺癌,他说乳腺癌也是分等级的,不一定是最差的情况,而且如果发现得早,就能早点治疗,做完手术不再复发是很正常的。”
这么长篇大论的一段显然没有让陈母心情好到哪里去,她还是紧皱着眉头,面色苍白,眼睛泛着红,哑声对陈识怒道:“那医生的话还不比你那个朋友的要更可信吗?都说了一定是恶性的,这还不差吗?”
陈识哑然,恶性也会分等级啊……
他深知现在也不是跟陈母硬碰硬的时候,只能安抚。
“你先别激动,等做完所有检查看医生怎么说。”
陈宇被安置在了房间里陪陈母,而陈识和继父对视了一眼后,心照不宣地离开了病房里。
这个负担着整个家庭的男人也面露疲色了,他点了根烟坐在椅子上抽,被陈识拍了拍肩膀提醒。
“这儿不能抽烟。”
继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标语,然后有些颓废地掐灭了手里的烟。
“陈宇学校那边请了很久的假吗?”
“加上这个礼拜,已经有七八天了。”
陈识:“这样也不是办法,后续的检查和治疗这么多,不可能让陈宇一直待在这里陪着。”
“但是你妈妈不在家,谁能照顾他呢。”
陈识看着他,眸里的冷淡显得有些刺眼。
“我还要上班呢,而且你妈这边,我也需要一直跟着照顾。”
“要不,让陈宇先跟你住一段时间?”
陈识蹙眉:“可是他读书怎么办?”
“先在这边读半个学期,到时候再看看情况吧。”
陈识只觉得无力解释:“这里的学校不是随便想进就能进的。”
继父有些焦躁地用力抓了抓头发,苦恼道:“那现在怎么办啊?我看还是回去治疗好了。”
“我妈这边,我可以照顾她。”
“你不用工作吗?”继父问道。
“暂时没什么事,要是我没空,就请个护工照顾。”
继父犹豫着:“那肯定要花不少钱吧。”
话已经被递到陈识面前了,他只好无奈道:“我这里还有点存款。”
“那怎么能用你的钱,你还得成家的,指定要用不少钱。”继父立马站了起来,他显得有点着急,在陈识面前转了两圈,“但是我这里实在是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住院这几天已经花了不少了,后续费用肯定更多。”
陈识瞥了眼病房里泪眼婆娑的妈妈,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凉,自己竟然没办法像陈宇一样哭得这么伤心。
“钱没了可以再赚,我妈没了,我就没有任何亲人了。”陈识说。
陈识的上一套房子已经退租了,他重新选了套更大点的房子,离医院也不是特别远,就是价格稍微贵了些。
加上这段时间在外旅游的消费,买车的钱,和招呼陈宇父子俩,以及给陈母花的医疗费用,陈识银行里的数额骤减,一下让他有点紧张。
不能再继续这样坐吃山空了,陈识犹豫再三,还是给公司人事打了电话,问自己的辞职申请是否已经通过了。
“辞职申请?我这边没收到你的辞职申请啊?只有一份请假申请,你是要销假吗?”
陈识捏了捏拳头,低声道:“嗯,是的。”
陈母的检查报告在周四的一个下午出来了,确诊乳腺癌之后,陈识只感觉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她一直郁郁寡欢,送走陈宇和继父之后,陈母更加沉默了。
陈识也是个不爱说话的,沉默向来是他的常态,一颗苹果在葱白的指尖削得整整齐齐,但是速度极慢,刀锋破开果肉的声音被无限放大,陈识用余光看向病床上的陈母,短短半个月,她已经瘦了五斤多。
“阿姨。”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陈识顺着望去,是拎着一个果篮,抱着一捧花的蒋琛舟。
他是从一场应酬赶过来的,身上有些淡淡的酒味,昂贵的高定西装在他身上凸显出优越的气质,脸上担心的表情入了陈母的眼,瞬间就让她放软了态度,就像看到了亲人似的,眼巴巴地看着蒋琛舟:“小蒋啊……”
这简直是蒋琛舟的主场,迅速接过话茬后,坐到陈识身边,伸手抓住陈母的手,语气带着着急:“阿姨,真是辛苦你了,生病很难受吧。”
陈母一下便红了眼眶,她欲盖弥彰地擦了擦,哽咽道:“哪有不难受的呢。”
“我看您身体一直不错,怎么这么突然啊?”
“我今年和去年都忘记体检了,前段时间摸到一个硬块,一直没当回事,直到这次腾出时间去检查,结果一查就是……”
“阿姨,没关系的,乳腺癌比起其他癌症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一定要把心态放好,好好接受治疗。”
陈识削苹果的动作顿住,面前的两个人已经跟亲母子一样聊起天来,倒是他这个亲儿子,被挤在后头插不进话。
陈识攥紧了手指,放下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起身到厕所去洗了个手。
陈母向来就喜欢蒋琛舟,有了他倾诉,心情一下好了不少,陈识隔着透明窗口看着蒋琛舟把自己的妈妈哄得神色放松,心情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兀自在病房门口坐了半个多小时,陈识用力按住额头,呼吸声逐渐加重。
又过了一会,蒋琛舟动作小心地打开门出来了。
陈识扭头看向他,眼睛有点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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